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多鍛煉,身材浮腫了很難看。」
「怎麼吃得這麼清淡?以後不用準備我的晚飯了,我在公司吃。」
……
秦韜錯開了我的視線。
我盈盈笑道,「可我不期待,我覺得孩子有你這樣的父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
這句話對他簡直是絕殺。他咬牙切齒要來掐我,卻被秦拓一手拽住。
我的小姘頭年輕力壯,肌肉流暢,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他壓制得嚴嚴實實。
「誰允許你動她了?」秦拓的聲音滿是戾氣。
我從背後環住秦拓的腰身,對上秦韜紅得滴血的雙眼。
他看起來好狼狽,和在談判桌上的運籌帷幄一點也不一樣。
彼時的我像個商品,被父親推到秦家面前,妄圖談個好價錢,而秦韜就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我,「溫思瓏,我記得你。」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讓我父親立馬興奮起來。
他們坐在那,拿著我的婚姻開始扯皮。
可能他們也沒想到吧,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呢。
我在秦拓的領口處蹭去唇彩,「不好意思啊,以前說懷孕了是騙你的。」
迎著秦韜暴怒的目光,我慢吞吞地笑:
Advertisement
「但現在,我確實有了。」
「孩子不是你的而已。」
7
秦韜實在太過憤怒,我和秦拓隻好用特殊的方式讓他閉嘴。
他被秦拓一個手刀劈暈,軟軟癱倒在沙發上。
最大的噪音消失,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孩子?我們的嗎?」
我聽到秦拓的呼吸聲越來越近,帶著後知後覺的慌亂和不可置信。
他蹲下去,跟頭大金毛一樣蹭了蹭我的肚子,「真好啊。」
秦拓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壓得我心尖澀澀發疼。
我慢慢蹲下身,和他平視。
近距離地看,他的桃花眼和我夢裡那一雙極為相似。
隻是多了些沉暗和在不經意間流露的哀愁,仿佛積攢了很多要把他壓垮的秘密。
我看著他,放任心中莫名酸澀的情緒瘋漲。
「我要和秦韜離婚了。」
我頓了頓,一邊觀察著他的表情一邊說,「我想起了一些事,關於那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秦拓驀地睜大眼。
半晌後,他低低嗯了一聲,又恢復了冷靜。
隻是攥得發白的指尖,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林惜雪趕過來的時候,便看到沙發上人事不省的秦韜。
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小林秘書,麻煩你把秦總送到……」
我卡殼了,「他最近經常去誰那裡?」
林惜雪還沒反應過來,愣愣跟著我的思路走。
「應該是簡妮,秦總這個月去了四五次了。」
我點點頭,和善地笑了笑,「那把他送過去吧。」
「順便跟那位珍妮小姐說一下,秦總沒醒之前就拜託她照顧了。」
秦拓劈的力氣還挺大。
秦韜後頸處泛紫的淤青,我忍不住抖了抖,也不知道他要昏睡幾天才能醒。
林惜雪一臉懵逼地來,一臉懵逼地走。
她柔柔弱弱的小身板,怕是我養的拉布拉多都遛不動。
我大手一揮,讓秦拓幫忙把人拖上車。
可惜了秦韜那一身高定西裝,被門前的石板路磨到斑駁起球。
秦拓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我笑得樂不可支。
他想要抱我,卻被我的手指戳住胸膛,止住了靠近的腳步。
「先去洗澡,一身汗味臭死了。」
「好。」
他很聽話,乖乖去拿我給他準備的新浴袍。
洗到一半的時候,秦拓忽然幹巴巴地叫我。
「那個……我忘拿毛巾了。」
我揚聲道,「我幫你拿。」
嶄新的毛巾就放在我身邊的袋子裡。
我是故意的。
秦拓隻會在洗澡的時候摘下手表,但他又不允許我推開浴室的門。
那塊冰冷表盤下掩蓋的,究竟是不是熟悉的疤?
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知道。
「開門。」我言簡意赅地叫他。
緊鎖的門被拉開一小道,秦拓的右手剛探出一點,就迅速換成左手。
水霧繚繞,我微不可聞地眨了眨眼。
「給。」我面色如常,「小心感冒。」
秦拓見我沒說什麼,神色松弛了幾分。
浴室離飄窗隻有幾步路,我慢慢悠悠地挪了過去。
滿城繁華璀璨如星,被忽略的回憶漫上腦海。
在秦韜為我戴上戒指的時候,在秦韜當著眾人的面親我的時候,當長輩笑著說我們要給秦家開枝散葉的時候。
秦拓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低垂的眼睛裡看不清情緒。
接觸到我的目光,他又露出吊兒郎當的笑,舉杯遙遙敬我。
「嫂子好。」
他以往極力克制的落寞和隱忍,在今日我終於全都明白了。
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我抬手擦了擦,沒擦幹淨。
「怎麼了?」
秦拓的聲音有些懶散,擦著頭發朝我走了過來。
「我看到了你手腕上的月牙疤。」
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
沉默在略顯空曠的房間裡蔓延,帶著冷意。
我轉過身,對上秦拓空白的神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小心翼翼地,渴望地問他:
「所以秦拓,你能叫我一聲『小溫同學』嗎?」
8
「小溫同學,這道題我都講了三次了,你再寫錯真的很打我臉哎。」
「小溫同學,排骨我夾走啦,涼拌雞絲留給你吃。」
「小溫同學,今晚的月色真美——」
夜風微涼,我披著他的外套,懵懵懂懂地看向他。
少年攏住我的後腦勺,呼吸交錯。
半晌後,他低低道,「我是說,星星真閃亮。」
……
勞倫斯曾說過,你看到的每顆星星,都是泯滅的星球在億萬年前發出的光線,穿過宇宙的空間時間,投上視網膜的倒反光斑。
漫長光陰無限拉長成線,呼嘯朝我湧來。
然後,凝結在此時此刻。
窗外萬家燈火,無數流光,透過玻璃倒映在秦拓的眼中。
和七年前,山頂上的那片星空一樣耀眼。
我控制不住,摩挲他泛紅的眼尾,浸上薄薄的水色,像隻被露水壓沉翅膀的蝴蝶。
「秦拓,今晚的月色真美。」
我揚起笑容,「我是說,星星真閃亮。」
江上的煙花突然升空,微風盛著歡呼聲灌入我們耳中。
秦拓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他像被打開一道口子,這些年的孤寂攤開在我眼前,一覽無餘。
「不打算抱抱我嗎?」我看著他,輕聲道。
第二道的煙花炸開之際,他驀地把我攬入懷中,用力得仿佛要把我揉入骨血裡。
同一個時空,兩道心跳聲逐漸重合。
我失神地感受到,肩膀上被溫熱的水跡打湿。
「小溫同學,好久不見。」
秦拓喟嘆一聲,滿身孤獨化作欣喜把我包圍。
「我是真的,好想好想你。」
9
我洗了個澡,秦拓接過吹風機幫我吹頭發。
我一邊享受暖洋洋的服務,一邊問他,「為什麼隱瞞了我那麼久?」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曾經相愛過?」
那麼熱烈,以至於我在窺探到記憶的萬分之一時,便心悸到忍不住沉淪。
吹風機嗚嗚作響,秦拓的聲音也顯得有些低啞。
「我回國那天,是你和秦韜的婚禮。」
「我被壓著叫你嫂子的時候,你看向我的陌生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沒有記憶的你,還是我的愛人嗎?」
秦拓的指尖拂過我潮湿的發絲,細細顫抖起來。
「思思,我媽媽就是因為父親和小三搞在一起,才鬱鬱寡歡病逝的,我接受不了成為我最痛恨的人。」
「既然秦韜能給你很好的生活,讓你衣食無憂,和你相敬如賓。那我告訴你,除了讓你徒增煩惱,又有什麼用?」
我驀地轉過頭,攥住他的手。
「秦拓,這是你以為的很好的生活,卻不是我想要的。」
我和秦韜從來就不是平等的。
我對他殷勤討好,溫柔小意,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好過點。
你看,當他厭倦了我,不還是走上了父輩的老路。
秦拓的眼睛有些紅。
「所以當你說他出軌,甚至縱容其他人欺負你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我視為珍寶的你,卻被他如此作踐。」
我哭著說我害怕的那一晚,他心裡的不甘和痛苦宛如實質地圍繞著他。
憑什麼?
憑什麼他可以不珍惜?
憑什麼我就不行?
忠貞算什麼東西?堅守忠貞的母親,不也因為父親而遍體鱗傷?
惡魔在他耳邊低語,「一次的吸引可以說成見色起意,那第二次第三次呢?承認吧,你愛著她,她也愛著你。」
即使沒有記憶,我們仍然不可自拔地朝著對方奔赴。
我親了親他的嘴角,低聲道:
「秦拓,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誰都不能分開我們。」
10
雖然事後秦拓表示自己已經當了那麼久的三了,再當一會也無妨。
但我還是找律師起草了離婚協議書,給秦韜寄去。
唐熙約我出來吃飯,目光慈祥得像是看到一顆迷途知返的大白菜。
「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要當忍者神龜呢。」
她誇張地松了口氣,「幸好你要離婚了,不然我遲早被怄死。」
我笑了笑,將手中的檸檬水一飲而盡。
在還沒想起秦拓時,覺得這樣渾渾噩噩無情無愛地過完一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現在,我不想辜負那個留在原地等我回頭的人了。
「還沒恭喜你恢復自由了!這樣吧,我組織朋友來給你開個單身派對!」
唐熙習慣了自嗨,沒得到我的回復也不生氣。
「喝啥檸檬水,喝點小酒高興高興!」
她急哄哄地把我的杯子奪過去。
「不行不行,我不能喝。」我連忙將手蓋在杯子上,「我懷孕了,真的。」
唐熙一臉茫然,「啊?誰的?」
她抬手止住了我的話頭,開始思考。
「你都要和秦韜離婚了,那孩子願意留下來,肯定不是他的了。」
我還沒開口,另一道聲音橫空出世。
「嗯,是我的。」
秦拓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慢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剛端上來的牛排還散發著氤氲的熱氣,他拿起刀叉幫我切成小塊。
唐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cpu 都快被幹燒了。
這一頓飯吃得我心情愉悅。
畢竟秦拓就坐在我身邊,幫我倒果汁,幫我切水果,服務極其周到。
唐熙就不一樣了。
她活像靈魂被人抽走了,最後好不容易擠出一句:
「你們城裡人可真會玩。」
唐熙走後,我無奈地捏了捏身邊人的臉。
「你嚇唬她幹什麼?我都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她說這件事。」
秦拓委屈巴巴,「她說要給你開單身派對!」
「還要叫男模去!」
我:???
「過分了啊。」我失笑,「唐熙隻說了帶朋友去。」
秦拓哦了一聲,還在嘀嘀咕咕,「反正都一樣。」
新晉男友和之前一樣,佔有欲強,又愛吃醋。
我隻能熟練地安撫他,「那我就不去了。」
秦拓得到滿意的回復,一直若有若無往我這邊貼的身體,終於有了骨骼支撐。
他挑了挑眉,「那你什麼時候給我個名分?」
11
給名分這件事,要看前夫哥放手了沒。
很可惜,秦韜一直沒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名。
我隻好抽空千裡迢迢去找他。
這次,我沒在他辦公室裡看到小林秘書,也沒看到什麼簡妮珍妮。
秦韜帶著金絲眼鏡,斯文得看不出一丁點之前的混蛋。
「溫思瓏,你要和我離婚?」
他的眼底染上陰鸷,「想都別想。」
我故作驚訝地摸了摸小腹,「那你願意喜當爹?」
「也行,雖然孩子不是你的,但好歹也是秦家的血脈。」
秦韜的俊臉黑得像鍋底。
半晌後,他摘下眼鏡,仔仔細細地用布擦了擦。
「乖,去把孩子打了,我可以保證以後隻有你一個女人。」
他又露出了之前那種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然,我可說不好風雨飄搖的溫家,還會遭遇什麼。」
我錯了,他和之前一樣混蛋。
但如今這個威脅,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你照照鏡子吧,誰稀罕你這根爛黃瓜。」
我毫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迎著他暴烈的目光,笑得溫柔。
「溫家風雨飄搖?你要不猜猜,如果我把城南那塊地捅去官方,你的公司會不會更加風雨飄搖?」
秦韜扭曲的神色僵硬在臉上,顯得格外可笑。
和我合作的陳叔告訴我,秦家把城南那塊地轉讓給溫家,是合法的,但秦家取得那塊地,本身是不合法的。
他是通過賄賂,低價競標到的。
陳叔本是和我父親一起建立公司的老人,隻是後來,父親的野心越來越大,施加手段逼走了很多人,他也處在岌岌可危的邊緣。
陳叔去秦家交接賬務時,偶然發現了這個問題。他深知這件事捅給父親,也隻會被壓下來,甚至讓他自身難保。
父親大病當晚,我和陳叔達成協議。
我把本來應該屬於他們、卻被父親吞並的股份,重新轉讓給他們。他則把扳倒秦韜的把柄,交給了我。
秦韜雙眼暴突,喘著粗氣瞪我,「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可惜地把錄音筆收好。
秦韜不愧是商海浮沉過的老油條,一點也不被我的誘導影響。
我詐了他一下,「你有沒有做過,自己心裡清楚,反正我已經掌握證據了。」
以秦韜的多疑來看,他肯定會把賬本轉移出去,不給我接觸到的機會。
然而,我早已設下天羅地網。
我施施然拍了拍裙子起身,「現在,你想和我離婚嗎?」
「毒婦!」秦韜失控地大喊,「把你這隻破鞋娶進來,就是我的錯誤!」
我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過去,手搭上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