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不知,為何對這個舒才人,總是有更多的關注。她的一言一行牽動著自己的心思,便是偶然見她突然紅了眼眶,他心中也要忖度幾分。
這種情況,他覺得很不好。
父皇親自教導過他,告訴他後宮的女人不過是他的妃妾而已,她們可以為他生兒育女,而他也能給對方榮華富貴,更多的,他不能給,也不可以給。
就如共同父皇對母後那般,平平淡淡,相敬如冰,才是帝後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
這也僅僅隻是對待皇後,對待自己的發妻而已。
其餘妃妾,便就更不用動半分心腸。
蕭錦琛自幼被先帝教養長大,對他分外推崇,先帝是明君,是慈父,他所說的話,蕭錦琛深信不疑。
此刻在去如意閣的路上,蕭錦琛便如此堅定著自己的心。
不過隻是個才人而已,何必多心,何必用心?
他步履不停,很快便來到如意閣前,此刻的如意閣靜悄悄的,無一人聲,無半人語。
蕭錦琛一路暢行無阻,直接上了二樓寢殿前,便看到兩個小宮人正站在寢殿門口靜立不語。
瞧見蕭錦琛御駕行至,也不過蹲福行禮,未多請安。
蕭錦琛行至殿前,輕輕推開並蒂蓮雕花門扉,瑩瑩宮燈照耀裡,一個眉目含情的淺眠佳人正安靜坐在床榻前。
她身上穿著輕薄細柔的輕紗中衣,把裡面的緋紅肚兜襯得朦朦朧朧,若待要細看,便能窺探到肚兜上豔麗多情的繡球團花。
蕭錦琛目光一沉,喉嚨不自覺動了動。
一陣有香撲鼻而來,讓蕭錦琛不自覺想到一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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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玉溫香。
第23章
舒清嫵是被熱醒的。
似一陣疾風驟雨,又似溫泉日暖,若是細聽,亦會有泉水叮咚之音,靡靡不絕。
然行至最後,卻是一派安靜祥和,悠然自得。
這一日,蕭錦琛相當放肆。
待到舒清嫵都有些困頓,實在難以維系,又是軟聲接連求饒,蕭錦琛才略有些意猶未盡。
如今前朝事忙,他心裡有所惦念,便不怎麼在如意閣中多放心神,一場方歇,便不再糾纏。
舒清嫵見他面目冷峻,臉上連些潮紅都無,心裡念他是捂不熱的石頭,臉上卻掛著和煦的笑,溫柔地伺候蕭錦琛更衣。
蕭錦琛低頭看了看她略有些凌亂的黑發,下意識伸手幫她順了順。
“陛下,”舒清嫵頓了頓,低聲道,“陛下近來辛勞,臣妾也無法為陛下分憂,便特地做了個荷包,還請陛下戴在身上。”
她取來早就做好的海上生明月荷包,雙手捧著呈給蕭錦琛,讓他好能看清上面的繡紋。
蕭錦琛垂眸瞧看,隻看著荷包做得異常秀麗雅致,上面的繡紋更是靈動精細,一看便是常年女紅好手所做。
舒清嫵嫁入宮中之前是柳州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女紅學識無一不精,蕭景琛也是略知一二的。
大抵是因為她親手做了荷包來送,蕭錦琛因折子而不愉的心情莫名松了松,竟是一瞬間有陰轉晴。
“做的很好,”蕭錦琛道,“你辛苦了,替朕戴上吧。”
能讓蕭錦琛說一句你辛苦了,簡直比春日落雪還難,聽聞此言,舒清嫵也有些意外。前世的蕭錦琛很少誇她,最多其實也不過就是“皇後一貫辛勞”這樣的話,當年聽來甚是感動,現在再聽,卻發現少了幾分滋味。
她努力了這麼多天才繡好這個荷包,當然很是辛苦,這一句誇贊頓時就變得理所應當起來。
但舒清嫵一邊給蕭錦琛系好荷包,一邊還是柔聲道:“能為陛下出力,是臣妾的福分。”
蕭錦琛低頭看了看她烏黑的發頂,突然問:“舒才人所言當真?”
舒清嫵心中一顫,一時間竟是不知要立即回答。
蕭錦琛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見她臉蛋還帶著一抹慵懶的潮紅,眼角也是湿漉漉的,仿佛初生的幼鹿,看著便我見猶憐。
但她的眼眸迷離恍惚,卻沒有看向自己。
蕭錦琛自是知道宮妃早就受過教導,面聖之時不可隨意盯看聖顏,但此刻的蕭錦琛,卻總覺得舒清嫵的目光帶了些彷徨與別扭。
大抵是心中對她還是有些疑惑,蕭錦琛皺眉道:“舒才人,看著朕。”
舒清嫵抿了抿嘴唇,壓下心裡所有的忐忑和驚慌,最後努力告訴自己她在羞赧,這才把目光微微一抬,淺淺望向蕭錦琛。
此時此刻,宮燈瑩瑩,香爐嫋嫋。
佳人隻著輕紗中衣,婷婷而立,靜靜相望
。
那景是美的,人自然更是嬌豔。
宮裡人人都說,若論容貌,舒才人當屬第一,這話所言非虛。
隻看她眉目含情,嬌柔多姿,略有些閃躲的目光帶著嬌羞和赧然,讓人看了更是心中難忘。
頗有些美麗不可方物。
蕭錦琛大抵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的場景,立即輕咳一聲,直接松開了手。
若在這麼看下去,今夜他是不用走了。
舒清嫵略松了口氣,低頭福了福:“臣妾若有哪裡做的不好,陛下盡可提,臣妾定努力改正。”
蕭錦琛沉默片刻,低聲問:“你今日是否去過御花園?救了個宮人?”
其實今日也是湊巧,若非他剛巧就在御花園,否則也不會對每個宮妃日常生活事無巨細探查,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當做全然不知。
若是旁人,定會趁機評說一番,炫耀一下自己的好心,也顯露出些許慈悲心腸,但舒清嫵一直都沒說這事,蕭錦琛才拿來單獨問一問。
舒清嫵倒是不覺得他知道這事有何不對,隻是道:“事情臣妾正巧碰見,管也管了,相信那黃門應當不會再去欺凌宮人,臣妾以為這都是微末小事,不值當惹陛下心煩。”
蕭錦琛一聽,頓時便想她果然還是這般恭敬謹慎,便道:“那姓海的黃門既然年事已高,朕已命他出宮養老去了。”
這就是告訴她,不用再擔心御花園的宮女了。
舒清嫵知道這事不是為她,也不是為周嫻寧,皇帝陛下最是眼裡揉不得沙子,有人在他寢宮之後就敢欺上瞞下欺凌宮人,他又怎麼能坐視不理?
不過舒清嫵還是感激道:“臣妾多謝陛下。”
事已至此,兩人已經站在寢殿中說了半柱香的話,這還是重生之後的頭一遭。
舒清嫵話音落下,以為蕭錦琛立即就要動身離開,卻不料依舊聽到了他的下一句問話。
“舒才人,你可喜愛翠竹?”蕭錦琛如是問。
舒清嫵垂下眼眸,卻答:“回稟陛下,臣妾不愛翠竹,隻喜姹紫嫣紅的繁盛。”
得到這個答案,蕭錦琛不知是應當松口氣還是應當懸起心,夢裡那個人,他無論如何看不清臉,也總是記不清對方的聲音到底如何,卻隻能記得那些話語,那些感嘆。
此刻他靜立在寢殿內,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奇怪,更多的則是可笑。
不過是一場奇怪的夢,甚至就連夢魘都談不上
,他又何必如此緊張,對著一個才人東問西問,實在是有失體統。
蕭錦琛頓了頓道:“你退下吧。”
這一次,他不打算再繼續問下去了,前朝還有那麼多事等著他,他何苦把精神放在後宮?
待蕭錦琛大步離開如意閣,舒清嫵才長舒口氣,被雲霧扶著軟軟坐會床榻邊。
雲霧取了桂花露給她潤口,低聲道:“小主可要換安神香?”
她剛就在門口,聽到了裡面的說話聲
,這時見舒清嫵滿面疲憊,以為她心裡頭忐忑不安,故而有此一問。
舒清嫵卻是搖了搖頭。
她把一碗溫熱的桂花露都喝下去,頓時覺得手腳暖和起來:“無妨,剛陛下也隻是簡單問了問,今日御花園的事說大也大,說小也不小,陛下知道了問一句也在情理之中。”
按理說,宮女也是小選進宮的,明面上說的是宮女,實際上若是陛下看上哪個,也可納為妃嫔,陛下如今的兩位美人就是早年的侍寢宮女。
所以宮中雖然常有黃門欺凌宮女,也有黃門宮女行對食之舉,但因著性子古板嚴謹,從先帝到當今聖上這裡,倒是沒怎麼特別關照過。
隻要他們不知道,就當沒這回事。
不過一旦知道了,還是要懲罰一二,不可能隨意放任自如。
雲霧一聽,立即松了口氣:“那小主便早些休息吧,明日咱們好回去吃熱鍋子。”
舒清嫵聽她如此安慰自己,不知道為何心裡那點不愉都煙消雲散,立時便輕笑出聲:“好,那我就等著明日吃熱鍋。”
這一夜她倒是沒怎麼輾轉反側,一夜美夢之後,轉眼便是豔陽天。
待回了錦繡宮,舒清嫵又睡了個回籠覺,起床之後在院子裡跑了好幾圈出了些汗,然後就坐在廳中,讓雲霧和雲煙陪她一起吃熱鍋子。
冬日裡食熱鍋最是舒適。
鮮嫩的羊羔肉切成薄片,洗得幹幹淨淨的百葉整齊碼放,配上各種冬日暖棚裡的蔬菜,並凍豆腐、木耳、腐皮、香菇、土豆和新鮮的鴨血,若是御膳房材料多,還能再上一盤白蝦並海帶,林林總總二三十種配菜放在桌邊,用完最後再下一把雜面,一頓飯便能有滋有味。
看著熱氣騰騰的熱鍋,舒清嫵也不叫宮人伺候,自己用長筷涮肉片吃。
蘸料是她自己配的,放了濃稠的芝麻醬、腐乳汁並韭菜花,若是喜歡香濃的,就再撒一把白芝麻和花生碎,若是喜歡辣口的,就倒上鮮榨辣椒油,滋味各不相同。
昨日舒清嫵剛侍寢過,今日陛下不會再召幸,因此可以食用一些味重的菜品,吃起來也一點都不覺得提心吊膽。
一頓飯用下來可謂是主僕盡歡,待用完之後一人再喝一碗銀耳梨湯清熱潤燥,羊肉帶來的燥熱就能被消去幾分。
沒有什麼事,比一頓豐盛的美食更撫慰人心。
這兩日悠闲過去之後,轉眼就到了年關底下,蕭錦琛在臘月二十七日便
提前搬入齋宮,提前為大齊的新一年齋戒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