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蓮跟章星之立即就知道要如何稟報,兩個人異口同聲說兩位娘娘受驚了,需得靜養。
舒清嫵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可此刻也不是靜養的時候啊,太後娘娘那傷如何?”
徐思蓮沒有猶豫,低聲道:“傷是能治好的,譚美人劃得不算重,隻要去除淤血敷上金瘡藥,不出五日傷口就能結痂,十日差不多就可以好全。”
舒清嫵挑眉看向她:“那,可否會留疤痕?”
徐思蓮跟章星之對視一眼,徐思蓮咬牙開口:“肯定會留。”
第163章
在太後臉上留疤,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舒清嫵跟凌雅柔對視一眼,才輕聲細語道:“還是要給太後娘娘好好醫治,宮中那麼多名貴藥材,你們又都是神醫,需得盡心盡力。”
這不過是場面話,徐思蓮能聽明白,便道:“是,臣等一定盡力。”
此時的雅室裡間,太後還在聲嘶力竭。
她臉上傷口太長,無論眨眼還是說話都能扯動傷口,每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這讓養尊處優的太後娘娘無法承受。
她喊的,是心中的憤懑和不滿,還有對譚淑慧的怨恨。
舒清嫵想,若是她能利索講話,此刻肯定要鬧個天翻地覆,不立即把譚家滿門抄斬都算是仁慈。
想到譚家,舒清嫵猛然想起張採荷,她看向凌雅柔:“端嫔呢?”
剛才太後被劃傷臉時張採荷還沒走,應該全程都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卻不在雅室內。
凌雅柔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她嚇得不清,路都不能走了,我做主讓張桐伺候她回碧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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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採荷別看比誰都跋扈,實際上膽子卻小成芝麻,遇到這樣的事沒昏倒都算她心智堅定,這會兒也不能讓她再看太後這邊的情景。
舒清嫵嘆了口氣:“唉,也怪可憐的。”
張採荷什麼都不知道,心裡也沒底,猛然遇到這種事,估計要做噩夢許久。
她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闲談,約莫兩刻之後,賀啟蒼悄無聲息進了雅室,對舒清嫵跟凌雅柔道:“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外面已經安置妥當。”
舒清嫵想了想,道:“王妃夫人們今日肯定受了驚嚇,太醫院應當提前準備安神湯,親送各家,用以安撫養神。”
賀啟蒼道:“是,臣這就去辦。”
剛剛宮裡太亂,命婦們也害怕,都著急回家,後續的話舒清嫵跟凌雅柔都沒來得及說,現在借著送藥的當口,把話都說明白便是了。
要說的很簡單,今日隻是意外,譚美人跟淑太妃都是急病,太後娘娘憂思過度,臥床不起。
這話說起來好聽,可大家心知肚明,今日譚淑慧說的那些事,在今夜宵禁前,指定會傳遍盛京城。
譚侍郎的對頭們,建康趙家的宿敵們,肯定已經翹首企盼,就等著拉這兩家落馬。而作為太後母家的張家,以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夾著尾巴做人。
畢竟,此事也牽扯到了太後。
譚淑慧今日一石三鳥,用自己的一條命,給蕭錦琛肅清了大半官場蛀蟲,也讓後宮一下子清明起來,躲在暗處的淑太妃和總被淑太妃指使的太後娘娘,從此再也不能耀武揚威。
要完成這樣一個計謀,最核心的點就是譚淑慧。
其實之前蕭錦琛隱約給她說了一些事先鋪墊,隻是他沒有說具體的過程,待到今日,舒清嫵才看清真相。
捏著譚淑慧最致命的把柄,可以讓她成為最鋒利的刀。
而譚淑慧卻也心甘情願。
不費一兵一卒,不耗半分精力,就這麼簡單的、直接的,用一種慘烈的方式,含糊不清地把所有涉事人家牽扯其中。
現在譚淑慧死了、趙娉婷也已經過身,死無對證之下,是人們無邊的猜忌和懷疑,牽扯其中的譚家、趙家和張家都不能獨善其身,隻能沉默地急流勇退。
這樣,才能保住整個家族。
否則陛下一旦嚴查,所有隱私就重新暴露在陽光之下,到時候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舒清嫵垂眸深思,待這一切都推敲清晰,太後那邊也已經停止鬧騰,好好上藥。
宮裡有藥效最好的金瘡藥,太後臉上的創口長,傷口卻不深,敷上藥不一會兒臉就麻了,讓她說不清楚話。
舒清嫵聽到裡間不在哀嚎,便跟凌雅柔一起掀開門簾進去:“太後娘娘如何?”
太後半邊臉不敢動,也說不了話,隻能用眼神盯著舒清嫵和凌雅柔,似乎在問後續事由。
此刻的她還沒意識到,她曾經耀武揚威的好日子,已經到了頭。
舒清嫵大概猜到她在問什麼,便輕聲道:“回稟娘娘,譚美人已自盡身亡。”
太後:“嗚嗚嗚嗚!”
舒清嫵聲音更輕:“娘娘,淑太妃她已經……已經身故了。”
太後:“……”
太後猛地低下頭,剛剛臉上疼成那樣她都沒哭,此刻聽聞淑太妃已經離世,竟是擠出幾滴眼淚,看起來頗有些悲傷。
畢竟從小就認識,在一起度過了將近三十年人生,無論是年少時在書院,還是年長後在後宮,兩個人都沒有分開過。
若非今日譚淑慧幾次三番挑撥,太後也會一直相信淑太妃,不會對她產生疑惑。
舒清嫵嘆了口氣,語氣更是溫和:“娘娘還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娘娘想開些才是。”
凌雅柔也趕緊勸:“娘娘可不能多哭,萬一再扯開傷口可就不好了。”
太後:“……”
太後低頭擦幹淚水,抬頭看向舒清嫵。
這一眼,舒清嫵也沒能看出她在問什麼,隻好猶豫地道:“娘娘,陛下在前朝接見西涼時辰,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不過素沁姑姑和賀大伴都已到場,正等著把娘娘的近況告知陛下,否則陛下會一直憂心。”
舒清嫵話音落下,李素沁與賀啟蒼立即上前一步,賀啟蒼就道:“太後娘娘,陛下特地命臣前來探望您,須得確認娘娘健康無憂,才能安心。臣這就得回去給陛下稟報,娘娘且放心,隻要前朝宴會結束,陛下立即會回宮看望娘娘。”
然而太後關心的卻不是蕭錦琛,她對賀啟蒼擺擺手,扭頭去看元蘭芳。
元蘭芳不愧跟了她二十年,跟她還是有幾分心有靈犀的,見她看過來,便對舒清嫵道:“淑妃娘娘,太後娘娘是在問淑太妃娘娘的遺體……存放在何處?”
弄了半天,太後最關心的依舊是趙娉婷。
舒清嫵跟凌雅柔對視
一眼,這才開口:“淑太妃娘娘臉上有傷,臣妾便做主讓慎刑司先把淑太妃娘娘請回去,怎麼也要先處理好娘娘臉上的傷口,便是不能恢復如初,也得漂漂亮亮的。”
太後一聽這個,又哀哀切切哭起來。
舒清嫵倒是不知道,她怎麼就那麼依賴趙娉婷,對趙娉婷的死竟然如此的傷心。
她們在這安慰了一會兒太後,太後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剛才太醫們也沒跟太後說臉上會落疤,因此她現在情緒還算穩定,舒清嫵道先送她回慈寧宮,她也點頭應允。
於是,一行人又移駕慈寧宮。
待回到慈寧宮中,元蘭芳便忙起來,一邊命宮人們給太後更衣,一邊請了太後回到寢殿躺下,用上安神湯,待這些都忙完,太後才算徹底安靜下來。
舒清嫵跟凌雅柔也不能走,就在雅室坐下,等太後那邊安穩了才對元蘭芳道:“辛苦姑姑了。”
元蘭芳臉上依舊淡淡,她給舒清嫵她們福了福,道:“兩位娘娘且再等會兒,太後娘娘未曾睡下。”
言下之意,就是怕一會兒蕭錦琛來了太後發脾氣惹怒陛下,舒清嫵在這裡好歹能哄一哄,不會鬧得太難看。
從今日的宴會開席到現在,其實也才過去小半個時辰,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舒清嫵卻並不覺得如何疲累。
元蘭芳不敢讓她們走,她跟凌雅柔也不急,就坐下來喝茶吃糕,倒也頗為悠闲自得。
在此期間,寢殿裡的太後娘娘依舊安靜。
舒清嫵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麼,隻能跟不敢走的隆承志訓話一番,讓他務必治好太後臉上的傷。
隆承志有苦難言,太後的傷能治好是一定能治好,但肯定會留下傷痕,便是宮裡的藥再好,也不可能萬無一失。
最後肯定會有些淺淡的痕跡,大概會伴隨太後的後半生。
可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都認真看著自己,隆承志也不能一言不發,值得道:“是,微臣一定會盡力。”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等得舒清嫵都有些困了,蕭錦琛才匆匆趕來。
他一進慈寧宮寢殿,目光就追著舒清嫵而來,當她整整齊齊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蕭錦琛才徹底放下心。
雖然今日整個過程都安排妥當,每一步每一刻都經過推敲,賀啟蒼也跟他稟報舒清嫵健康無礙,可見不到真人,蕭錦琛心裡就很不踏實。
舒清嫵迎上前來,接過宮人遞來的帕子,給蕭錦琛擦汗。
“陛下莫急,太後娘娘並無大礙。”舒清嫵道。
凌雅柔隻草草給蕭錦琛行了個禮,看人家倆在那柔情蜜意的,也很懂事不往前湊,自顧自坐回椅子上吃蜜瓜。
唔,好甜。
另一邊,舒清嫵跟蕭錦琛還在低聲私語。
蕭錦琛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又去摟她的腰:“沒嚇著吧?”
舒清嫵搖了搖頭:“無妨,這都不是大事,陛下也莫急。”
蕭錦琛點點頭,再度摸了摸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溫熱和柔軟,這才放寬心神。
“不害怕便好,幸虧有你在,”蕭錦琛意味深長道,“朕去看望太後,你們且等一等。”
舒清嫵福了福,看他大踏步進了寢殿裡,不多時就聽到太後啞著嗓子喊:“慎刑司,都死了,不成!”
她說話很吃力,但情緒激動之下,還是努力蹦出幾個字來。
舒清嫵跟凌雅柔安靜坐在雅室,就聽蕭錦琛道:“事發突然,慎刑司自然來不及應對,且朕已經查明,當時譚美人手裡挾持著淑太妃,慎刑司自然不敢上前。”
然而太後卻不聽。
“他們都是,故意的!”太後聲嘶力竭,“他們,想看著,哀家死!”
蕭錦琛安慰她:“母後想多了。”
太後娘娘:“你也……你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