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恢復了。
原來一切都隻是心靈試煉。
好怪,我撓了撓頭。
現實裡根本不是這樣的。
是的,我認識那個少女,她叫姬冷月。
她確實曾是一名攻略者。
她和葉辰不一樣,甚至和宋嫵也不一樣,她是一個正正經經的攻略者。
後來我才知道,她的系統叫替身系統。
她可以選定對象,掠奪他人對其的愛意,範圍包括但不限於愛情、友情……最終徹底取代原主。
我那該死的嘴,一看到她就開始兢兢業業地工作了:
「姬冷月確診癌症的時候,已經和顧雲禮結婚三年。」
「她才知道原來他心裡一直住著一個白月光,現在白月光回國了。」
「她以為他沒有心,原來他是有的,隻是這份溫柔從來不是給她的。」
「顧雲禮朝她吼,『你去死行不行?』」
「可他不知道,她是真的要死了。」
「她終於釋懷了,放手了,籤下離婚協議書。」
Advertisement
「得知真相,顧雲禮卻瘋了。」
姬冷月朝我笑:「我會取代你的,不信你接著看。」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那一刻,我的內心五味雜陳,有震驚、擔憂、痛心疾首……
我欣喜若狂地向老師請假,帶著包袱連夜滾出學校。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願意代替我面對那麼多傻比攻略者,簡直是正道的光啊。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這世界果然還是好人多啊!
過了兩天,好人黑化了。
她痛哭流涕地跪下求我:「姐,你回來吧,他們太尬了,我受不了。」
我:「……」
你媽的,這個酷刑一定要我來受嗎?
10
其他人都陸陸續續通過了試煉。
最後一個是同桌。
他蹲在洞口前,崩潰地捂著臉。
我好奇地跟著蹲下來,平視他:「你看起來好像知道自己最恐懼的是什麼。」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對,我知道。」
我心中的好奇越來越濃了。
他終於咬著牙站起來,走進了通道。
石壁緩緩閉合,屏幕亮了起來。
畫面上出現了熟悉的場景——
正是我們每天上學的教室。
不同的是,教室裡隻有兩個人。
我和同桌。
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教室,在桌椅間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漫長河流裡的浮冰。
風扇「呼啦啦」地轉著圈兒,帶起一陣燥熱的風,拂過臉頰。
我正在埋頭寫作業,感覺到有人用筆尖戳了戳我,便轉過頭去。
同桌的瞳孔在陽光下顯出琥珀色,我可以看見他纖長的睫毛。
我疑惑:「怎麼了?」
「……我有話想和你說。」
屏幕裡的我放下了手中的筆,側耳傾聽。
這是相當熟悉的一幕。
我記得,這是去年夏天,在教室裡真實發生過的對話。
現實中,他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但現在。
他終於,將那句埋在心底整整一年的話訴諸口:
「——我喜歡你。」
畫面驟然轉變,夏日午後溫暖的色調變成了灰色,筆觸凌亂而壓抑。
屏幕裡的少女冷下臉。
她松開了少年的手。
光線將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長,延伸到遮擋物之間,仿佛被扭曲,被攔腰折斷。
他蹲下來,雙手捂住臉。
他怔怔地看著少女漸遠的身影,站起來,伸出雙手。
影子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濃鬱流淌的黃昏裡,他的影子,擁抱了心上人的影子。
我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髒一抽。
仿佛遙遙隔著時空與人群,我們疼痛地相擁。
11
這是同桌為自己寫的劇本。
他最恐懼的,是向我表白後被拒絕,從此連朋友也當不成。
因此,他從來沒有對我訴說過心意。
同桌面色蒼白地走出甬道。
魏嘉大驚失色:「我最看不得青春疼痛文學了!」
她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那一剎那,我才想起來,這不止我一個人在看。
六個人,全都在看。
我呼吸一窒。
那一刻,我摳出三室一廳。
宋嫵喃喃道:「為什麼……你們倆拿的明明是小甜文劇本,為什麼他要給自己塑造一個苦情舔狗的人設?」
魏嘉震聲:「對啊!長了兩隻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們互相喜歡,他竟然還不敢表白,慫比!」
同桌沉默了。
我尷尬而不失禮貌地露出一個微笑。
關知州小聲試探:「那你們現在算……在一起了?」
我和同桌對視了一眼:
「對。」
那一刻,狹小的山洞裡爆發出驚人的歡呼聲。
魏嘉大喊臥槽:「老娘磕了這麼久的 CP 終於成真了!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我:「……」
同桌:「……」
12
到現在,所有人都通過了心靈試煉。
石壁最後一次緩緩閉合,屏幕再次亮起。
這次,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白發蒼蒼、仙風道骨的老人。
他笑著恭喜我們:「你們通過了所有關卡。」
我疑惑:「不是總共有三關嗎?」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
他鎮定道:「不錯,其實我剛剛那麼說是為了考驗你們的,現在看來,不愧是我選定的傳人。」
我的嘴不受控制地張開:
「重來一世,老頭發誓,自己這輩子要改掉健忘的毛病,將自己一身武功授予靠譜的傳人。」
「沒想到,在關鍵時刻,他再一次掉鏈子了。」
「機智如他,馬上裝出一副前輩考驗後輩的樣子。」
「但他沒有想到,這群人當中,竟有一個相當變態的旁白系統!」
老人:「……」
他撫摸著白胡子的手微微顫抖。
關知州瞳孔地震:「不是,怎麼連這個老頭都有劇情啊?」
老人裝作沒聽見,繼續意味深長地撫摸著胡子,等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對他誠惶誠恐。
我扭頭小聲問:「嗜血閻羅,這裡真的有寶物?我感覺以這老頭的不靠譜程度,寶物的價值恐怕九死一生。」
同桌忍不住糾正:「那個叫不容樂觀。」
葉辰猶猶豫豫地看向老人:「……其實我也不太確定。」
看起來,他已經接受嗜血閻羅這個稱號了。
老人聽著下面的大聲密謀:「……」
他用力「咳咳」了兩聲。
關知州相當狗腿地大喝一聲:「都閉嘴,大師發話了!」
老人受用地點點頭:
「其實呢,這最後一關,是我結合了特色男頻小說主義理論,全面推動反系統建設,落實上級決策部署,深化金手指非同質化改革,堅決貫徹……」
魏嘉忍不住:「可以說重點嗎?」
老頭被打斷,感到很遺憾。
他撫著胡子:「其實就是看你們人太多了,我隻有一件寶物,於是決定隻送給有緣人。」
關知州知道,這是他路人甲系統重出江湖的時候了。
他往同桌這邊靠了靠:
「這肯定是我們宗門少主的,我們少主天賦異稟,乃是新生代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他用鼻孔朝著葉辰:「難道你也想要這寶物?哈,看看你那副樣子,有什麼資格和我們少主爭?」
同桌忍無可忍:「把你的頭轉過去一百八十度,對,就這樣,別對著我說話,不然我報警了。」
嗜血閻羅聽了,低下頭,攥緊了拳頭。
此情此景,我知道又輪到我發揮了:
「葉辰低下頭,碎發擋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難道,即使走到了這一步,命運依然要對他開玩笑嗎?」
「他費盡百般周折,過五關斬六將到達了這裡,寶物卻終究不屬於他嗎?」
「他猛地抬頭。」
「不!」
「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怕到了最後,他也要奮力一搏!」
魏嘉配合地發出反派式笑聲:「桀桀桀!」
王倫擺弄著攝像,滿意道:「cut!很不錯,情緒渲染很到位!」
老人眼裡閃出了驚喜的光芒:
「這位嗜血……嗜小友,我看你很是親切,不如這寶物便給你吧。」
關知州倒吸一口冷氣:「什麼?」
魏嘉喃喃自語:「竟是我小覷他了……」
我的嘴一張一合:
「顧雲禮震驚地看向葉辰。」
「他自小便是天之驕子,本以為這寶物已是勝券在握。」
「沒想到,卻被這自己從來瞧不上的廢物奪走了。」
「怎會如此!」
同桌失神喃喃:「怎麼會……怎麼會……」
嗯?我湊過去細聽。
他失神地重復著:「怎麼會……37°C 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我:「……」
13
老人一下一下撫著胡子,意味深長道:
「不瞞各位,此等寶物乃是天上地下獨一份, 今日便贈予這位嗜小友了。」
說著,一樣用布裹著的物品竟直接從屏幕中飛出來, 直直落向葉辰的懷中。
葉辰顫抖著手去解那外面裹著的布。
眾人屏住呼吸,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
「夢寐以求的寶物擺在自己面前,葉辰激動到手都在顫抖。」
「拿到寶物之後, 他的功力必然更上一層,從此稱霸世界、睥睨天下將成為現實——」
「一步步從廢柴走到現在,他苦心修煉多年,在無數人的冷嘲熱諷下咬牙堅持。」
「就為了這登天的一步!」
他在看清寶物真面目的那一刻, 瞳孔猛縮。
老人繼續道:「此乃一本秘籍, 然而老夫鑽研了數百年也未有結果, 今日贈予有緣人,看可否悟到什麼……」
見他如此反應,關知州好奇地湊上去看——
魏嘉好奇心猛漲,追問:「寶物是什麼?」
關知州的瞳孔在顫抖:「怎……怎會如此?」
關知州回想起那血紅的封頁, 那金色的、耀眼的、霸氣的字體!
「竟……竟是……」
宋嫵此時已經放下了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扶額嘆氣:
「「我」關知州深吸一口氣,飛快說出口:「竟是《五年高考, 三年模擬》數學版!」
葉辰一激動,手一抖, 直接把寶物給扔出去了。
老人見到這一幕, 有些不悅:「你怎可這樣對待寶物?我正是見你方才內心恐懼的與這秘籍有異曲同工之妙, 方才贈予你。」
眾人陷入了沉默。
關知州顫巍巍地舉起手:「……你猜他恐懼的是什麼?」
老人:「……」
14
嗜血閻羅自從見到寶物真面目之後,便一直失神落魄、渾渾噩噩。
哪怕回到學校, 也打不起精神。
魏嘉獰笑著:「孩子不學習,多半是裝的, 揍一頓就好了。」
在反派強大的威壓下,嗜血閻羅欲哭無淚地寫著數學題。
沒錯,我們把那「寶物」給撿了回來,每天逼迫, 呃,監督嗜血閻羅把它寫完。
我拿一個喇叭在他耳邊吼:「距離高考隻剩下 250 天了,你怎麼睡得著啊!」
嗜血閻羅試圖反抗:「可是我不用高考啊!」
魏嘉扇了他一巴掌:「不用高考,難道就不寫了嗎?」
嗜血閻羅撫摸著自己被扇的地方,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嘶,這滋味——」
魏嘉想再扇他一巴掌, 剛抬起手,又放了下去。
她陷入了沉默。
宋嫵微微一笑, 還得她出馬。
她捏著能惡心死人的語氣向葉辰撒嬌:「哥哥這麼厲害, 一定能寫得下——」
嗜血閻羅崩潰地拿起筆:「我寫,我寫, 你閉嘴可以嗎?」
我看著他們打鬧的樣子,忍俊不禁。
我沒注意到,同桌看著我笑的模樣,也微微笑了起來。
我又一次念出了旁白:
「書面意義上的故事到這裡已經接近尾聲, 但我仍然想說, 人們從故事中汲取情感,或是苦痛,或是喜悅,隻要依然有人在看, 他們的故事就永不結束。」
我頓了頓,笑道:
「那麼,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