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給我找了律師,讓我起訴離婚。
可想想起訴離婚第一次多半不判離,還得等半年,我有點崩潰。
宋太太這個頭銜,我是一天都不想頂著了。
我決定再找他一次。
我又一次大清早踏入宋時的辦公室,又看見了朱寧。
這次見她,她瘦了不少,眼底發青,似乎沒有睡好。
看見我,她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不再像之前那樣彬彬有禮。
朱寧一走,我隻得自己倒水:「你們吵架了?」
宋時揉著太陽穴:「沒有。隻是三個月時間快到了。」
他看著我:「小雪,我當初說好的就三個月,我現在想回歸家庭......」
我感到好笑。
「宋時,我不是來找你和好的。我是來催你離婚的。」
我揚了揚手裡的新協議:「我再讓點利,你能接受嗎?」
「不能。」宋時雙手搓了搓臉,「隻要是離婚我都不接受。」
我氣得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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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江落突然探了個頭:「姐姐!」
他笑得十分開心:「你來啦!」
我給他使眼色讓他先走,他卻反而走了進來。
宋時不明所以,還在問他:「你不是休假了嗎?」
江落朝宋時笑:「可姐姐要離婚,我隻能過來了。」
宋時有點懵:「你說什麼呢?」
江落嘻嘻一笑,直接將我摟在了懷裡。
他的手腕上,跟我同款的紅繩在辦公室冷白的燈光下,格外扎眼。
宋時一震,視線從江落的手腕,緩緩落到我的臉上。
他似乎傻了一樣:「江落,你們在幹什麼?」
江落年輕帥氣的臉上,笑得陽光燦爛:「我們在等你離婚啊!」
宋時沉默。
過了兩秒,宋時猛地撲了上來,照著江落就是一拳。
兩人廝打在一起,像是兩頭猛獸,拳拳到肉,咬牙切齒。
15
我報了警,警察把我們都帶了回去。
上警車的時候,宋時來扯我:「你坐我旁邊。」
我轉身一躲,躲到了江落身後。
江落親昵地摸了摸我頭發,小拇指伸過來,鉤住了我的。
宋時的臉,一下變得慘白。
他看著我,嘴唇哆嗦:「小雪,你們到哪一步了?」
我看著我和江落鉤在一起的小指,低頭勾唇:「你和朱寧那一步。」
宋時怔了怔,眼圈慢慢紅了。
他哭了。
我從來沒見宋時哭過,這是第一次。
淚滴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掉落,「小雪,別跟他牽手,求你了。」
他哭著求我:「我才是你老公!你別和他牽手,你放開!」
我卻想起我求他辭退朱寧時,他那句冷冰冰的:「我做不到。」
於是,我揚起臉跟他笑了笑:「我做不到。」
宋時身子晃了晃,被警察帶上了警車。
在派出所,我作證,堅稱是宋時先動手,江落是被迫防衛。
我說的是實話。
可宋時的臉卻更加白了。
他一言不發,隻是看著我手腕上的紅繩,看得人都恍惚了。
後來他被行政拘留,警察帶他走。
經過我時,他停了停,紅著的雙眼全是痛苦:「小雪,我現在體會到你當初的難過了。咱倆算扯平行不行?你還做我老婆,好不好?」
剛趕到派出所的朱寧,隻聽到了這句話。
她捂著臉哭,可宋時卻像是沒看到,隻是一個勁盯著我的手腕看。
被帶上警車的時候,宋時又回頭,叫了我一聲:「小雪,你不會離開的,對不對?」
我拉著江落的手,一語不發。
不回答,已經是我最後的溫柔。
我曾經等過他的,可換來的是他的有恃無恐。
有些機會,隻有一次。
我和江落,轉身離開。
路上,我看著江落的紅繩,又看了看我的,臉不知不覺紅了。
江落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不甚熟練地把我摟在懷裡:「姐姐,我好開心。」
我低頭笑了:「我也是。」
我羞澀地抬起手,摟住他:「謝謝你陪我熬過來。」
江落反手抱住我:「謝謝你當初陪我熬過來。」
身後警車呼嘯而過,送宋時去看守所。
隔著車窗玻璃,我看見了宋時。
他怔怔看著我和江落擁吻的身影,然後激動、大叫,在車上試圖開門。
可沒有用,終究被警車越拉越遠。
而我和江落,正式在一起。
晚上擁抱我時,江落狠狠把我摟在懷裡,怎麼都不肯放。
過了一會兒,再抬起眼,他的眼圈有點紅:「我以為我這輩子都隻能做著宋時的助理,看著你和他恩愛了。」
「雖然這話不對,但謝謝宋時變心,才讓我有機會珍惜你。」
我踮起腳,親了親他的下巴。
良宵苦短,及時行樂。
有情人終成眷屬。
十天後,宋時被放出來了。
他給我打了不知多少電話,我都沒有接。
後來他發微信給我:【朱寧被我開除了,你能見我一面嗎?】
我知道朱寧開除了。
她給我發過微信:【你贏了,宋時是你的了,開心了嗎?】
我回了她一句:【他髒了,我不要,你稀罕你拿去。】
隨手拉黑了她。
從此她是怎樣的人,怎樣吸引的宋時,他們發生過什麼樣的纏綿悱惻,都與我無關。
隻有江落和我有關。
宋時給我發來照片,他胡子拉碴,消瘦不已,房間裡亂七八糟,全是酒瓶。
宋時帶著濃濃的鼻音:「我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你能不能看看我,就看一眼就行。」
他拍著冷冷清清的房間:「我現在不管多早回家,家裡都隻有我一個人。我不管怎麼看手機,你都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小雪,我心口疼。
我會瘋的,你難道不在乎嗎?」
我面無表情,望著手機屏幕。
對,我不在乎。
我當初,也曾心口疼過。
疼起來得蜷著身子睡。
那時候他在朱寧身邊,我所有的疼痛,他一無所知。
我嘆了口氣:「宋時,我當初疼得以為自己要死,我也沒有跟你吭過一聲,我自己忍過來的。
所以現在,你又憑什麼認為,你說一句疼,我就會心疼?」
我徹底拉黑了宋時。
不離婚就不離婚吧,我起訴。
16
我一邊起訴,一邊準備我漫畫出版的籤售會。
籤售會的讀者不是很多,但每一個都天真爛漫,笑起來可可愛愛。
有讀者問我:「姐姐你說過你也曾是沒人要的孩子,是這樣嗎?」
我笑著點了點頭。
我拿起了話筒:「姐姐我呀,被拋棄過兩回呢。
第一回:是父母拋棄我,把我的家拆散了。
第二回:是有個人把我撿回去,讓我又有了家。
我以為他是老天爺憐憫我,給我的禮物。
可後來,他又撿起了另一個可憐女孩,把我忘記了。
我才知道,他是老天爺跟我開的玩笑。」
我指了指臺下的江落:「然後我又遇上了我男朋友。
我以為我又會被撿回家,然後賭運氣,看看他對我的愛能不能持續一生。」
讀者在底下聽得聚精會神:「然後呢?」
「然後呀,」我低頭笑了:「然後他和之前的人,一點都不一樣。
他催我重新畫畫,幫我做日常所有的事,讓我把精力全部集中在畫畫上。
他說他希望他不是我心裡的第一位,事業才是。
這樣,我才能有能力,抵御所有傷害,再也不怕被任何人拋棄。」
江落抱著胳膊,看著我寵溺地笑了。
他現在已經從宋時公司離開,自己開了家設計公司。
他爸讓他回家繼承家業,第二天他就把江家的公司打包賣了,錢全部捐了。
面對他爸的暴怒,江落笑得雲淡風輕:「憑什麼你害死我媽,還想著父慈子孝,富貴養老?那這世上,還有公道嗎?」
他自己的公司蒸蒸日上,每天都帶著我去他辦公室,他辦公,我畫畫。
至於宋時,我拉黑他後就委託律師起訴離婚,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讀者聽了我的故事後,紛紛起哄:「親一下!親一下!親一下!」
我在起哄聲中走到江落面前,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印了個吻在他唇上。
江落一把摟住我,把這個吻加深,再加深。
讀者們笑著叫著,我和江落聽著彼此的心跳聲,歲月靜好。
隻是我眼角餘光,瞥到了一抹颀長瘦削的身影,臉色蒼白,靠在門口,看著我和江落,靜靜掉下兩行眼淚。
第二天,律師告訴我,宋時答應協議離婚,不需要起訴了。
17
離婚後的第三年,我和江落結婚。
江落的公司已經成為本市最好的設計公司之一,跟宋時旗鼓相當。
聽說宋時離婚後,一直單身。
結婚那天,江落開玩笑:「我好想請宋時過來,看看我給你戴戒指的樣子。」
我捶了他一下。
可我站在臺上,和江落互念誓詞,激動落淚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一道悠長的視線,在看著我。
可臺下賓客太多,我不知是誰在這麼熾熱地看我。
直到婚禮舉行完畢,江Ṭųₑ落敬酒敬到喝醉,跑到臺上拿起麥克風,對我唱著跑調的情歌。
我頭疼又好笑,想找服務生給他煮醒酒湯,可卻被一個颀長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英俊的臉蒼白到沒有血色,一雙眼眸沉沉,滿是紅血絲。
看著我的婚紗,和我手上的戒指,宋時眼角湿潤了:「我要是知道我會失去你,當初我說什麼都不會跟別人......」
我後退了一步:「都過去了,宋總。現在我是江太太。」
宋時的身子僵了一下。
過會兒,他苦笑起來:「是,都過去了。你早已不是我的了。」
他朝身後的司機招了招手,司機拿來了一幅裝裱好的畫。
宋時遞給我:「這是我在書房看到的,你以前畫的畫。我看著挺好看,就裝裱好給你送來了。」
我看了一眼,一時不知是哭是笑。
那幅畫是一個孩子,是我當初用未來孩子相貌小程序,測出來我和宋時的孩子。
我照著那孩子畫了幅油畫發給宋時,他卻讓朱寧用來做頭像。
我把畫推給他:「我不要了。
我以後有孩子,那也是江落的,不會是這個孩子了。」
宋時手抖了一下:「小雪,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 你發現江落不適合你, 我和你也許還能用得上這幅畫......」
我搖了搖頭:「朱寧似乎很喜歡這個孩子,還拿來做頭像來著, 你去找她吧。
我和江落如果分開, 我就畫一輩子畫, 再也不找別人了。
往後餘生, 我誰都不要, 隻要江落。」
宋時低頭僵立著, 很久後, 才抬起頭, 看著我。
他在笑,可眼睛在哭。
眼淚流過臉頰,落在手裡的畫上:「小雪,那我最後求你件事,行嗎?」
他哭得像個孩子:「別忘記我,十幾年後,幾十年後, 你兒孫繞膝的時候, 別忘了有個傻子, 曾經擁有過你, 曾經有機會和你白頭到老。
可他不珍惜, 把你弄丟了。」
宋時擦了把眼淚,轉身拿著畫走了。
他瘦了不少,身影孤獨而寥落。
我看著他走遠,回過頭去, 一頭撞上了江落的胸膛。
江落不知在我身後站了多久, 一雙眼精明地閃著光,哪有剛才喝醉的樣子。
他扶住我的肩膀:「老婆, 走, 回去洞房。」
我抱著他的腰, 想解釋宋時。
江落卻摟著我走得十分著急:「手下敗將而已, 解釋什麼,現在什麼都沒有洞房要緊!」
他彎腰在我耳邊輕輕道:「姐姐,我等你很多年了,終於, 給我等到了。」
良辰美景,兩情相悅,我和江落一起走向前方, 牽著的手,後來幾十年都沒有散過。
至於宋時,在我白發蒼蒼的時候聽過一次。
我聽江落說, 這個人去世了,一生未婚,無兒無女,是江落給他料理的後事。
我拼命想, 可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可能隻是一個,過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