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嫵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害羞:“縣主謬贊了。”
她看和陽縣主並不太認識駱安寧和郝凝寒,就立即介紹:“這位是駱選恃,這位是郝美人、王美人、趙美人。”
她坐在中間,一眼就能辨認出是在場位份最高的舒才人,且舒清嫵的長相異常出眾,因此和陽縣主是不會認錯的。
如此這麼一介紹,幾人少不得又要見禮,待見禮完再坐下,和陽縣主的目光就又落回舒清嫵身上。
“說起來,去歲也見過你們的,”和陽縣主笑著說,“倒是不成想,今年再見你們都比去歲要穩重許多,也要更漂亮些,到底是宮裡水土好,能養人。”
和陽縣主的祖母是明淑長公主,是先帝的大姑姑,因此和陽同她們是一個輩分,隻因年齡略長些許,說話才有些長輩的架勢。
郝凝寒不太喜歡和陽縣主這樣性子的人,但也不能同她頂嘴,駱安寧看著就更不愛說話,舒清嫵就隻能自己開口。
“縣主真會誇人,誇得咱們都不好意思了。”
和陽縣主眼波流轉,卻是緊緊盯著舒清嫵:“說來,我那小表弟也是好福氣,能有如此美人在側,可不是軟玉溫香,好不快活?”
這話就有些僭越了,舒清嫵立即收斂起笑容:“縣主,慎言。”
和陽縣主就又朗聲笑起來。
她的聲音很大,又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浪蕩勁兒,讓旁人都忍不住往她這裡看過來。
舒清嫵淡定地捏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
和陽縣主是什麼樣的人,誰都知道,因此大家都隻看她一人
,對舒清嫵這些小妃嫔們倒是都很同情。
等到和陽縣主笑夠了,她才不去逗弄舒清嫵,目光在其餘幾人身上來回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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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嫵就看她定睛看著郝凝寒,對她說:“你啊,面相不好,太苦,小小年紀的,平日裡還是要多笑。”
她這麼說著,指了指舒清嫵:“你看看舒才人,面相就極好,眉目舒展,氣色宜人,一看就心寬體胖的,日子才好過嘛。”
郝凝寒早就聽說過和陽縣主,坊間傳
聞她男女不忌,二十七八歲上也沒定親,自己在家中尋歡作樂,很是浪蕩。
所以郝凝寒決定不理她,隻小聲說:“多謝提點。”
大概是看出來郝凝寒頗為無趣,和陽縣主又去看駱安寧。
隻是這一回,她沒怎麼戲弄駱安寧,倒是疑惑地問:“去年我同駱選恃說過話麼?怎麼覺得如此眼熟?”
去年新年時正趕上國喪,新年中的所有吉慶都取消了,大年初一中午隻在百禧樓安安靜靜用了一頓宮宴,然後就散了席。當時人人都是一臉哀戚,不用說一一去見這些年輕的新妃嫔們,就是多吃一口菜都不行。
和陽縣主再浪蕩,也不會混不吝到這樣的場面上,還是很規矩的。
因此,她現在一問,倒是有些讓人疑惑。
駱安寧眼眸輕動,隻是抿嘴笑笑:“大抵是因臣妾去年同縣主見過吧。”
和陽縣主卻頗有些認真,她低頭認真想了想:“不,去歲我沒怎麼注意你們,還是今日見了才面熟的,我到底在哪裡見過你呢?”
駱安寧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什麼,問:“或許,臣妾長得太過普通,縣主身邊有相熟的人是如此樣貌吧。”
和陽縣主認真看看她,突然笑了:“你說得有些道理,不過你這樣貌若說是普通,那這屋子裡一多半的都不要活了,相貌平平沒臉見人嘍。”
舒清嫵坐在邊上,忍不住勾起唇角,就差沒笑出聲來。
和陽縣主挑眉看她,問:“還是舒才人有趣,聽到笑話就要笑,是不是?”
舒清嫵舉杯致意:“是,縣主也很有趣。”
兩人如此一說,不由得相視一笑。
第33章
待到正午時分,御駕回宮,百禧樓便更是熱鬧。
因為是過年,氣氛總要弄得熱鬧許多,所以太後一回來就跟同一輩分的命婦們寒暄說笑,張採荷也跟在邊上,看起來別提多乖巧了。
這時候,旁人是不往前湊合的。
反正湊合也要被太後白眼,還不如自己老實待著,跟這群人寒暄又累又沒意思,還要恭恭敬敬奉承,現在不能露臉,反而一舉兩得。
等眾人落座,絲竹聲起,蕭錦琛才姍姍來遲。
他立於殿前,先說了幾句吉祥話,又意思意思喝了兩杯酒,算是給全了面子,然後才離席回了太極殿。
待他一走,百禧樓中氣氛就一下子放松下來,宮妃命婦們有說有笑用了一頓豐盛的宮宴,然後便開始聽戲。
開年大戲一般都要演一整折,今年的曲目是鎖麟囊,大抵是太後娘娘喜歡聽這些情情愛愛的小曲兒,慶福班特地給安排的。
後宮擺一場,前朝擺一場,要這麼一直唱到晚宴時,才算開年大戲唱完。
舒清嫵重生前已經纏綿病榻大半年,在之前的新年也因身體不好而未曾出席,現在再來聽這熱鬧的折子戲,恍惚間竟還有些想念。
她扎了一塊蘋果,慢條斯理吃起來。
在她身邊是齊婕妤,齊夏菡身子不好,年底前好不容易養回來,這一趟折騰,瞧著臉色立即就難看起來。
自打坐下來,她就不聽用手絹捂著口鼻咳嗽,聽著是一聲接一聲,幾乎都要沒什麼氣息。
舒清嫵嘆了口氣,這會兒也不能不關心了:“齊婕妤可要請了太醫過來瞧瞧?這麼咳可不是個事,再把喉嚨弄病了總歸不好。”
齊夏菡自打進宮就是這個樣子,病歪歪許多年,一直都不見好。不過她比旁人都要幸運,隆慶三年升至麗嫔後就安然住在靜晨宮中,待舒清嫵被幽禁坤和宮時她依然建在。
她沒承過寵,也沒失過恩,舒清嫵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聽到舒清嫵關心她,齊夏菡立即就紅了眼眶,聲音是委屈極了的:“還是舒才人有心,這出一趟宮,身邊那麼多姐妹都沒多問候我一句,也就你還能關心我。”
舒清嫵:“……”
唉,旁人為何不關心你,從你這句話能聽出八分。
舒清嫵心裡念叨一句,面上卻露分毫,隻說:“百禧樓這麼多人,又是宮妃命婦的,若是你硬撐著元月裡再病一回,太後娘娘定會憂心。”
齊夏菡幽幽嘆了口氣:“太後娘娘操心的可都是國家大事,哪裡會關心咱們這些人呢?便是關心,也隻會關心她最看中的侄女,咱們都算什麼東西。”
大概是今天這一路發生了什麼,齊夏菡說話的口氣難免重了些,話裡話外的埋怨意思特別明顯。
舒清嫵頓了頓,低聲道:“齊婕妤,慎言。”
齊夏菡就是個擰巴性子,舒清嫵好心好意勸她,她又委屈上了:“唉,這宮裡有什麼意思呢?話不能說,事不能做,都成了木頭人才好。”
她話音落下,猛地一陣咳嗽,惹得邊上的駱安寧直看她。
舒清嫵近來這麼心平氣和,也被她弄得額外煩躁:“紅棗,伺候你家娘娘去偏殿,還是得叫太醫來瞧瞧。”
她吩咐完,二話不說直接扶著齊夏菡起身,齊夏菡也莫名奇妙就乖乖聽了她的,一行人迅速從百禧樓退了出去。
待在樓下的偏殿暖閣落座,齊夏菡才呢喃說:“剛舒才人真有威儀,你一吩咐,我就忍不住聽話,立即就跟你下來了。”
她剛還在那怨天尤人呢,現在又開始誇舒清嫵,舒清嫵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待另一位女太醫程圓趕來,舒清嫵趕緊退了出去。
此刻的百禧樓後院中倒是很冷清,隻有零星幾個宮人在打掃,舒清嫵不想去前頭湊熱鬧,便在回廊處坐了下來。
雲霧偷偷從袖中取出個小荷包,解開給舒清嫵看:“小主,吃金桔糖嗎?”
舒清嫵挑眉看她,還沒等說話,雲煙就笑起來:“小主,這是雲霧姐姐自己做的,很好吃呢。”
雲霧心靈手巧,最愛侍弄廚房裡的那些巧活兒,她們宮裡雖無小廚房,日常的一些燉品甜點,雲霧都能做一些。
舒清嫵從荷包裡取了一塊,放在嘴裡品了品,甜絲絲的桔子香氣頓時充斥口鼻間,還帶了些水果特有的酸味,很好吃。
剛剛在百禧樓吵得頭都有些痛,這會兒被酸酸甜甜的金桔糖撫平了煩躁,舒清嫵眉頭舒展開,誇她:“我們雲霧就是賢惠。”
主僕三人正說得高興,舒清嫵耳朵一動,似乎聽到後院裡有人小聲說話。
似乎是有兩三個小宮人,話語間有“鬧鬼”兩個字。
舒清嫵皺起眉頭,衝雲霧雲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個人就立即住了嘴。
她屏氣凝神,豎起耳朵聽起來。
那似乎是三個雜役宮女,其中一個問:“真的,你真看見了?”
另一個聲音略低沉的就說:“真的,不光是我,芳兒也瞧見了,芳兒你說是不是?”
叫芳兒的宮女似乎很害怕,聲音都帶著顫抖:“真的,真的,我看見了,那日夜裡你被姑姑差遣去打水,隻我跟秋葉在重華宮前打掃,掃了一會兒就感覺重華宮上有人。”
她最後那個人字咬得很重,把邊上兩個小宮人嚇了一跳。
一
開始發問的宮人抖著說:“你別嚇唬我啊,你知道我膽子小,你們可看清是什麼樣的人?”
她這話問完,另外兩個都沒吭聲。
等了好一會兒,那個叫秋葉的才開口:“夏草,你別不信,重華宮的事你們不知道,我聽蘭姑姑說過的,她說早年在這燒死過人!”
夏草失聲叫道:“什麼!?”
她剛叫出聲,就被人捂住了嘴,三個小宮女鬼鬼祟祟從竹林中鑽出來,抬頭就看舒清嫵坐在那,
淡淡看著她們。
三個小宮女嚇得臉都白了,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彎下腰給舒清嫵磕頭。
“小主,小主饒命。”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做宮女的,第一條就是不能碎嘴,私底下說些小話不要緊,若是叫主子們聽見可就完了。
不過舒清嫵從來不會這般不近人情,她也沒必要跟三個雜役宮女過不去,隻淡淡開口:“無妨,我也當聽個趣兒,隻你們以後若再闲談,還是注意些,別落別人手裡。”
三個小宮人感激涕零,給舒清嫵行過大禮,舒清嫵就叫了起。
“你們且說說,何時在重華宮見過鬧鬼?”
鬼字一說出口,就看其中兩個小宮女哆嗦了一下,隻有一個面色還好,瞧著膽子就大。
舒清嫵點了點她:“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