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過去的那一輩子,隨著她的消亡而煙消雲散,或許隻有午夜夢回間,才能讓人窺見些微的光亮。
舒清嫵再度嘆了口氣。
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有些沉重。
然而,一雙溫暖的手卻突然握住了她的。
舒清嫵抬起頭來,就看到蕭錦琛臉上依然掛著笑。
他說:“不要嘆氣,有什麼都可說出,有朕在。”
第88章
這大抵是蕭錦琛對舒清嫵說過的,最誠懇的一句話了。
就這麼一句簡簡單單的有朕在,舒清嫵上一世等了一輩子,一直到最後都沒有等到。兜兜轉轉,兩世為人,竟是在此刻聽到了。
舒清嫵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心底深處,那個似乎堅固的大門,也略微松了一條縫隙。
蕭錦琛說完,自己也覺得有點受不了。
他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這種話,跟先帝不曾有,跟太後更不會有,剩下的宮人們,已經不需要他多說半句了。
剛剛真的是順心而為,他自然而然脫口而出,除了有些難得的羞赧之外,卻也不覺得後悔。
九五至尊就當金口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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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告訴他要如此說,他也就如此言,說完心中竟一陣輕松。
原來,許諾的滋味竟是這麼美妙。
蕭錦琛壓下心裡的莫名激動,他輕輕捏了捏舒清嫵的手:“朕乃天子,金口玉言,你盡管放心。”
舒清嫵抬頭看向蕭錦琛,理智裡很清楚自己不應該再對他心動,可感情卻無論如何讓她莫可奈何。
她略有些哽咽,就連眼眶也有了些許的微熱,說到底,她確實期盼這句話期盼的太久了。
她不需要什麼情情愛愛,也不需要蕭錦琛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他這句簡單的有朕在,才讓她多了幾分篤定。
她心裡從來缺少一份踏實和安定。
蕭錦琛看她竟是要哭了,心裡更是有些心疼。
他向來遲鈍,也從來搞不清自己的心思,今日這一番深談,卻讓他漸漸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情感。
原來,他也會心疼,也會憐惜,也會想要保護一個人。
這種體驗是很新奇的,也很美妙。
他覺得特別奇怪,明明自己跟舒清嫵並非日日都相見,也並非有經年相處的情誼,但她確實能輕易牽動自己的心弦,讓自己總是處於激動與興奮之中。
若是以前,若是還在年少時,他一定會很害怕,亦或者再過幾年,他少了那股青年的衝動和張揚,他或許會為此感到擔憂和彷徨。
但就在今日,就在今時,這種憐惜和關愛突如其來,卻讓現在的他就如此平靜的接受了。
說句恰如其分也不為過。
蕭錦琛看舒清嫵如此,心底裡竟是越發堅定。
既給出承諾,就不能背信。
他手上略微用力,拉著茫然地她坐到自己身邊,然後輕輕捏著她的手,努力用最溫柔的語調說:“你不用怕。”
舒清嫵猛地低下頭。
她其實沒有眼淚,也哭不出來,可眼底的熱意卻翻湧奔騰,似乎立即就要奔湧而出。
但
在最後的關頭,剛開了一條縫的心門,還是輕輕收回些許,似乎就要閉合起來。
舒清嫵努力告訴自己,蕭錦琛如何承諾,都是他的事情,與自己並無關系。
可似乎,成效甚微。
門開了,就再也不能輕易鎖上。
“好了,咱們不說這個,”蕭錦琛的心情甚好,“用午膳吧。”
說話的工夫,午膳便迅速擺開,因著今日已經算是早春,御茶膳房就減少了羊肉等發物,換了平痰潤燥的山藥鴿子湯。
蕭錦琛對奢華生活並不追求,但宮裡一日三餐卻要應盡天時,一年四季都時按季用膳,如此才能以食補形。
除這時節常用的鴿子湯外,另有蒸蘋果、醋溜白菜、櫻桃肉等酸甜口的菜,以調和陰陽。
櫻桃肉是御茶膳房的拿手菜,要小火慢煮四個時辰,因加有紅曲粉,成品肉皮紅亮,搭配精細的刀功,宛若櫻桃一般。
舒清嫵原也用過這道菜,今日一看甚是喜歡,讓周嫻寧多上了兩塊來用。
蕭錦琛看她這會兒倒是平靜下來,乖巧用午膳,還特地多用了肉食,心裡頗為滿意。
他看了一眼賀啟蒼,賀啟蒼會意,道:“陛下,娘娘,這道櫻桃肉是御茶膳房李御膳的拿手菜之一,今日特地做來給娘娘品鑑。”
這話一說,就很好聽了。
舒清嫵沒成想被點了名,於是就道:“確實很是得宜,酸甜得當,很能下飯。”
蕭錦琛立即就表示:“你的小廚房裡也沒個紅案做的好的大師傅,不如就把他調過去伺候你。”
怎麼感覺,這是剛給了個承諾,立即就要兌現呢。
萬萬沒想到,皇帝陛下竟也是個急性子,她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
想歸想,舒清嫵倒是沒跟著一起上頭湊熱鬧,隻是無奈地勸道:“陛下,臣妾的小廚房按祖制隻能出白案,不能做其他大火烹飪等菜品,李御廚若是去了也無用武之地,可不是白白浪費一身好手藝?”
宮裡最忌諱走水,便是宮妃的小廚房裡,也大多都隻能做小火的蒸點和甜品,更多的菜色不好做,做了也會有油煙味,倒是失了幾分雅致。
蕭錦琛的御茶膳房分倆個部分,一個就是乾元宮內伺候的茶水間,另一個則在乾元宮外,緊鄰御膳房的小膳房。
雖然都挨著,卻天差地別,這個小膳房專門伺候蕭錦琛一個人而已。
他剛才確實沒有考慮這麼多,如今被舒清嫵勸誡,才回過神來,便
道:“這有什麼要緊的。”
蕭錦琛隨意道:“他人可以不去景玉宮,但每日都要出菜品送去景玉宮,這不就方便了?”
舒清嫵心想,可真是太方便了。
御茶膳房每天都往景玉宮送菜,一日三餐早晚不停,這是嫌張採荷和譚淑慧還不夠鬧心?
不過蕭錦琛這也是好意,舒清嫵自己佔便宜,也就不做那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之人,直接就道:“臣妾多謝陛下。”
蕭錦琛做完一件“好事”,心裡越發舒坦,覺得自己堅持是正確的。
隻要以後經常做“好事”,他就能心情繼續舒暢下去,讓自己一直高興。
兩個人這麼安安靜靜用完了午膳,舒清嫵就要起身告辭,蕭錦琛就道:“聽聞你宮裡有個宮女懂醫術?”
舒清嫵道:“是。”
蕭錦琛就說:“一會兒讓李素沁找些醫書給你,回去也好好讀讀,讓她平日裡也能好生伺候你用膳,省得整日病恹恹的,沒什麼生氣。”
舒清嫵覺得自己身體挺好的,兩輩子就裝了一次病,就讓蕭錦琛抓住了小辮子,總覺得她身體不好。
之前辯解過許多回都沒什麼效果,這會兒舒清嫵已經懶得再去糾正他了。
“是,臣妾多謝陛下。”舒清嫵福了福。
蕭錦琛這才笑了。
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甚至還伸手幫她順了順耳畔的碎發,然後就道:“回去休息吧。”
舒清嫵安靜行禮,然後便退了出去。
蕭錦琛就站在原地,直到舒清嫵的身影走不見了,才回過頭來。
他起身行至德定湖邊,繞著湖慢慢散步,早春的微風溫暖而和煦,漸漸平復了他幾次翻湧的內心。
就這樣吧。
蕭錦琛想,他也是頭一次做這樣的事,總是不太熟練的,大抵走一步看一步,將來一定能做到最好。
他從小就很優秀,學什麼都很快,要想對一個人好,隻要用心,他相信自己沒有什麼辦不到的。
如此篤定心神之後,蕭錦琛頗為滿意地回了寢殿,踏踏實實睡了個安靜的午覺。
此時的舒清嫵也剛回了景玉宮,被宮人伺候著歇下釵環,準備早些入睡。
用過一頓午膳,舒清嫵便也就心平氣和,隻要不去思考蕭錦琛的事,她的心緒就很難波動。
周嫻寧取了薄荷茶過來,讓她漱口,正準備午歇,就聽外面傳來莊六的聲音。
舒清嫵便讓他進來,問:“何事?”
莊六行過禮,低聲道:“娘娘,剛有同鄉來信,道近來碧雲宮比以往繁忙,惠嫔娘娘頻繁派人去尚宮局,就連郝小主也奉命去過幾回。”
這事剛陸大勇說過,舒清嫵倒也沒怎麼上心,若是有什麼變故,莊六一定會說,因此現在看莊六又來說,舒清嫵就不得不認真了。
“如何?”
莊六道
:“眼看就要發夏例,尚宮局比以往要忙碌許多,端嫔娘娘又病了,臣以為之後太後娘娘可能會召見娘娘您,以安排夏例的差事。”
舒清嫵這段時間過得太安逸,安逸到人都胖了,倒是忘記這一茬。
太後說了要放權,想要讓張採荷分擔更多宮務,想要讓她逐漸替代自己,可張採荷爛泥扶不上牆,怎麼教導都沒用,現如今又把自己氣病了不肯出宮,便隻能退而求其次把差事安排給譚淑慧。
以舒清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