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嫻寧幾個對視一眼,看舒清嫵如此心平氣和,就知道她對自己的遭遇倒是不怎麼當一回事。
不過娘娘說的話卻是要認真聽的。
舒清嫵道:“藥材就更好說了,隻給數量不給品質,發成什麼樣全憑管事姑姑的一己之念,這也是為何宮裡明明有尚宮局,還要各宮的主位出面打理宮事的
原因。”
有娘娘在上面盯著,他們就不能做的太過分。
總要有人在主事,不能讓宮人們以為自己可以當家,要不然宮裡準得大亂。
前朝為何會覆滅,可不就是宦官當了皇帝的家?
這話舒清嫵沒說出口,周嫻寧倒是聽懂了。她滿心思都是自家娘娘,自是替娘娘打算,深思片刻,便道:“那這折子咱們改不改?”
舒清嫵又笑了。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周嫻寧竟是如此聰慧,舒清嫵跟她們說這麼半天,就是為了告訴他們事情要如何辦。
周嫻寧和雲霧他們代表的是舒清嫵,她們往尚宮局遞還折子,就是景玉宮的意思。
這件事要看娘娘想如何辦。
舒清嫵道:“你們且要記得,大宮女一個月的月俸不過一兩銀,她們一季就要扣小主們二十兩,一年可不就是八十兩?”
周嫻寧眨了眨眼睛,同雲霧對視一眼。
雲霧這會兒倒是能舉一反三:“娘娘的意思是,尚宮局可以要這個辛苦錢,但不能要太多,超過了本身他們自己的月俸,就不太妥當了。”
舒清嫵點點頭,稱贊她:“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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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教導手下的宮女們,舒清嫵很有耐心,她前世就是沒怎麼鍛煉好手底下的人,才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若是能把人教好,便就隻有周嫻寧一個,也是足夠用的。
這點事舒清嫵早就爛熟於心,根本不用再跟前世一樣反復核對,隨口就能說出個三四五六來,也不會費多少精神。
且說如今不隻有周嫻寧一個,雲霧雲煙也都還在宮中,外事又有莊六,事情就更好辦了。
舒清嫵如此想來,隻覺得神清氣爽。
一個合格的話事人,不是事事親力親為,而是手底下有一批能工巧匠,她前世還是想差了。
舒清嫵點了點金銀珠寶的折子,道:“不用去多說什麼,隻在折子最後寫個十日發完,尚宮局就能懂了。”
周嫻寧眨眨眼睛:“就是告訴尚宮局,把二十兩改成十兩?”
舒清嫵道:“對,若是沒問題,直接寫即刻發放,給一個數字,就是有所修改,本宮給了意見,回頭發放時你們跟莊六一起去看,就能知道尚宮局到底聽沒聽話。”
尚宮局其實有點欺負舒清嫵剛當主位什麼都不懂,總歸她這裡份例一絲都不帶少的就行,便就是舒清嫵看出來,也不會特地找麻煩,那些小主又同麗嫔娘娘無關,何苦為小主們出頭。
但舒清嫵給了指點,她們大抵也會聽從。一季二十兩銀子的克扣太多,也太不把小主們放在眼裡,舒清嫵抬抬手,十兩銀子的“辛苦錢”也就差不離了。
舒清嫵這麼一指點,幾個宮人大抵就聽明白了,管宮其實沒有多難,宮裡的事其實也沒有許多,隻要大家都抬抬手,事情就好辦。
周嫻寧道:“是,臣受教了,明日臣就跟六哥一起去尚宮局,看看這兩日就把差事辦完。”
舒清嫵道:“
記得叫上長春宮的人,要提前說清楚。”
凌雅柔不耐煩這事,但她必須要知情,兩宮一起當差,就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周嫻寧點點頭,瞧著是都聽明白了。
舒清嫵看著身邊的幾個宮人,倒是很語重心長:“在宮裡做事其實很簡單,把自己的差事當好,把別人的差事看懂,就可以了。宮例一年四季都要發,每年都是那麼些東西,多一樣少一樣的,一開始瞧不出什麼來,時間長就懂了。”
“但宮人也確實辛苦,每年發放份例又不隻一個人經手,姑姑宮女管事黃門一大堆人,差不多每個人分一些就行。宮裡最難的其實是找平衡,讓大家伙兒都滿意。”
舒清嫵抬起頭,望了一眼蒼茫的天。
“世間不能有兩全其美的事,若是實在擺平不了,就心裡頭記著下次找補,有來有往的,日子就能平順。”
她說完,看身邊幾個宮女皆沉思不語,就又笑了:“行了,我這幾次好好教你們,你們心裡明白過來,往後就不用聽我在這多費口舌。”
周嫻寧就道:“咱們可愛聽娘娘管教呢。”
舒清嫵把正經事說完,立即就不正經了:“反正今日新香也做不成,這麼好的天,咱們還是打麻將吧。”
重生以來,舒清嫵打麻將的癮特別大。
隔三差五都要打一回,宮人們也有愛玩不愛玩的,主要是大部分腦子都跟不上,陪娘娘打麻將幾乎全程輸錢。
這種桌面,不能總是一個人贏,娘娘需要贏,但不能每一局都是她,這樣就少了新鮮刺激,時間長了,娘娘也就不愛玩了。
所以陪舒清嫵打麻將的,也都是景玉宮的高手。
麻將桌一擺,景玉宮就重新熱鬧起來。
兩圈打下來,舒清嫵額頭都出了汗,整個人也都開懷,臉上都是笑意。
就在這時,郝凝寒到了景玉宮。
舒清嫵抬頭看到她,立即就招手:“凝寒快來,咱們打麻將。”
郝凝寒抿嘴笑了,快步來到麻將桌邊,等這一局打完,便把有差事要忙的雲煙替換下來。
“怎麼今日有空過來?”舒清嫵一邊碼長城一邊問。
郝凝寒把前因後果細細講清,然後道:“結果我剛到長春宮,就看到寧嫔娘娘正病著。”
舒清嫵一聽就明白了:“她這是又趕上月事吧?每回都弄得跟大病一場似的,也是可憐。”
郝凝寒點點頭,凌雅柔月事不協滿宮都知道,她也從
不藏著掖著,月事前後都是撤牌休息,一撤掉就是半個多月,反正蕭錦琛也根本不翻別人牌子了,何苦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寧嫔娘娘的月事一向不準,這次正好撞上了,便也不能跟姐姐一起操辦夏例之事,因此託了我來先跟姐姐說一聲,一會兒長春宮的迎春姑姑才過來送折子,道明日已經安排好查夏冰,得麻煩姐姐去一趟冰室。”
舒清嫵就笑了:“這麼點事,她倒是很鄭重,不過就是去冰室瞧一眼的,不礙事。”
郝凝寒便松了口氣:“看寧嫔娘娘的樣子,還怪嚇人的,原也沒瞧見過,今日剛好碰上。”
掛紅這事旁人都覺得晦氣,自不會去宮裡看望,再說凌雅柔也沒什麼朋友,又不耐煩迎客,就更沒人去瞧她了。
舒清嫵道:“她現在靜養最好,別看平日裡生龍活虎的,這日子還有的熬呢。”
這事郝凝寒也明白,見她心情好,就開始給她學這幾日碧雲宮的大戲。
她學舌可比雲桃精彩多了,聽得舒清嫵牌都打不下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等把張採荷罵譚淑慧那一段都學完,郝凝寒就嘆了口氣:“隻可惜最後還是被惠嫔娘娘繞過去了,今日瞧著又是好姐妹。”
舒清嫵笑了笑,一點都不著急:“一次不行,還會有第二次,張採荷總不能被人糊弄三回都不發作?便是她還看不出來,太後也不能坐視不管。”
“你且瞧吧,譚淑慧落不到好。”
郝凝寒抿了抿嘴,使勁點點頭:“嗯,她不是好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姐妹倆正說著刷,外面就傳來陌生的男音,郝凝寒渾身一哆嗦,這就要起身躲起來。
舒清嫵輕輕握住她的手,對她做了個口型。
來人是王小吉。
他一進來就瞧見郝凝寒在陪舒清嫵打麻將,利落地給兩位娘娘行禮,便也不過來湊熱鬧。
“麗嫔娘娘,陛下口諭晚間時分過來用膳。”
舒清嫵滿面笑容:“好,本宮知道了。”
當日在乾元宮的事王小吉可能也聽說了,因此這會兒遠遠站在宮門口,恭恭敬敬行過禮,轉身就走了。
舒清嫵拍了拍郝凝寒的手:“人走了,不怕了。”
第99章
郝凝寒一聽說蕭錦琛要來,立即坐不住了。
等王小吉一走,她馬上起身,對舒清嫵道:“姐姐,那我就先回了,下回姐姐闲了再來找你玩。”
舒清嫵看她依舊緊張,便柔聲安慰道:“莫慌,回去路上小心些,改日再聊。”
郝凝寒點點頭,牌也不打了,跟逃瘟似的,直接領著豆蔻出了景玉宮。
豆蔻一直跟在她身邊伺候,知道她怕蕭錦琛,這會兒見她臉色發白,不由也是有些心疼:“小主,不如咱們去御花園走一走,賞一賞景。”
郝凝寒平日裡不太能經常出碧雲宮,一般都是譚淑慧有什麼差事給她才出來走一趟,若是無緣無故老跑出來,譚淑慧就很有話說。
今日能有這機會,天氣又很好,豆蔻才有此一言。
郝凝寒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你說的對,咱們便就去走走吧。”
景玉宮中,舒清嫵頗為擔憂地看著郝凝寒離去。
雲霧知道她心軟,也心疼郝小主,想了想就勸她:“以後娘娘的空就多叫郝小主過來玩,不去想那些事,郝小主心情就能好一些。”
舒清嫵秀眉輕蹙,道:“心病得需心藥醫,宮裡什麼藥都有,卻就是沒有心藥。”
周嫻寧道:“小主的事,還得她自己慢慢開解。”
舒清嫵點點頭,也有點意興闌珊,便讓宮人把麻將桌收了,回宮去讀書。
也不過一會兒工夫,凌迎春親自跑了一趟景玉宮,把夏冰的折子遞給舒清嫵,且道寧嫔娘娘都已經核對完,麗嫔娘娘隻需派人盯著冰庫那邊便是。
待凌迎春走了,舒清嫵隨意把折子看完,就道:“宮裡一共兩處冰室,明日就去瞧瞧看,查查數量足不足。”
盛京的夏日分外炎熱,宮裡密不透風,若是沒有冰會異常難熬。
藥材布匹金銀等都是小物件,發了就發了,若是有點差錯也能使銀子添補,例如夏冰冬炭這種要命的份例,若是有差錯就很容易出事。
舒清嫵又看了一遍夏冰的折子,上面有凌雅柔的修改,一看就知道是認真核對了的,便對周嫻寧道:“跟尚宮局說一聲,明日我替寧嫔要去冰室看看,讓她們準備好。”
周嫻寧口中稱是,道:“說來臣還沒見過冰室是什麼樣子,倒是能跟娘娘開開眼。”
舒清嫵倒是看過很多回,也知道炭庫什麼樣,便道:“宮裡三處冰室,兩處在後宮,御花園旁東大庫有一處,慈和宮後、壽安宮前也有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