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三日後長皇子設宴,表面是賞花,其實是為了挑選妻主。京中最近不少人蠢蠢欲動,為的便是這個。
可惜“譚柚”作為庶女,身份上就差了很大一截,自然不可能咬到這隻白天鵝。
這會兒吳嘉悅故意把這事說出來,就是為了刺激“譚柚”。
許是怕“譚柚”不上當,她眸光一閃,陰暗的揣測,“老實說你能進翰林院是借了你嫡姐譚橙的光吧,誰不知道她負責朝考。”
吳嘉悅根本不可能為花魁上心,她拼酒約架,為的是設局讓“譚柚”進去,從而鉗制住譚橙。
長皇子意在譚橙,朝臣們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到時候“譚柚”鬧出人命,譚家自然沒臉進宮宴,長皇子的計劃肯定不能得逞。
吳嘉悅打蛇打七寸,成功激怒“譚柚”。
庶女跟嫡姐像是剜進“譚柚”心底的刀子,讓她失去理智,這才上當,跟吳嘉悅公然約架。
這場架,不該約,更不該去。
和皺眉沉思的譚柚比起來,花青明顯信心滿滿想要大施拳腳。
譚柚坐在床上被動接過衣服,“我們幾個人?”
花青驕傲,“自然是你我兩個人了,之前咱們幹架主子您是以一當百,我花青就負責給您善後打下手,京中那群窩囊廢怎麼能是咱們的對手——”
她後面還說了很多,譚柚隻聽進去“兩個人”就沒再聽了。
譚柚沉默地將本來都抖開的衣服又重新折疊整齊。
那更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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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
“既然都約好了,不去便是失約,也不好。”譚柚目光平靜的看著花青。
譚柚中午嘔吐時,曾短暫對著銅鏡看過自己的臉,雙眼皮高鼻梁,清瘦高挑的個子,幹幹淨淨清冷秀氣的長相。
這副容貌很是出眾,奈何眉宇間長期怨懟積累出的輕浮戾氣,像層灰色輕霧,將原本較好的容貌遮住,隻留下紈绔二字。
如今暖黃色燭光中,譚柚坐在床上,手搭在折疊好的衣服上,眉眼沉靜,吐字清晰語氣不疾不徐的說話,竟讓花青覺得比之前譚柚拍桌子踢凳子更讓人威懾力。
仔細想想,竟有點像她小時候的夫子。
譚夫子一本正經地說,“打架肯定是不好的,以少對多更不理智。”
花青正聽的昏昏欲睡,就見譚柚補充道:“你幫我叫幾個人,咱們一起去。”
花青陡然清醒,精神一振,“叫誰?”
花青眼睛慢慢放光,心想肯定是要叫上自家主子在京中的幾個好友。
到時候她們呼啦啦一群人,弄死吳嘉悅那孫女!
譚柚不疾不徐地說,“叫上京兆伊衙門的人,以及吳嘉悅的母親吳大人。”
花青茫然,隻聽見後半句。
叫誰?這是要連姓吳的她娘一起打?這麼刺激的嗎!
譚柚不知道花青想的什麼,反正她是想釣魚執法,
譚柚打算讓吳大人管管,吳嘉悅約人打架鬥毆滋事,許是平時功課太少,生活的還不夠充實。
第2章
“這便是長了嘴的好處。”
吳嘉悅早就帶人在中午約好的巷子口等譚柚,下人極其上道的給她搬了張椅子過來。
吳嘉悅翹著腿架著兩個胳膊仰靠在椅子上,手裡顛著個打磨光滑的木棍,輕輕敲擊左掌心。
“譚家老二不會不敢來了吧?”下人往遠處眺望。
昏黑的街上安安靜靜,半個人影都沒有,沒人還好說,主要是有蚊子。明明才五月份,蚊子怎麼出來的這麼早。
下人手往空氣中揮,怕蚊子咬了吳嘉悅。
不來?吳嘉悅聞言敲掌心的棍子一頓,眉頭擰起來,滿臉煩躁不耐。
她站起來,反手將棍子抡在椅子上,震的手心一陣發麻,心情頓時更差了,“狗爹養的庶出,要是敢不來壞了老娘的計劃,往後隻要讓我見一次,我找人打她一次。”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遠處的下人就跑過來,“來了來了,譚柚來了。”
吳嘉悅立馬往前走了幾步,問,“幾個人?”
下人撓頭,也很疑惑,“兩個,就譚柚跟她那個打手丫頭。”
下人跟著吳嘉悅也有段時間了,打架這種事情見過不少,但她還是頭回看見隻有主僕兩個人就敢來赴約的。
這不是找打嗎,她們這邊可有十來個練家子呢。
吳嘉悅顯然也沒想到,畢竟以譚柚以往的脾氣性子,她應該會把她那些狐朋狗友都帶來,這樣人一多事情就容易鬧大。
今晚這場架,牽扯進來的人越多越好。若是譚柚那邊有誰下手沒個輕重鬧出人命,吳嘉悅能高興地跳起來。
吳嘉悅看著手裡攥著的木棍,眸光幽深晦暗。今晚不管如何,都要激怒譚柚讓她先動手。
吳嘉悅坐回椅子上,身邊下人圍在她身後,這麼一群人攔在巷子口正中間,像是收過路費的。
花青提著燈籠遠遠看見她們,心裡頗為後悔,“主子,咱們應該把白主子跟蘇主子她們叫上。”
這光看人數,氣勢就輸了一半。
譚柚沒坐轎子,想走走順便醒醒酒,“這是人多就能贏的事兒?”
花青一想也對,“這是拳頭硬不硬的事兒,雖然對面人多,但說不定都是草包,根本不用京兆伊衙門來人,我一個挑十個,您站在後面看就行。”
譚柚不是這個意思。
她估摸著時間,走的不快不慢。
吳嘉悅瞧見譚柚過來就笑了,笑的譏諷不屑,“我還以為你慫了不敢過來呢,怎麼著,你們主僕兩人這是打算直接認輸?”
她微微挑眉,手裡木棍指著腳尖前面,極盡羞辱,“也罷,隻要你譚柚跪在地上喊我一聲姑奶奶,我便當沒有今天這事。”
“啊呸!”花青這暴脾氣,直接挽著袖子往前走一步,“少你爹的廢話,有本事咱們直接亮拳頭!”
她一開口吳嘉悅一群人哈哈大笑,“我們每人讓你一隻手,你能打得過?”
吳嘉悅從椅子上起來,眼睛看著譚柚,“這是我跟你家譚庶女的事情,你個下人摻和什麼。”
隨著她開口,那十幾個練家子直接走過來,把花青跟譚柚分隔開。
花青眼睛瞪圓,拳頭都抡起來了,餘光瞥見譚柚朝她微微搖頭,這才不情不願地把手放下。
吳嘉悅拎著棍子邁著豪橫的步子,朝譚柚走過去,然後在距離譚柚還有一步遠的位置站住,挑釁地用鼻孔看她。
譚柚借著月色望向吳嘉悅。
吳嘉悅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形清瘦個頭比她矮個兩指左右,本應朝氣蓬勃的精氣神被酒色掏空,眼窩凹陷眼底顏色青紫,顯得不夠精神。
就這個年齡,正是好好學習的時候。
兩人無聲對峙,譚柚原地不動,吳嘉悅挑釁地往前又走半步。
吳嘉悅一肚子羞辱人的話,正想著挑哪句更能刺激譚柚的時候,對面的譚柚先開口了。
安靜無人的街道上,是譚柚不疾不徐自帶氣場的聲音。
譚柚問她,“可有功名?”
吳嘉悅挑釁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她口口聲聲說譚柚是庶女,可人譚柚是正兒八經的翰林,而她考了好幾次都沒考上舉人。
這也是吳嘉悅的痛處,正因為這個,在母親面前跟其他姐妹比總有些抬不起頭。
譚柚了然,微微嘆息,“那便是沒有了。”
陳述事實又略帶失望的語氣。
“……”但凡譚柚剛才的口吻幸災樂禍帶著炫耀,吳嘉悅都能跳起來打爆她的狗頭,可譚柚就是以最平靜尋常的語氣問她,不帶半分譏諷。
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老師在面對不爭氣學生時的無奈,問的吳嘉悅握緊木棍,頭皮發緊。
她這個時候要是跟譚柚動手,簡直就是直接承認她惱羞成怒不如譚柚。
吳嘉悅心裡不服氣,哈,她能不如一個庶女?
“我今年定能考上!”吳嘉悅棍子搭在肩上,抬起下巴很是自信。
她這流裡流氣的模樣看的譚柚眉頭微皺,“那可曾好好復習應對今年秋闱?”
“……”吳嘉悅莫名心虛,棍子不自覺放下來,這自然沒有,她哪有時間安心看書。
譚柚目光略帶沉痛地看向吳嘉悅,“那學習計劃呢?”
“……”也沒有。
譚柚頓時望向吳嘉悅的眼神就透著股失望,“這般好的年紀不考個功名出來,你是怎麼好意思出門打架的?”
國家怎麼沒的?就是你們這群小年輕不努力作沒的。
吳嘉悅心虛到抬不起頭,隨著譚柚的四連問,吳嘉悅站姿已經從剛開始的吊兒郎當變成老老實實站著,雙腿夾緊,雙手交疊搭在小腹前,下意識開口,“對不起夫子,我錯了。”
兩人這番對話看愣周邊一群下人。
不是,咱不是來打架的嗎?怎麼突然就變成抽查功課了呢?
吳嘉悅的下人手搭在嘴邊,小聲提醒吳嘉悅,“主子,您跟誰認錯呢?”
吳嘉悅睜眼瞪下人,掌心朝上攤開恭敬地移到譚柚面前,輕聲說,“自然是跟我老師。”
老師?
她老師在太學院呢,怎麼可能大半夜在街上?
吳嘉悅這才從譚柚的師生氣場中清醒過來,嚇得手搭在下人懷裡往後退了兩步。
什麼鬼!
吳嘉悅臉都氣紫了,“好你個譚柚,竟敢耍我!”
最丟臉的是,她竟然真的被譚柚給唬住了!譚柚那個語氣跟調調,一時間讓她以為面對的是自己老師,頭都不敢抬。
看見吳嘉悅剛才那慫樣的花青,更是不給面子的大笑出聲。
譚柚餘光掃了眼花青,花青笑出鵝叫的聲音瞬間卡在喉嚨裡,抬手捂住嘴。
譚柚問吳嘉悅,“我哪裡耍你了?沒考上功名的是你,沒復習學業應對秋闱的也是你,大半夜出來鬧事的還是你,我隻是在陳述你的實際情況。”
就因為是事實,吳嘉悅才更生氣。
她本來想踩著譚柚的痛腳刺激譚柚,結果現在反過來,她被譚柚三兩句氣的失去理智。
但凡這話是譚橙說的,吳嘉悅最多不服氣,可這話是譚柚說的啊,是她最看不起的庶女,最不屑跟輕視的人說的,那種屈辱感直接讓吳嘉悅怒火上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