春尚早

第1章

字數:3687

發佈時間:2024-12-16 15:28:02

1.


皇上賜了我一碗避子湯。


屋裡張公公的手抖個不停,連帶著碗也顫顫巍巍的。


我看著他額角的汗,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道:「本宮方才沒聽清,勞煩請公公再說一遍。」


話剛說完,張公公連忙跪下,誠惶誠恐地開口:「皇後娘娘,皇上,皇上……賜您一碗避子湯。」


張公公竭力掩飾著心裡的忐忑,強壓低著嗓子說話。


以至於他的聲音變得尖銳又奇怪。我回味著他的話,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好笑。


我十四歲遇見齊嶽,十六歲做了他的太子妃。二十歲,我一無所有。


我用力握著滾燙的茶杯,然後輕輕彎了彎唇:「你告訴齊嶽,我一定,會好好喝。」


我緩緩接過碗,毫不猶豫一飲而下。


齊嶽,我巴不得你斷子絕孫。


齊嶽登基,我順利成為皇後。沈氏輔佐太子登基,勞苦功高。故而被予以重任,風光無限。


可是我的哥哥,被揭發意圖勾結朝中大臣,私通敵國,架空皇上。


我知道事情的那天,哥哥已經被砍頭了。僅僅一個月的時間,我的母家被株連九族,男子流放無境之地,女子被賣進青樓,踐踏蹂躪。


獨獨我,毫發無傷。


百姓都稱皇帝仁慈,帝後恩愛。就連皇後母家犯下那麼大的錯,也堅持不廢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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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那些話,我隻道嗤嗤地笑。


我去向齊嶽求情那晚,他沒有見我。


張公公來回話說皇上有事,暫不方便。


我點了點頭,然後靜靜地聽著屋內蘇卿籮毫不掩飾的嬌笑聲。


那夜風很大,我站了很久。


記不清什麼時候了,門終於打開。屋內一道聲音傳來:「進來吧。」


那聲音清冷低沉,裹挾著刺骨的涼意。


我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走了進去。


可蘇卿籮已經不在了。齊嶽半靠在暖榻上,看著我走進來,他輕笑:「你怎麼來了?」


我愣了愣,看著他臉上純淨的笑意,心裡一片冰涼。


他在衝我笑,可那笑意裡,沒有一絲感情。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我咬了咬牙,道:「臣妾知道臣妾的哥哥犯了大錯…………」


齊嶽輕飄飄地打斷了我的話,他說:「沒關系了。」


……


我看著他毫不在意的眼神,心被莫名地揪起。


誰知他突然拉過我的手,將我往懷裡輕輕一帶。語氣寵溺自然:「來,我讓你看個好東西。」


他拉著我來到書房,那裡擺放了三個精致的盒子。


不知為何,我走得很慢,仿佛那盒子裡有我避之不及的東西。


齊嶽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輕柔地拉起我的手,慢慢撫過盒子的全身,然後輕輕一抬,打開了盒子。


下一秒,我便腿腳一軟,支撐不住,重重跌在地上。


而齊嶽體貼地攙扶著我。


我瞪大眼睛望著齊嶽,想在他臉上看出一絲玩笑的意味。


可如墜冰窖的刺骨痛意一遍遍地提醒著我,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他溫柔地望著我笑,仿佛盒子裡裝的不過是一些珠釵玉石。


可是……不是啊。


……不是。


那盒子裡裝的,分明是一個人的頭。


……


那是我父親。


巨大的悲傷洶湧而來,我的臉被憋得通紅,喉嚨裡肆意的酸澀感讓我痛哭流涕。可我說不出話,我甚至不能大吼一聲。


齊嶽輕輕攬起我,拖著我來到第二個盒子,和之前一樣,他握著我的手打開盒子。


「嗚嗚……嗚……」我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隻有順著臉頰滾下的淚水。


到最後我失去所有的力氣,猶如一攤死水般癱在齊嶽的懷裡。


第二個盒子裡,是我娘。


是那個不管我做了什麼錯事,都將我輕輕抱進懷裡,安慰我「沒關系,阿芙,娘在呢,別怕」。


的阿娘。


齊嶽的身體很熱,可我卻感覺好冷,冷得我不住地打寒戰,冷得我下牙碰著上牙響個不停。


我望著齊嶽,眼淚肆意橫流。他也望著我,眼神溫柔眷戀,仿佛他有多麼愛我。


那一刻,漫天悲痛洶湧而來,我被絕望肆意淹沒。我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那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那樣恨一個人。


我看著他慢慢低下頭,親了親我的額頭,說:「你瞧,現在沒關系了。」


「你哥哥犯的是通敵叛國的大罪,按律株連九族,但是我不會殺你的,更不會廢你的後。不過,阿芙啊,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封信呢?」


一張紙輕飄飄地丟在我懷裡,我顫抖地打開,一字一句,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齊嶽接著說:「阿芙,你哥哥通敵叛國的罪證上面,為什麼會有你出現呢?」


為什麼會有我出現?


我呆呆地握著那張紙,腦子一片空白。


一隻大手突然用力地握住我的下巴,我痛得幾乎要死掉,面前是一張放大的臉,臉上是盈盈笑意。可他的眼裡如寒冰般狠厲,他問:「阿芙,你為什麼背叛我?」


我痛得快失去意識,可我還是笑了,我輕輕張口,一字一句說:「齊嶽,你殺了我吧。」


你殺了我吧!


2.


我失去阿娘和爹爹的第二日,齊嶽下了道聖旨:「沈氏一族,通敵叛國,罪不容誅。著其連坐九族,男子流放無境之地,女子淪為娼妓,永不返京。


「然皇後沈氏,自朕登基以來,溫良賢淑,管理有方,後宮和睦。故免去罪責,面壁三月,欽此。」


我靜靜地聽張公公念完,笑了笑。


翻了個身,淚如雨下。


那晚以我最終昏死過去作為結束。


我暈過去的最後一刻,齊嶽急切地在我耳邊喚我的名字。


他喚得那樣深情,一如之前的許多年裡,他的目光深邃溫柔,低低地喚我一聲:「阿芙。」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沈家還在,十二歲的我依舊天真無邪。


我蕩著高高的秋千,被身後的哥哥護得很好。


有風吹起我的裙角,陽光和煦,我樂得咯咯笑起來。


「哥哥,再推高一點,高一點。」


「不能再高咯,再高,我們的小公主都飛出去了。」身後的男子長身玉立,寵溺地看著身前的小可人兒。


「阿芙不怕,不管飛多遠,哥哥都會找到我的。」


少女的臉上有肆意爛漫的笑容,嘴唇彎起,勾著淺淺的梨渦。她的身姿輕盈活潑,青衣飄飄,在空中自由的跳舞飛躍。


「找了你們一圈兒,原來在這兒呢。」耳邊一道溫柔清悅的聲音傳來,我的身子驟然僵住,回頭看


——那是娘親。


沈夫人緩緩走到庭院中,語氣溫柔道:「芙兒、清兒,快別玩兒了,要吃飯了。娘今天煮了你們最愛吃的蝦粥。」


「哇,娘親今天下廚啦,芙兒今天要吃好多好多哦。」


少女掙脫沈清的懷抱,小跑到婦人跟前,一把將她抱住,甜甜地叫了一聲:「娘親!」


「娘親……娘親……」


婦人柔柔地笑著:「哎,娘親在呢。」


我急步走上去,想抱住她。


可我動不了。


我隻能目送著三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地來到書房。書房的門打開,一個挺拔高大的人走出來,少女招招手:「爹爹,爹爹。」


沈樓淮笑著眯起眼,將少女舉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


笑聲像風鈴似的被風吹的丁零作響,爹爹一手拖著少女,一手攬著娘親。哥哥靜靜站在身後,他們的眼裡都有著幸福的笑意。


可下一刻,周圍突然湧起紅色的血浪,浪翻滾著向他們撲來。


我驚叫出聲,下一秒,睜開了眼。


我被夢裡的紅色血浪嚇出了一身冷汗,可反應過來時,卻又如當頭一棒。不管有沒有血浪,他們都會死。


想到這兒,我對齊嶽的恨意更甚。想要起身做些什麼,卻發現我動不了了。不僅動不了,我還說不出話。


此時我才後知後覺,這間屋子不對勁。


先不說為什麼沒有一個侍女候在殿內,就連殿外,也無任何聲響。齊嶽禁了我的足,卻派了輪班的侍衛日夜監視,又將我房間裡裡外外能讓我輕生的東西都收拾了出去。侍女也重新換了一批。可此刻,安靜得有些過分。


正當我在思索時,床邊的幔簾忽然輕輕一動,隨即有人輕笑一聲:「皇後娘娘,別來無恙。」


這聲音低沉慵懶,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我的心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後宮戒備森嚴,滴水不漏。此人是誰,居然避開了宮裡所有的暗衛。


像是感覺到了我的心思,那人又開口:「看樣子皇後娘娘又把我忘了,嘖嘖嘖,在下好生難過呀。」


「……」


「皇後娘娘怎麼不起來看看在下?」


「哦,我知道了。您動不了。」


「避子湯,果真是妙。」


我頓住。避子湯?是齊嶽。


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對我。


我還未細想,那人又開口道:「取了十幾種毒物淬煉而成的毒藥。先是斷了你的五感,然後腐蝕你全身每一寸皮膚,最後潰爛而死,化成一攤血水。」


他每說一句話,我的心便疼一分,到最後,不知是藥的緣故還是其他,我已經麻木了。


不會是齊嶽,可張公公三朝元老,除了皇帝,誰又能使得動他。


原來所謂的聖旨、所謂的留情,是為了更好地送我去死。


可是齊嶽啊,你為什麼……為什麼,殘忍至此。


那人並不理會我此時的心情,他掀開簾子,看見掉著眼淚的我,突然笑出了聲。


「小阿芙,許久不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哭。」


我蹙了蹙眉,無論是這人的長相還是舉止,儼然不是宮內的人。


他很是年輕,卻讓人察覺不到具體的年歲。這人的聲音和長相也很是符合。少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笑起來似有秋波潋滟。一頭墨色長發微微束起,平添了幾分神秘。


可我素來未曾與宮外人有過接觸。此人語氣熟絡輕慢,卻也不像說謊。


「好了,我不打趣你了。」那人嚴肅起來。


「長話短說,沈清死前囑咐我,一定要帶你出宮。不過……你也可以選擇留在宮裡,這樣我幫你解了毒之後,就沒我什麼事了嘻嘻。」


哥哥……?


「你哥哥和我是故交,小時候我還抱過你……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快點決斷了,外面那些人我可拖不了許久。」


他雖是這樣說,卻笑眯眯地看著我,仿佛所有的事都風輕雲淡。


「帶我走。」我緩緩開口。


他看著我的口型,又是一聲笑:「小阿芙,我就知道肯定是這樣。」


他不知從哪掏出一粒瑩白的藥丸,送入我的口中。一把將我抱起:「我們要走嘍。」


……


我看著娍殿冒起了滾滾濃煙,火光洶湧肆意,冉冉升上空中,好像要將整個大齊吞滅。


「著火了,著火了……」


「快救火,皇後娘娘還在裡面!」


一時間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手忙腳亂,有人拿桶撲火,有人慌裡慌張趕去稟告。


我站在大齊殿宇寶頂的最高處,仿佛在看一場與我無關的鬧劇。


那個奔過來的人,一身月白朝服,身後跟了數排侍衛。相隔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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