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小範圍的秋闱,最後是整個大司的春闱,一步步收攏再分散,最後掌控。
譚柚多看了蘇虞一眼,蘇虞視線跟她對上,不好意思地用扇柄蹭了蹭額角,“我就隨口這麼猜猜。”
“你的實幹才能多過於卷面成績,”譚柚道:“比起做卷子,你處理事情的能力更強,也看得很通透。”
誰知道蘇虞聽完伸手捂嘴,眼睛睜大,抽了口涼氣,“阿柚你突然這麼誇我,我是不是真落榜了!”
“你說實話,我雖然承受不住,但我盡量努力不哭。”蘇虞已經開始扁嘴。
譚柚,“我是真沒看榜單。”
蘇虞,“我不信。”
譚柚頓了頓,“你沒落榜。”
蘇虞這才吐了口氣,“我就喜歡你說實話的樣子。”
白妔翻白眼,“……”
馬車往前走了沒多遠,便停下。
蘇虞疑惑地撩開車簾往外看,花青說,“主子,是吳府的馬車。”
吳嘉悅等在這條必經之路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瞧見譚府馬車,不由探身出來,“夫子,咱們是一起走,還是我單獨坐馬車去。”
“你自己走,我們車廂小擠不下你。”蘇虞嚷,“你要是實在想來,跟在後面跑也行。”
吳嘉悅朝她隔空吐口水,“去你的!”
蘇虞笑著將車簾落下,抖著腿,語氣隨意地跟裡面三人說,“沒事,就遇見一條擋路的狗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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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無情戳穿她,“我們聽見了吳嘉悅的聲音。”
“我說是狗叫,你說是吳嘉悅的聲音。你看看你,怎麼能罵吳嘉悅是狗呢!阿婉啊,你學壞了。”蘇虞嘖嘖咋舌,然後又掀開簾子朝對面喊,“吳嘉悅,蘇婉罵你是狗!”
蘇婉,“……”
有你這個姐姐,是我的福氣。
吳嘉悅都不搭理蘇虞。
兩輛馬車停在龍虎牆不遠處。
虧得她們來得早,這會兒停這兒的馬車還不算多。
牆角已經蹲了不少人,都是等著看榜的考生。
譚柚不打算下去,蘇虞三人則先去佔位置。
“你在這兒等我們,一定要等我們啊。”蘇虞扭頭看譚柚。
譚柚笑,“好。”
聽她答應,四人才往前走。
秋闱的榜單又叫桂榜,因為正好趕在金桂飄香的九月份。
八月桂花堪堪開放,九月花香最是濃鬱。清晨時分,考生們蹲在榜前等榜,心頭焦急,這時候是聞不到桂花香的。
譚柚撩開車簾一角,清晨桂花的香味摻雜著露水飄進來,味道清新好聞。
譚柚落下車簾,垂眸看書。她隻覺得自己才翻了兩頁紙,便聽到外面鑼鼓聲響。
禮部來放榜了。
禮部來的是宋侍郎宋芷茗,她身著紫色官服,雙手捧起明黃榜單,從軟轎裡出來。
自轎子到龍虎牆的位置有兩行侍衛站在兩側,一手持刀一手提燈籠為她開路。
原本說話闲聊的考生們瞬間安靜下來,眼睛直直盯著宋大人手裡的榜紙。
有侍衛提著漿糊桶過來,往龍虎牆上刷漿糊,隨後宋大人踩著三層腳凳,上去把榜紙端端正正貼好。
她是頭回做這件事情,心頭也是激動,但礙於官威,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榜紙不可撕毀,榜前不可爭鬥,考生禁止鬥毆,”宋芷茗沉聲道:“僅三條,違規者廢除考生資格,成績作廢。”
宋大人放完榜離開,留兩個侍衛守在此處。
她前腳剛走,後腳考生便蜂擁而上,你推我推你,爭著搶著上前看榜。
如今不過卯時末辰時初,東邊天色僅露出那麼一線光亮,站在後面還不能看見榜上的字,所以大家都在拼命往前擠。
譚柚遠遠的都能聽見她們的聲音。
“誰踩我鞋了?!踩鞋了聽見沒有!”
“別摸我屁股,你爹的,摸誰屁股呢!!!”
“滾開,老娘昨晚就來佔位置,你往誰懷裡擠呢!”
過了這一陣,才能聽到後面的聲音。
“我中了,我中了啊!就第四行第三列,看見沒,我的名字!!!”
“我也中了!”
尖叫興奮聲比炮仗還響,炸的其她人耳鳴,沒找到自己名字的考生耳朵裡一陣嗡鳴,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榜紙,一行行一列列去找自己的名字,掌心額頭早就沁出汗水,但絲毫不在意。
硃砂從宮裡出來,一眼就看見譚府的馬車。
他小跑過來,跟花青打過招呼,然後踮腳敲馬車車廂,“驸馬。”
譚柚掀開簾子看他。
硃砂說,“主子他把名單統計好了,要我給您送來,免得您幹等。”
說著要從袖筒中掏出紙。
譚柚溫聲道:“不用。”
她朝龍虎牆的方向看,“我等她們告訴我。”
硃砂笑了,“主子猜到啦,所以我不止是來送名單的,還是來送早飯的。”
他提起腳邊沉重的食盒,給譚柚看。
硃砂,“主子猜到您會早來,讓我提前去御膳房拿了早飯送過來。”
譚柚眼裡這才露出笑意,硃砂輕咳兩聲,跟譚柚學司牧的語氣,“硃砂,記得讓她把食盒送回來,要親自送。”
譚柚忽然覺得硃砂這份本事還是可以的,學得很像司牧。
硃砂示意譚柚,“主子想您啦。”
“好,”譚柚本來就打算今天進宮的,“我待會兒過去。”
“好嘞,”硃砂將食盒遞給花青,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硃砂走之前朝龍虎牆那邊看,猶豫一瞬,“要不我也等等吧。”
蘇白蘇吳跟譚柚感情極好,他也想知道她們的名次。
龍虎牆前,蘇虞費勁才把自己被人踩掉的鞋跟提起來,抱怨道:“早知道穿靴子了。”
她眼睛直勾勾往牆上看,嘴裡念叨著,“蘇虞蘇虞蘇虞蘇婉白妔吳嘉悅……”
“找到了!”
蘇虞怔在原地,抽了口涼氣,難以置信地雙手捧臉,“我我我,第、第八名!”
她眼睛盯著自己名字,右手抓住身邊人,瘋狂搖晃,“白妔白妔你快看,我是不是眼花了我第八名啊!”
白妔伸手拍蘇虞,“你認錯人了,我在你左邊。”
蘇虞往右邊看去,愣了下,安從鳳?
她拱手道歉,“對不起,認錯了。”
然後雙手抓著左邊的白妔瘋狂喊,“白妔白妔我中了,爹的第八啊!”
安從鳳側眸朝身邊看,微微皺眉,隨後視線落在榜首上。
第一名(解元):
安從鳳。
隨後緊跟在她後面的便是:蘇婉、吳嘉悅。
蘇婉這個人安從鳳倒是聽說過,跟剛才搖晃她的蘇虞一樣,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
然而此刻,這塊爛泥就貼在京中最榮耀的龍虎牆上,緊跟在她這個小三元身後,虎視眈眈。
吳嘉悅是吳思圓的嫡長女,安從鳳之前有意借著難民一事結交過,奈何對方沒這個意思,直接越過她走開。
京中誰人不知吳嘉悅是什麼德行,而現在,此人也在榜上,緊挨著蘇婉,排名第三。
剛才發瘋的蘇虞排名第八,連白妔那個蠢笨如豬的人,都排在第十九,躋身前二十之列。
安從鳳明明是榜首,是第一,是解元,但就是高興不起來。
短暫的喜悅之後,是說不出來的危機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為何非是這幾個眾人公認的爛泥廢物。如果是個沒聽過名字,或是沒見過的人,安從鳳都不會有這種感覺。
可現在,兩蘇一吳,明顯對她構成了壓迫感。
她這個第一名,還不如蘇虞這個第八名興奮。
蘇虞越過安從鳳,一把抱住蘇婉,往她臉上親一口,特別響,“不愧是老蘇家的驕傲!”
蘇婉也很驚喜,人雖然被蘇虞抱著,但眼睛還是往榜紙上看,“我真的是第二。”
她自己都很吃驚。
心中比喜悅更大的感覺是:阿柚應該會很開心,她們四個沒給她丟臉。
吳嘉悅反復看自己的名字,都快不認識這三個字了,“是我嗎?”
蘇虞搓狗一樣搓她腦袋,“是你是你,出息了啊,站著都能考出這個名次,坐著還不得考個解元啊!”
吳嘉悅那時候屁股疼沒辦法久坐,很多時間都是站著答題。
吳嘉悅單手攬住蘇虞的肩膀,眼睛明亮如星。
她竟然,中舉了。
這擱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然而現在她不僅中舉了,還是第三名。
白妔也激動,“這不得擺兩桌?到時候我娘要是擺酒,你們記得替我喝啊。”
“我不,我要做小孩那桌吃菜。”蘇虞嘿笑,“我可是第八名。”
“去你的第八名,”白妔說,“我還第十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