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牧腳嫩,走了快一上午,需要泡泡腳解乏。因為他除了皇家的流程外,還要走譚府那邊的流程。
欽天監算出吉時定在下午申時末,這期間譚柚跟司牧都沒闲著。
譚柚從清早起床,跟隨著譚老太太和譚母一同去掃墓,告訴譚家的列祖列宗她要娶夫了。
老太太往自己夫郎墳前多燒了兩把紙錢,樂呵呵告訴他,“娶的司牧,那孩子你見過的,長得白白淨淨,一雙鳳眼通透又幹淨,可好看了,小時候你還抱過他呢。現在咱家柚子就要把他娶回來了,開不開心?”
清晨,還未染上熱氣的夏風卷著紙錢燃燒出的煙氣飄向遠方,將生人的思念跟話語寄去天邊。
掃完墓情緒多少有些低落,但隻低落了那麼一會兒。
譚柚回到譚府的時候,蘇白蘇吳已經到了,正擠在她屋裡打打鬧鬧。
蘇虞伸手搭著吳嘉悅的肩膀,笑嘻嘻地扯她衣服,“你這身好看,快脫下來讓我穿。”
吳嘉悅,“……”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一邊去,”吳嘉悅整理衣襟,把蘇虞抓過的地方抻平,“我穿著也不差行吧。”
“你們都穿這麼好看,是不是想搶阿柚風頭呢。”蘇虞扇子從蘇婉白妔吳嘉悅身上挨個點過,指指點點,頗為憤慨,“當個人好吧,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你們。”
白妔伸手撥開就快戳到她面前的扇子,“少給我們犬吠,我們幾個就你穿得最騷包,你還好意思叫。”
蘇虞一身粉,襯得整個人越發好看風流。粉的灑脫,粉的不俗,這才是最難得的。
蘇虞嘿笑,“反正咱們就是不穿,長皇子也不會多看咱們一眼。”
她表示,“但其他公子們還沒婚配,總得給他們一個一飽眼福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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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蘇吳四人容貌都不差,以前吊兒郎當的顯不出來,如今靜心學習真就有點“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味道,顯得人都挺拔精神很多。
她們騎馬出去,跟在花轎後面,那真是說不出的養眼啊。
“嘖嘖,排面。”蘇虞得意。
譚柚笑著進來,“我的臉面們,你們來的好早。”
“那可不,就等著來吃頓好的呢。”蘇虞捏了塊糕點啃起來。
她們四個早到,不僅可以幫譚柚應酬,還可以跟著長點見識,譚府辦喜宴,來的都不是俗人。這對於蘇白蘇三人來說穩賺不賠,簡直是開了眼界。
唯有吳嘉悅,她們來了,她也沒遲到。
跟蘇白蘇三人不同,吳嘉悅身為吳府嫡長女,本來不該在迎親的隊伍裡。
來之前,吳嘉悅瞞得嚴實,到今早要出門了,吳思圓才知道這事。
吳思圓極其不願意讓她摻和譚柚的婚事,更不願意讓她隨著譚柚進宮接親。
吳嘉悅跟她娘妥協了十幾年,慫了十幾年,這次難得硬氣。
她梗著脖子說,“我都跟她們約好了,一起進宮。”
“你進宮的次數還少?”吳思圓氣的胸口疼,“你要是想進宮,這事之後,我讓你進宮住幾天都行。”
“不一樣。”吳嘉悅攥緊垂在身側的拳頭,“那不一樣。”
“不都是進宮,哪裡不一樣了!”吳思圓拍桌子,“我跟你說,這事可不僅進宮這麼簡單,誰人不知咱們是皇上這邊的,你現在去幫譚柚迎親算怎麼回事?”
“那是你們,我幫夫子迎親跟朝政無關,跟什麼都無關,隻因為她是譚柚。”
吳嘉悅就是不妥協,“我跟蘇虞她們約好了,你們愛想的多復雜就想的多復雜,反正我們隻是去迎親,就這麼簡單。”
她既然答應了譚柚,那就必須去。
吳思圓險些讓人把吳嘉悅關在府裡不讓她出去,直到蘇虞扯著大嗓門在門口問,“吳嘉悅,你磨磨蹭蹭生孩子呢,趕緊的老太傅派人來接了,說就等你了。”
吳思圓臉色瞬間鐵青,咬著牙看吳嘉悅連蹦帶跳地往外跑。
吳嘉悅,“來嘍來嘍。”
吳思圓氣得差點厥過去,抖著手罵,“她自己成親都不知道有沒有這麼高興,譚柚成親她美成這樣嗎,我吳家造了什麼孽!”
以前吳嘉悅可不是今天這樣,吳大人甚至覺得那時候的她還帶點腦子,現在整個人就是傻的,被蘇虞那幾個人給傳染傻了!
吳大人的反應蘇虞可不知道,吳嘉悅到門口才發現根本沒有老太傅派來的人,就蘇白蘇三人。
她們四個迎著晨風往前跑,邊跑邊笑。
吳嘉悅推蘇虞,“真有你的,知道我娘好面子又不敢得罪譚老太傅。”
“那可不,我是誰,”蘇虞攬著幾人,“咱們四個,可一個不能少。”
吳嘉悅側眸看其餘三人,眼裡慢慢露出笑意,“嘖,迎個親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哎呦呦,你不稀罕你別穿這麼好看啊。”
“……”
旁人都是坐轎子來的,就她們四個是跑著進來的。
門人將她們直接往墨院裡領,結果她們比門人還輕車熟路,蘇虞中途還幫其餘人指路呢,宛如回了自己家。
隨後她們便在譚柚屋裡等她。
譚柚如今掃墓回來,帶著四人跟在譚老太傅身後去接待客人。老太傅笑呵呵給四人一人一塊糖,“好孩子,今天要辛苦了。”
蘇虞乖巧老實地搖頭,含著糖說,“不苦不苦,現在嘴裡都是甜的。”
她馬屁拍得老太太高興,老太太一高興,便領著她們多見了幾個人。
一圈下來,蘇虞手心都是湿的。
太緊張了。
她就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更沒見過這麼多厲害的人物。娘啊,她可太有出息了!
蘇大人也很欣慰,因為蘇虞的關系,她也收到請帖。
跟蘇家的高興截然相反,吳思圓臉色難看,隻要看見吳嘉悅的身影,鼻子就出氣比進氣多。偏偏她又胖,時間長就有點喘不上氣,多次處於要暈但還沒暈的邊緣。
現在隻是在譚府還好,到了下午申時左右,四人跨坐在黑馬身上分成兩列跟在譚柚白馬身後的時候,更顯眼了。
這下誰都知道她吳思圓的女兒給譚柚接親去了。
吳大人憂心忡忡,想的都是怎麼跟同僚解釋,“孩子間的玩鬧,我向來是不管的。”
她呵呵著說,“她的事情她自己做主,我都不問。”
她說歸她說,至於別人信上幾分就不好講了。
成年人的官場,多年磨礪沉浮下來,早已沒有這份少年意氣。
她們不信吳嘉悅僅是為了個約定便去給譚柚作配接親,她們隻會把一件簡簡單單的少年人的事情,往深處想,往暗處想,往朝堂想。
但面上還是會跟著打哈哈,“孩子嘛,隨她們鬧。”
隻是鬧完,看你如何跟皇上解釋。
其餘人如何想暫且不管,譚府鞭炮聲響起的時候,所有人都興奮起來。
出發接親嘍!
第35章
“那我哪能知道譚翰林是真的行啊。”
長皇子成親的規格堪比皇上大婚, 光坐的轎子就是十六人抬的花轎。
裝飾著金紅兩種華貴飾物的轎子由相貌端正身形相似的轎婦們共同抬起,從譚府出發前往皇宮接親。
震耳滔天的鞭炮聲響起,一時間所有的議論說話聲全都聽不見, 鼻尖前嗅到的是炮仗獨有的硝煙味道, 耳邊一陣嗡鳴,讓人不得不抬起兩隻手堵住耳眼。
有人扯著嗓子大聲道:“譚府果然闊綽, 光是這炮仗聲站在京郊都能聽到!”
旁邊那人回,“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對!我說的就是這響聲忒大了!在哪兒都能聽見!”
“是啊!這規模是大!特別罕見!也就長皇子成親能見著一回!”
兩人說的驢頭不對馬嘴, 有些句子隻能聽見裡面的一兩個字, 其餘的全部鞭炮聲掩蓋了。
譚府門口全是人, 頂著夏季午後的大太陽,用手遮在額前, 擠擠挨挨地探頭往路中間看, 生怕錯過每一幕。
譚柚站在馬前,手扯韁繩,腳踩馬镫, 幹脆利落地翻身上馬, 動作行雲流水般順暢絲滑, 讓人賞心悅目。
她在最前面,跨著的是匹毛色雪白沒有半根雜質的白馬。那馬精神奕奕,優雅高傲地站在原地踏著前蹄,昂著頭顱, 將掛在脖子上的大紅綢花露出來。
現在不過未時左右,明亮的太陽光芒照在白馬身上, 馬白的像是高山頂峰的銀色白雪, 身上毛皮的光澤似乎在陽光下隨著動作而流動。
而馬身上的人, 容貌極好, 氣質脫俗。此人正是譚府二小姐——譚柚。
眾人看著跨坐在馬背上的譚柚,茫然愣怔了片刻,仿佛是第一天認識她一般。
以前那個神色陰翳行事滑稽的譚家庶女、紈绔譚柚,當真是面前這人嗎?
譚柚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脫變,她們居然都沒有印象。
仔細想來,她們對譚柚的看法還停留在以前,竟然都沒怎麼注意過對方早就今非昔比。
她們習慣了低頭看譚府庶女,隻是今天猛地抬頭,才突然發現那個庶女早已破繭成蝶般蛻變,褪去身上那層浮躁戾氣,露出沉靜平和的氣息。最為難得是,她身居官場,卻帶著股讓人心頭寧靜的書卷氣。
不急不躁,沉穩平靜,有自己的主見跟看法,有為之堅守的底線跟韌勁。
少年老成,又不失少年意氣。
今天來了諸多大臣,她們看著譚柚,不由想起琉笙苑內,她抱著長皇子跟太君後對峙的局面,似乎是從那時候起,譚柚就有些不一樣了。
到底是譚家的人,再壞再歪的苗子,根基終究在那兒,總會成長成筆直挺拔的模樣。
今日出彩的並非隻有譚柚一人,讓人眼前一亮的還有她那四個接親的好友。
蘇家的蘇虞蘇婉,白家的白妔,以及吳家的吳嘉悅。四人等譚柚跨坐在馬上之後,彼此對視一眼,動作整齊劃一地翻身上馬。
君子六藝,其中本就有“御”這一項,她們連怎麼駕駛馬車跟戰馬都曾學過,何況隻是區區的一個騎馬。
過於整齊瀟灑的上馬動作,讓周邊不少人,尤其是男子,沒忍住把手攏在嘴邊發出歡呼喝彩聲,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才臉色通紅的雙手捂臉。
不得不說,是養眼好看。
對著譚柚他們不敢,但對著這四人完全可以大膽稱贊。
在鞭炮聲中,迎親隊伍緩慢從譚府門口出發。
五匹馬,一白四黑。
白馬走在前面像是領隊,而黑馬分成兩列兩排追隨。
五人就這麼護在花橋前面跟兩側,而花轎後面是吹打班子跟抬著聘禮的人。
譚府下聘,東西絕對不止抬的這十六箱,隻不過怕過於招搖,選了個跟花橋轎婦人數相當的箱子數,跟在後面意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