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張,你已經成功了一次,這一次依舊可以。
舒清嫵一時間有些慌亂,她使勁回憶,上一次的自己,真的成功了嗎?
心裡如此想,但到了如意閣的舒清嫵,依舊是有些緊張的。
她沐浴更衣,重新挽發,這一次的妝容,就比在宮中時要精致許多。
待在寢殿內坐穩,舒清嫵的心立即揪起來,她緊緊攥著手,緊張得一口茶水都喝不下去。
雲霧看她如此緊張,便小聲道:“小主略冷靜冷靜,吃口茶消消火。”
舒清嫵哪裡喝的進去,隻搖了搖頭:“你出去吧,我坐一會兒就好了。”
她一貫有主意,雲霧也不好再多勸,隻把茶倒好便退了出去。
寢殿裡一下子就隻剩下舒清嫵一個人,她安靜坐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始慢慢環視四周。
如意閣的寢殿很寬敞,除了架子床和四扇屏風,還有窗邊的貴妃榻,牆邊的妝鏡臺,再往外去,還有一組圓桌椅,大抵是為了讓陛下和娘娘們也能說幾句話。
因著寬敞,家具也不算太多,顯得更是素雅大氣,比她狹窄的東配殿要舒適得多。
舒清嫵淺淺嘆了口氣。
等待,是漫長的光陰。
待到舒清嫵都有些困頓了,殿外才傳來腳步聲,聽到那一聲,舒清嫵立即睜開眼睛,努力坐直身體。
門!扉“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進入寢殿內,借著昏黃的宮燈,舒清嫵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皇帝陛下。說是熟悉,其實自打前年入宮後,每年你三節兩壽也能見到蕭錦琛,對他的容貌自然是略有些熟悉的。可兩人之間又無更多接觸,便是舒清嫵之前侍寢,兩人也沒多說兩句話,對於蕭錦琛這個人,舒清嫵確實有些陌生。
如此走著神,舒清嫵的目光跟皇帝陛下的碰到一起,舒清嫵隻覺得有什麼在自己心中燃燒,明媚了這個黑暗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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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琛面無表情進了寢殿,就看到舒才人一就坐在上次相同的位置上,含羞帶怯看著自己。
她長著一雙鳳眼,可不知怎的,瞧人的時候總是水汪汪的,看起來可憐又可愛,蕭錦琛不由自主來到她身邊,低頭凝視著她。
蕭錦琛努力壓下心中的怪異,淡淡開口:“舒才人,久等了。”
舒清嫵似乎被他的聲音嚇到,睫毛一顫,臉蛋瞬間就紅成了小蘋果。
“沒……”舒清嫵小聲道,“不怎麼久。”
說完這話,她的臉更紅了。
不過看舒清嫵頗為害羞,蕭錦琛想了想,還是伸出手:“天色已晚,安置吧。”
舒清嫵小聲道:“是。”
於是蕭錦琛便伸出手,把她摟在懷中。
舒清嫵個子不算太高,卻又不是很矮,可她如此偎依在蕭錦琛寬闊的胸膛中,卻越發的小鳥依人。
蕭錦琛一下子就想到了嬌弱這個詞。
他努力壓下心中的怪異,伸手一把扯下帳幔。
帳幔之後,便是無邊美夢。
待夜半三更時,兩人才逐漸平復下來,蕭錦琛靠坐在床邊,等著賀啟蒼叫起,而舒清嫵則整個人縮在被子裡,害羞得說不出話。
蕭錦琛低頭看了看她露出來的毛茸茸的發頂,伸手想要摸一摸,可手伸到半空中,還是僵硬地停住。
他怎麼了!了?怎麼這麼奇怪,變得不太像他了。
蕭錦琛心裡喟嘆,面上卻依舊淡淡的,他想了想,道:“從柳州來盛京,這兩年可住得慣?”舒清嫵微微一愣。
她卻不曾想蕭錦琛還記得她是柳州人士,臉上更有些紅,心裡仿佛鑽進一隻小鹿,不聽在心田上奔跑。
噗通,噗通。
蕭錦琛嗯了一聲,沒再多言。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蕭錦琛才道:“柳州的春日,是否陰雨連連?”
說起家裡的事,舒清嫵的聲音倒是明媚一些:“回稟陛下,柳州春日總是陰著天,待梅雨季節過去,才會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蕭錦琛的聲音就多了幾分笑意:“倒是挺想去瞧瞧看的。”
蕭錦琛頓了頓,低頭又去看她露出來的黑發,最後還是忍住了想要去摸一摸的手。
下次吧。
下次有機會,就輕輕摸一下。
就一下。
————
第二次侍寢之後,舒清嫵的日子明顯好過起來。
西六宮角房的管事黃門又笑眯眯送來一車紅蘿炭,說是之前少了數,趕緊給小主補上。御膳房那邊的御廚也很懂事,每日的膳食立即就多了花樣,瞧著也不再是學徒練手,應當是御膳房的大師傅親自上手。
他們如此殷勤,雲霧還挺不得勁,跟舒清嫵念叨:“小主,他們這些人也太見風使舵,原來恨不得繞著咱們錦繡宮走,現在眼巴巴一個個湊上來,一聲聲小主叫得那叫一個親近。”
她本就是個小性子人,舒清嫵便安慰道:“無妨,管他們如何想,咱們自己好好過日子便是。”
嘴上如此說,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舒才人確實很高興。
她身上的那種歡喜,從眼裡眉間四溢而出,讓人也忍不住跟著她一起歡笑。
錦繡宮紅火,旁的宮室就要受冷落,之後的日子裡,偶爾宮宴舒清嫵也被針鋒相對,她倒是都很平靜。
外面的是是非非,隻要不是太過牽扯到她自身,她也不怎!麼去關注。
四月時,碧雲宮中的郝美人重病,舒清嫵想著也曾說過話,便去看望她。
當時郝凝寒躺在病床上,受成一把骨頭,她無精打採睜著眼睛,目光裡隻有沉沉死氣,再無生機。
舒嫵柔聲道:“郝妹妹,你好好養病,待夏日來臨,你就能好起來。”
“舒姐姐,你是唯一過來看過我的人,”郝凝寒苦笑道,“我這樣的人宮裡太多,死了就死了,沒人關心。”
舒清嫵心裡很不是滋味。
雖然跟郝凝寒不至於同病相憐,但畢竟也是說過話的舊相識,就看著她這麼枯萎,隻要是人,心裡都會難過。
“你別這麼想,我還關心你啊,”舒清嫵聲音輕柔,“聽說你病得起不來,我不就過來看望你,希望你早日康復如初。”
說到這裡,她咳嗽一聲:“我們都沒有得力娘家,隻能靠自己在宮裡苦苦掙扎,我是沒有以後了,但姐姐還有。”
大抵因為隻有舒清嫵過來看她,郝凝寒說了許多心裡話,她誠懇地說:“姐姐啊,這宮裡吃人的都是人,以後若是有什麼,你且躲得遠遠的,別去亂好心,也別做了替死鬼,這一輩子白活了。”
舒清嫵沉默了。
郝凝寒的病怎麼來的,她確實不知,宮裡也沒人傳闲話,隻聽聞她是因為自己身體不好,思慮過重才得了風寒,卻不成想竟是一直沒有治好。
太醫若還是治不好,那就真的沒什麼希望了。
舒清嫵嘆了口氣:“好,我都聽你的。”
郝凝寒淺淺笑了。
她失神地看著舒清嫵的臉,喃喃自語道:“姐姐,我這輩子也不知道怎麼活著,心裡也沒什麼願望,如此也不覺得遺憾,便祝你心想事成吧。”
舒清嫵捏了捏她的手,看著她入睡之後才起身離開。
次日,宮人來報,說郝美人於今晨重病不治,撒手人寰。
原本舒清嫵跟郝凝寒並沒有多親近的關系,也不是什麼閨蜜摯友,可郝凝寒的死卻讓!讓她不知為何心痛難忍,那一段時間總是走神發呆。
雲霧和雲煙哄她,說郝凝寒身體本就不好,讓她別多想。
舒清嫵卻搖了搖頭:“什麼好不好的,若郝美人真的孱弱,也不會被選入宮中,就連秀女都當不成。”
“好了,我也隻是感嘆罷了,”舒清嫵輕聲哄道,“過些時候就好了。”
不過到了五月天,宮裡開始忙碌去玉泉山莊的事,她自己有了事情做,不怎麼再去想郝凝寒,便就好了些。
之後就是在玉泉山莊的輕快日子。
在舒清嫵的人生裡,從來沒有哪些歲月可以跟玉泉山莊比,在這裡的幾個月中,她見了所有沒見過的亭臺樓閣,坐了樓船,也跟著蕭錦琛一起釣過魚,雖然最後一條都沒有釣上來,可她心裡很滿足。
這幾個月,她晚上入睡之後,做的都是美夢。
蕭錦琛大多都是問她最近玩了什麼,又或者用了什麼,總歸帶著些許關心的。
舒清嫵不知不覺沉淪其中,她經常會想,陛下對她是不是不一樣呢?
可每當這時候,郝凝寒的死就如同一個警鍾,在她心裡反復敲響。
這些事,她沒有跟任何人說,就這麼小心翼翼藏在心裡,依舊做她溫婉賢淑的舒才人。
十月初,御駕回鑾。
一回到長信宮,蕭錦琛便大封後宮,舒清嫵跟著升為舒婕妤。
升位之後,日子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不過大抵因為蕭錦琛召她侍寢的次數最多,宮裡內外都對她異常熱絡,隆慶二年這個寒冷的冬日,她宮裡炭火隆隆,一點寒意都無。
日子,就在一日三餐,晨昏定省裡度過。
舒清嫵自己也數不清自己在宮裡多少個春秋,望見過多少次初陽,隻是有一日突然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德妃娘娘了。
此時她住在靈心宮前殿,原來住在靈心宮的駱安寧和齊夏菡都被挪去望月宮,靈心宮隻住了她一個人。
這!些年,宮裡沉沉浮浮,升上來許多人,沉寂下去更多的生面孔,蕭錦琛少來後宮,後宮看上去確實要冷清許多。
但隻有身處於後宮的她們,才知道這份冷清之下,是怎樣的波濤洶湧。
這些年,郝美人病故,王美人得了病,常年靠吃藥續命,吳昭儀懷了皇長子,最後還是沒能保住,不僅壞了身子,這些年也不怎麼再出來走動。
有的人卻越走越高,比如她,也比如宜妃凌雅柔,又或者賢妃譚淑慧。
她從來不肯主動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