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王爺朱以之有一個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生來就通曉一個秘術，隻要和別人對視，他就可以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比如先帝還未逝世的時候在想，
「國家被我治理的爛透了，我要在我的兒子裡選一個倒霉蛋來繼承我的爛攤子。」
朱以之：「……」
於是在朱以之善意的謙讓下，才能不是很出色的四皇子繼任了皇位。
比如心悅他的侍郎之女和他說話的時候在想，
「我家快要破產了，等我們成親了我就叫他幫我家把大窟窿填了。」
朱以之：「……」
於是在朱以之善意的介紹之下，侍郎之女心滿意足地嫁進宮裡成了新帝的妃子。
比如朱以之的母親笑呵呵地說著要辦個遊園會的時候在想，
「我懷疑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根本不喜歡女人，我還是很開明的，我準備在遊園會上給他介紹一些男孩子。」
朱以之：「……」
於是在朱以之狀似不經意的提議下，母親答應他在遊園會上多請一些女孩子。
為了不被別的男人霸佔身體，朱以之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找個女孩子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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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以之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遊園會比他想象的還要無聊。
他一個人坐在涼亭喝茶，而遠處的母親身邊圍著一群五顏六色的女孩子，她們一起賞花聊天吃點心，玩得不亦樂乎。
遊園會不是母親打著玩樂的名義給他相親嗎？為什麼沒有一個人來找他玩?難道要他主動過去找她們嗎？那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在朱以之第四杯涼茶下肚的時候，他忍不住了。
一旁的小廝看著七王爺從石凳上站起來，端端正正地理了理衣襟，甚是優雅地離開了涼亭，向正門走去。
在經過老夫人和一眾千金的時候，王爺也依舊目不斜視，隻是腳步明顯放緩了，在快要踏出門檻的時候，又僵硬著動作停下來。
他被無視了。
朱以之很不高興。
小廝瞧見，面無表情的王爺又折回來了。他走到老夫人和眾千金所在的一處石桌面前，毫無眼力見地打斷了她們火熱的聊天。
「母親，我聽聞十街外新開了一家點心鋪，桃花糕和糯米酥皆是香甜可口。孩兒有意出門，為母親買一些回來嘗嘗。」朱以之微微頷首，模樣恭敬，語氣淡定。
這種時候母親定會回絕我，讓我隨便派一個小廝去買，然後邀請我加入她們的茶話會，朱以之胸有成竹地想道。
「甚好，你去吧，」母親笑著丟下幾個字，轉身又拉住不知誰家的一個姑娘，「我這個兒子，就是孝順，等他買回來，也給你們嘗嘗。」
朱以之：「……」
他僵在原地，作揖的動作不上也不下。但已經沒人理他了，因為她們又聊起來了。
「這天氣太熱了，」朱以之轉過身，不經意地對身邊的小廝說道，「皓志，我聽聞，就是昨天，隔壁家的那個孝順兒子，頂著大太陽出門給母親買糕點，結果中暑，身亡了!」
被喚作皓志的小廝撓了撓腦袋：「王爺，有這事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嗷!」
他話還沒說完，就突然叫了一聲，因為他被朱以之狠狠地捶了一下腦袋：「我說有就有。」
皓志擦了擦額間的汗：「是啊老夫人，這點小事怎麼能麻煩王爺去呢，還是我去買，我去。」
母親被一個尚書女兒講的笑話逗得咯咯直笑，完全沒有聽到朱以之和皓志的對話，她現在發現朱以之還站在原地，估計兒子是在裝模作樣，便善解人意道：「罷了，就讓小廝去吧，你過來，和我們坐著一起聊聊天。」
於是朱以之對外以一副不太情願但迫於母親要求的樣子坐了下來，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母親樂呵呵地招呼道：「來，兒子，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戶部尚書的大女兒。」
「王爺好，我是夏如意。」她的妝化的有些濃，含羞帶怯地說道，聲音小小的。
朱以之看她的眼睛。
「這就是七王爺，長得好帥啊。」
膚淺，朱以之心想。
「七王爺，我是禮部侍郎之女柳青青。」
「父親希望我能嫁給七王爺，好光大門楣，讓他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穩固。」
那你怎麼不幹脆入宮為妃，朱以之默默道。
「我是陳將軍之女，陳敏。」她面上正色，心裡卻想著，
「這男人看上去有點弱雞，不知道床上功夫怎麼樣？」
「……」
這些都是什麼妖魔鬼怪啊！
早知道就不來了!
全是些庸脂俗粉，也就母親那種單純的人才能跟她們談的來吧。這群女孩子，表面上嬌嬌怯怯的，背地裡想的無非是，顏值，財富，權勢這些無聊的東西。
都一個樣。
介紹了一圈，朱以之一個名字都沒記住。
哦，還有最後一個。
「她是丞相之女，名喚李清秋。」母親笑著說道。
朱以之心想，終於到最後一個了，他得想辦法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
他的視線對上那對黑漆漆的眸子。這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幹淨又透亮，讓他下意識多注意了一下她的容貌。
很淡很淡的妝，跟沒化一樣。好像隻描了眉毛，清淡素雅，可她本身底子就很好，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養在深閨裡的女兒，柔柔弱弱，幹幹淨淨的。
朱以之覺得，這大抵就是那種人畜無害的女孩，如果做了什麼錯事，無論如何都不會叫ƭŭₔ人聯想到她身上。
他暗暗想道，就算她跟她們一樣饞他的身子，他也可以原諒她。
「我剛剛聽到他放了一個屁，原來這麼好看的人也會放屁啊。」
朱以之：「……」
魔鬼!絕不原諒!
「我沒有!」朱以之激動地站起來。
在所有人滿是詫異的面面相覷中，朱以之又十分尷尬地坐下來，面色恢復如初：「是這樣，沃梅遊是我的小名，我在向你們介紹我自己。」
母親眨眨眼：「兒子，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個小名?」
「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既然大家應我母親之邀來遊園會，我們都是朋友了，大家也不用拘泥於我王爺的身份。」他一本正經道。
母親哈哈大笑：「我兒子就是這麼真性情的人，各位姑娘也不用拘著，他既然喜歡，就喊他沃梅遊吧。」
「……」
女孩子們還沒回味過來，朱以之又轉念道：「雖然這樣，但是，出於禮貌，我還是要介紹一下我的大名，我隨皇家姓，名喚以之，朱以之。」
我圓回來了，哼哼，這個女人竟然還想讓我出醜，她算盤ƭū́₌打錯了!
他暗中竊喜地去看李清秋。
「豬一隻，這名字絕了。」
「……」
朱以之把手裡的點心捏碎了：「我們不熟，你們還是喊我王爺吧。」
遊園會結束後，王府又恢復了昔日冷清的模樣。
母親一天都玩得很盡興，晚飯的時候她問道：「兒子，今天的女孩子，有沒有看對眼的？」
朱以之夾了一筷子菜，什麼都沒說，隻是搖了搖頭。
「我看那個禮部侍郎的女兒挺不錯的啊，人長得好看，還知書達理。」
「不喜歡。」
母親繼續道：「那那個將軍之女呢？我看颯的很，跟你挺配呢。」
「不喜歡。」
「這也不喜歡啊，啊我還記得有一個姓李的，就是李丞相的女兒，叫什麼來著，我覺得很有眼緣呢。」
朱以之的手一頓：「李清秋。」
母親的雙眼放光：「兒砸!難得啊，你竟然記得人家姑娘的名字。你是不是看上她啦！娘現在就給你去提親!」
他差點把筷子捏斷了：「這個，特別不喜歡!」
「你就一個都不喜歡?」
「不喜歡。」
母親沉默了。
「看來兒子有可能真的不喜歡女人，算了，我明天就把他姨媽家那群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們帶家裡來給他瞧瞧，我兒子可不能孤寡一生啊。」
「……」
朱以之咬著牙堅持道：「許是接觸不多，今日和她們不過一面之緣，也許相處久了，我便會有心儀的姑娘了，母親切不要心急。」
「你說的也是，這遊園會我得多辦幾場，讓姑娘們多來府上玩玩。」
要瘋了，朱以之心想。
2
翌日，朱以之還在吃早飯的時候，母親忽然急匆匆地進了門。
「兒子!你怎麼還在吃飯，姑娘們都已經到府上了，你快去接待她們!」
朱以之抓著半個包子的手微微顫抖：「母親，你這也太心急了吧。」
「你別吃了。」他手裡的半個包子被母親一把拍飛，滴溜溜滾到了地上。
浪費。
他心情很差地走出屋子，準備冷冷淡淡地對待所有的人。
除了他，園子裡隻有一個人。
穿淡黃色裙子的女孩坐在花壇邊上，對著一壇鮮紅茂盛的花朵發呆。有兩隻蝴蝶在她的身邊翩翩飛舞，一派生機勃勃。
聽到腳步聲，女孩站起來，轉過身看他。
李清秋。
這個讓他咬牙切齒的名字從腦子裡蹦出來。
他轉身就要走。
「王爺，早上好呀。」她歪著腦袋，衝他粲然一笑。
走不了了。
可惡。
「早上好。」他正身而立，雙手背在身後，刻意把嗓子掐成一種疏離的音調，清冷孤高，端出一副公子世無雙的模樣。
平日他不走心，都能引得女孩子們芳心縱火。
尖叫吧，女人。
他面無表情，內心竊喜，低眉看著眼前這個無知無畏的女人。
「他眼角有個眼屎沒洗幹淨，我要是直接說出來，會不會顯得很沒有禮貌?算了，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
朱以之內心狂吐一口老血，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他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太自然地說道：「李姑娘，不知何事一大早來我王府?」
李清秋有點奇怪：「是王爺您邀請我來的啊？」
「這人真好玩，昨晚派人到我家說對我一見鍾情，要死要活地說我今早要是不來就去尋死，現在又裝什麼高冷，無語。」
「我……」朱以之瞪大了雙眼。
誰對她一見鍾情!?
誰要為她尋死!?
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沉著地說道：「大抵是我母親擅作主張將李姑娘請過來的，這本不是我的意思，李姑娘請回吧。打擾了你，我深感抱歉。」
他說完這些話，直接禮貌作揖，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就回房，末了，還高喊一句：「皓志，送客!」
朱以之走得飛快，他要回屋清理眼屎。
還沒走進臥房，他就被母親拽住了。
「兒子，你怎麼回來了？李姑娘呢？」
朱以之不好跟母親翻臉：「您不是說請姑娘們來遊園會嗎？我出去怎麼就看到她一個人?」
母親嘿嘿一笑：「我騙你的，我就請了她一個。」
「……我不是說，我特別討厭她嗎？您還單請她一個!」
母親嗔道：「小王八蛋，我還不了解你，你天天口是心非裝模作樣。這麼多女孩子你偏偏記住她的名字，我看肯定有戲。」
「……」那是您不知道原因!
「所以李姑娘呢？」
「走了。」朱以之臉色難看。
「走了！？你這個孽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快給我把她追回來！」母親恨鐵不成鋼地罵，「你不把她追回來就別認我這個娘。」
「……那您先讓我回個房，馬上就去追。」
「回什麼房！現在就去！不然走遠了！」
朱以之被硬生生推出去Ŧú¹，眼屎還掛在他的眼角。
朱以之邊走邊偷偷摸摸地抹眼睛，生怕被人看見。
迎面遇到皓志，朱以之忙挺直了腰板，恢復他清冷高傲的樣子。
「王爺您去哪呀？」
「李清秋呢？」
皓志一愣：「按照您的要求送出門去了啊，剛走。哦，對了，她剛剛還讓我給您帶句話。」
「什麼?」
「她說您是神經病。」
「……」
「呀王爺您幹嘛捶我腦袋啊。」皓志捂著頭叫喚。
「以後這種話不需要傳達給我，知道嗎？」朱以之認真教訓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