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為我娘生的貌美才被帶入蕭家的拖油瓶。
才入蕭家的第一日,我就會抱著蕭家大公子的腿叫:
「哥哥。」
撲在蕭家小公子的懷裡要抱抱。
睜著大眼睛對著看熱鬧的傅小公子痴痴的笑。
1
結果顯而易見,蕭祈一腳把我踹在地上,冷笑:
「做我妹妹,你也配?」
蕭朔也將我推了出去,像是沾到了什麼髒東西,厭惡的御劍而去。
倒是傅修然依舊對著我笑,將我慢悠悠的扶了起來,悠悠的開口:
「真不懂憐香惜玉,這麼乖的妹妹,怎麼忍心讓她受傷呢。」
他的動作溫柔,讓我一下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躲在他懷裡纏住他叫:「哥哥。」
我太急迫需要找個依靠了。
阿娘說過,她將我帶進來已經是仁至義盡,要是能讓蕭家的孩子們接受我,我就可以留下來。
我好怕,我怕繼續呆在漏雨的破木屋裡,怕半夜老鼠啃我的腳趾,更怕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餓死在街頭。
所以在娘因為貌美被喪妻多年的蕭家家主看上要被帶走時,我假裝與他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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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兮兮的拿著半個饅頭,定定的看著他。
蕭家家主自然不會帶著別人的種進家門,可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或許他也覺得納了人家娘卻把孩子丟在破屋子裡過意不去。
便溫和了一些喚我到跟前,給了我一袋子銀子:
「你叫如煙對不對?好孩子,這是給你的。」
我的接下讓他松了一口氣,下一秒我卻將饅頭和銀子一起塞給他,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開口:
「爹爹,娘說了和她躺在一起的便是爹爹。昨晚阿煙看見爹爹與娘躺在一起了。」
蕭家家主表情變得窘迫羞憤。
我卻繼續道:
「爹爹,你又要丟下阿煙和娘親對不對?阿煙不要這些,阿煙隻要爹爹,爹爹,阿煙好想你……」
說著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像是局促又怕他嫌棄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衣擺:
「爹爹要丟,就丟阿煙一個好不好?娘這些年過的好辛苦,還被人欺負,好不容易爹爹回來了,阿煙不想讓娘傷心,所以爹爹——」
我抬起頭,眼眶通紅:
「別丟下阿娘,阿煙不纏著爹爹,也不鬧著和爹爹走了。」
這一席話下來,這個身在高位的蕭家家主愣住,眼中閃過動容。
仿佛想象出了丈夫早逝,孤兒寡母被人欺負艱難求生的場景。
最終低嘆一聲:
「爹爹不丟下你阿娘。」
我眼珠微動,聽見了自己想聽的下句話:
「也不丟下你。」
2
如此,我便被帶著一起進入蕭家。
知道這個消息的我娘那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想來蕭家家主想錯了,我娘不是什麼溫婉憂愁的小白花,她知道自己嬌美,便在我爹死後成為了一棵依附男人的菟絲子。
那些男人喜歡她,卻又厭棄她。
他們為她許下海誓山盟,卻又在膩了之後將她介紹給第二個第三個同僚。
而我,我在七歲就會偷偷將鄰舍家的雞引來,用石頭砸碎它的頭。
餓得心慌的生啃了好幾口。
能遇到蕭家家主是個意外,但也是這個意外,讓他瞧見了我娘那張和早逝夫人相似的臉。
聽聞那位夫人還有兩個孩子。
正是赫赫有名的修仙天才。
我想要留下來,自是要巴結他們。
若他們真的不喜歡我將我驅逐出門,蕭家家主也不會為了一個拖油瓶和親生兒子生出龃龉。
但顯然,我的第一次巴結失敗了。
卻又沒完全失敗。
3
傅家傅修然,百年修仙世家的少爺,因為和蕭家是世交,他自然與蕭祁蕭朔常有來往。
我先巴結好他,才有機會見到蕭祁蕭朔。
更重要的是,在進入蕭家之後我不再隻想著留下來。
我還被蕭家財富、修仙的輝煌迷了眼。
我還想修仙,還想佔這財富的便宜。
貪婪的想要更多。
這沒辦法,在我娘發覺我有用她的胭脂,學著她對那些男人笑著的模樣時。
她就厭惡的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賤蹄子!」
我疼得半張臉都腫了起來,腦子裡卻滿滿都是那些男人給我娘送來的烤雞烤鴨。
我好餓,我對著那些肉流口水,我娘卻自顧自的吃著。
等吃完,剩下那些骨頭才是我的。
我嗦著骨頭,心裡想著,要是賤蹄子能吃飽。
那我就是賤蹄子。
4
傅修然很好,比起蕭祁和蕭朔對我的冷淡厭惡,他是唯一一個對我露出笑容的。
我那時才十二歲,這是好事。
年歲小,便可以和他們親近,不必顧忌男女大防。
蕭祁和蕭朔對此很不滿意,對他頗有微詞:
「傅修然,你不會真以為自己真是個好人了吧?」
傅修然手裡還拿著我做的慄子糕。
那是我才跟廚娘學的,燙得我滿手都是水泡。
才送來就被蕭祁蕭朔漠視了。
但他沒嫌棄,我便多給了好多個。
卻不知那時他轉頭將糕點丟在地上,拿出手帕仔仔細細的擦著指節,笑意盈盈:
「你們不覺得好玩兒嗎?」
蕭朔皺起眉頭。
蕭祁脾氣暴,要是旁人被這樣對待,他早就路見不平了。
但偏偏是我,所以他冷哼了一聲,也沒說什麼。
我自然對此一無所知,隻知道後來我再做慄子糕被他發現時,他就會一劍砸個稀巴爛。
威脅:
「少在我家做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面粉撒了我一身,我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回神。
看著那些半成品,嘁了一聲。
不吃就不吃。
蕭祁,真討厭。
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隻要他們有利可供我圖,我便不會放棄,死纏爛打。
蕭祁不行,就去找蕭朔。
他比蕭祁大兩歲。
已經年少成名,練劍的身姿讓不知多少少女芳心暗許。
我承認,我曾經也喜歡過他。
這不怪我,論誰趴在屋檐上偷偷瞧見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修士都會春心萌動。
更何況他還救過我。
那是在我入蕭家的第二年。
蕭祁蕭朔不待見我,我娘也不理睬我。
久而久之,底下的人也有了數。
我成了人人可欺的受氣包。
可還是那句話,我自私自利,還惡毒。
又怎麼可能任他們欺負?
自然沒少往他們碗裡下巴豆,亦或是與他們扭打在一起。
最嚴重那一次,我真的把他們惹毛了。
他們便把我丟進水缸之中。
狠狠的按住,嘴裡說著難聽的話。
野種、拖油瓶、賤蹄子、賠錢貨……
我以為我會死在那一天。
但缸碎了。
蕭朔站在不遠處,犯事的下人們嚇得跪在地上。
最後退下受罰。
我呆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快要死了,我差點死了。
大起大落之下我竟然忘了對蕭朔的偽裝,大喊大罵了起來,我用最惡毒的詞句去辱罵,罵他們生孩子沒嘴沒眼睛,罵他們不得好死。
語言髒得不忍聽。
但更多的是崩潰。
因為我差點就要死了。
「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
我哭著捶地。
蕭朔皺眉:
「你可以走。」
我瞬間止住哭聲。
我不能走,我還要修仙,還要享受榮華富貴。
我就是這麼自私,下作,甚至奢求不是自己的東西。
所以他們都討厭我。
但我好像喜歡上了蕭朔。
5
可就如我說過的。
我是喜歡過。
什麼時候不喜歡了呢?
應該是我築基那年。
我被檢測出是最差的雜靈根。
就算修仙也是個廢物。
更別說進大宗門了。
偏偏無論是傅修然還是蕭祁蕭朔,他們都天姿絕然,身邊還多了個同樣天姿絕然的小師妹。
那是我想象中我該有的待遇。
所有人都喜歡她,所有人的愛她,天材地寶都捧到她手邊,不會有人罵她野種,她也不會因為偷吃鄰舍家的雞被打的吐血。
就連蕭朔也不例外。
比起我這個半路跑出來的野生妹妹,葉若蘭才像是他們的親妹妹。
若蘭若蘭,如煙如煙。
一個像蘭花一般高雅,一個如煙塵一般卑賤。
她讓我害怕,還讓我嫉妒。
害怕她把我僅有的一點特殊都佔據,嫉妒她真的做到了,甚至遠超數百倍。
蕭祁蕭朔幾乎對她百依百順,就連傅修然也比對我還要溫柔千倍。
我驟然發覺,原來傅修然真正愉悅的笑是那般模樣。
他對我的,頂多算是客氣。
在蕭家這些年,我知道蕭家有個秘境,裡面不知多少天材地寶,說不定有改變靈根的。
我求了蕭家家主好久,又磨了蕭朔蕭祁帶我一起,甚至讓傅修然說情。
到最後就在我歡歡喜喜收拾包袱要進去時,卻被攔在秘境之外。
「你不在名單之列,來幹什麼?」
看守的修士皺眉。
我不可置信氣急敗壞:
「怎麼可能!最後個名字,明明是我!」
修士掃了一眼:
「那是葉師妹的名字,你不知道嗎?葉師妹要去,蕭祁師兄就讓加上了。」
多的那一個,被丟下的那一個,自然是我。
「鬧什麼?反正你去了也沒用,浪費名額。」
蕭祁聽見動靜看見我,不滿開口。
我喃喃:
「你們答應過我的。」
葉若蘭不好意思:「要是不方便,我便不去了。」
蕭朔清冷,看了我片刻搖了搖頭:
「她不必去。」
我死死握緊拳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傅修然。
那個修士笑容依舊,沉吟:「阿煙妹妹,下次再去好不好?」
那一瞬間,我腦子一片空白。
前所未有的頹力。
罕見的沒有和以前一般撒潑大鬧。
傅修然很滿意,還安慰了我兩句。
蕭祁哼哼沒說話。
倒是蕭朔似乎察覺到我的異常,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可我沒看他。
我在想。
完了,全完了。
原來我怎麼掙扎,都夠不上的。
身後,我娘不知何時出現。
她和以前一樣,因為這張和先夫人一樣的臉過的格外滋潤,現在嘲笑我:
「我便說過,都是下賤的血,何必妄想修仙當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呢?」
「阿煙,娘呢,為你著想一次,給你指一條明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