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石也慌,“皇上冷靜,禁軍還在外面。”
司牧前腳從養心殿離開,後腳禁軍才收隊撤離。
回勤政殿的路上,胭脂看著司牧披散的長發,柔聲問,“殿下可帶了其餘簪子?”
“沒有,”司牧笑,“但我帶了發帶。”
月白色的。
他站在原地,將發帶遞給胭脂,“你快給我綁一下,披頭散發見阿柚多不好看。”
今日譚柚難得願意留在勤政殿,司牧回去的腳步都是輕盈歡快的。
養心殿的事情像是沒發生過,出了那個門,他又是鮮活的樣子。
譚柚站在勤政殿臺階下,抬眸看向朝她快步跑過來的司牧,眼裡露出笑意,“慢些。”
司牧朝譚柚跑過來,蹲在譚柚腿邊的松獅朝司牧跑過去。
狗子歡快極了,甩著舌頭跟尾巴迎向司牧,簡直就是父“子”二人的雙向奔赴。
司牧茫然,“?”
司牧被狗攔住,“!”
“它怎麼也在?”
松獅兩條前腿熱情地搭在司牧身上,快樂地搖著尾巴,踮著腳要跟他貼貼。
“它還沒睡,便帶它出來等你。”譚柚朝司牧走過去。
Advertisement
司牧眉眼彎彎伸手揉松獅腦袋,手指撓松獅下巴,耐心十足,像個慈父,“乖,躺下~”
松獅聽話地躺下,四腳朝天,露出肚皮,等著被摸。
結果它前腳躺下,司牧後腳就提著衣擺朝譚柚衝過去。
松獅,“???”
司牧騙了狗兒子,笑得好大聲,沒有半分愧疚跟心虛。
他衣擺翻飛,大氅朝後揚起,像隻輕盈的蝴蝶,翩跹而來。
司牧蹦起來,幾乎是飛跳著張開雙臂掛在譚柚身上,被譚柚摟著腰原地轉了一圈。
銀白色的大氅因為旋轉蓬起來,像是一朵雪白的圓傘,露出裡面翠青色的衣擺。
司牧朝後曲腿,同時偷偷將手指上沾到的星點血跡在自己身上來回擦拭,然後才用他幹幹淨淨的手攀著譚柚的肩膀。
“松獅好傻哈哈哈。”司牧扭頭朝後看,松獅還躺在地上。
松獅歪頭看見了司牧,這才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狗子絲毫不記仇,比剛才還開心地朝司牧跟譚柚跑過來。
司牧從譚柚懷裡滑下來,蹲在地上滿滿當當將松獅接了個滿懷。
松獅都快有他重了,被松獅這麼一撲,司牧險些仰躺在地上。
譚柚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司牧往後一靠,正好後背抵在她腿上。司牧仰頭看譚柚,譚柚垂眸看他。
司牧靠著譚柚的腿,來回胡嚕松獅。
“去找你皇姐了?”譚柚見司牧頭上的簪子換成發帶,多問了一句。
司牧點頭,語氣輕松,絲毫沒把剛才當回事兒,撸狗的手都沒有半分停頓,“跟她拌了幾句嘴,姐弟嘛,拌嘴很正常。”
“不過她聽說你因為陳家而受傷,便自責地拿著我的簪子劃她的脖子要向你賠罪。”
司牧微微搖頭,很是苦惱,“攔都攔不住。”
旁邊目睹一切的胭脂,“……”
他看向譚柚,感覺以譚博士的腦子,應該不會相信殿下的鬼話。
譚柚笑,“倒也不必這般賠罪。”
胭脂沉默。
譚柚撩起衣擺,跟司牧蹲在一起,溫聲道:“她若是傷了脖子,被人看見多不好。”
司牧眼裡笑意更濃了,湊過去在譚柚嘴邊親了一下。
沈御醫說的對,這天底下恐怕也就隻有譚柚會這麼慣著他了。
“不會,我皇姐要臉面,定不會被人看見。”司牧拍拍狗子的後背,示意今天就到這兒了。
松獅被硃砂帶回去睡覺,司牧挽著譚柚朝勤政殿殿內走。
司牧小聲跟譚柚說,“我殿內的床,特別結實。”
譚柚,“……”
譚柚捏他鼻子,司牧笑著縮起脖子,“跟你說笑呢,我還有政務要處理,豈能光想著睡覺!”
顯得他多不正經一樣。
但是往上走了兩步,他抬手遮在嘴邊,聲音更輕了,“但床真的很結實。”
譚柚薄唇輕抿,生生壓下嘴角的笑意。
司牧用手指輕輕撓譚柚掌心,軟軟唧唧地問她,“你要不要試試啊?”
譚柚攥住他的手,垂眸看他,聲音跟著放輕,“那殿下何時能忙完?”
她又不是聖人,哪裡扛得住這般誘惑。
司牧得逞地笑,“已經忙完啦。”
譚柚目視前方,嘴角噙著笑意,“那便試試。”
第66章
“若能有幸以身報國,也算不負年少一場。”
果真如司牧所說, 翌日早朝,司芸冷著臉坐在龍椅裡。
因為隔著段距離,加上冬天的卯時, 光線不好, 朝臣們也看不清司芸脖子上纏著圈紗布。
就是有人視線好,遠遠瞥見一圈白色, 還當是司芸怕冷偷偷戴上了圍脖。
早朝之後司芸又會換身衣服,這個天氣, 穿個領子稍微高一些的外袍很是正常。
門內, 司牧歪著腦袋看司芸的脖子, 司芸臉皮繃緊,連個餘光都不給他。
誰知司牧忽然湊身過來, 司芸差點嚇得從龍椅上彈坐起來, 條件反射地抬手捂著自己的脖子,壓低聲音吼道:“你想幹什麼?”
因為昨晚一事,司芸對於司牧的突然靠近都有了心理陰影。
“皇姐這說的什麼話, 自然是關心一下皇姐的傷情。”司牧笑吟吟的, 慢慢又退回去。
司芸手指緊握龍椅扶手, 下顎緊繃,胸口上下起伏。
瘋子。
司牧今日心情好,看見司芸這副表情,心情更好了。
鍾樓聲響, 朝臣進宮。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驸馬當街遇刺, 後是皇宮封鎖, 再是譚柚留宿宮中。
好像跟前兩個比起來, 後面那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譚橙帶頭上的折子, 要求徹查昨天街上遇刺一事。
“事關皇親,關乎太學院,關乎長皇子跟皇上,臣認為,必須徹查,找到真兇。”哪怕過了一天一夜,譚橙的臉色依舊很是難看。
傷的是她妹妹,脖子還見血了,昨天老太太剛出宮她便要進宮去看看,怎麼都攔不住。
要不是知道陳家不是真兇,譚橙昨天就親自過去抬腳踹門,要跟陳芙比劃一下。
她不在乎是不是以大欺小,陳侯若是願意,替她孫女出手譚橙更高興。
因著譚柚“負”傷,譚橙從昨天到今天心情都不好,她站出來開口,沒人敢頂著她的火氣上前說話。
司芸恢復懶洋洋的姿態,側歪在龍椅上,撐著額角的那隻手,拇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紗布邊緣。
有她示意,吳思圓站出來說話,“當街傷驸馬,此行徑屬實惡劣。依臣來看,應剝奪陳家侯位,舉家發配西北苦寒之地。”
吳思圓此話有報復的成分在。
上回陳芙將吳嘉悅打的臥床不起,吳思圓就恨不得弄死她們一家。現在陳家成了皇上丟車保帥的棄棋,吳思圓怎麼可能不狠狠踩一腳!
也是因為吳思圓提出懲罰陳家,從而打消旁人懷疑此事是司芸做的嫌疑,至少明面上打消了。
司牧道:“此事關乎驸馬,由本宮細想之後再做決定。”
陳家不過是個替罪羊,無關緊要。
一件事情翻篇,就有人想提另外一件。
比如有大臣想詢問昨日長皇子為何無緣無故封鎖皇宮,如果隻為了找一支丟失的玉簪,那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些。
可對上滿身煞氣臉色冰冷的譚橙,眾人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先閉嘴吧。
譚橙今天明顯不好惹,這時候若是上去指責長皇子,她怕是會愛屋及烏的護犢子。
老實人發脾氣,更可怕。
幸好這時禮部侍郎宋芷茗站出來,她作為禮部人,想說的不是驸馬在宮中留宿一事不符合禮制規矩,而是說起了各部官員的炭補。
由她開口,這才將上面三件事情順勢掀過去。
“按著往常慣例,這個時候禮部便該擬名單然後找戶部拿銀子分發下去,隻是今年情況特殊,不知道這名單還擬不擬?”
一聽到銀子,原本還在打盹的戶部尚書馬大人立馬一個精神抖擻,張口就是,“沒有錢,戶部沒有錢。”
最近馬大人在朝堂上名聲很響亮,眾人都親切地稱呼她為——
馬貔貅。
半個銅板都不往外吐。
馬大人也沒辦法,臨近年底,戶部是最忙的時候。可戶部忙來忙去,對著賬本一算,今年國庫依舊進賬不多。
戶部唯一見著錢的時候,便是發賑災銀那次。隻是前腳數完銀子,後腳銀子就運走了,根本沒在戶部捂熱過。
也幸虧賑災銀發的及時,如今這個季節,災區已經重建的差不多,災民也能安然過冬。
馬大人說,“若是哪位大人不信,我把戶部賬本掏出來給你看。”
說著還真從懷裡掏出一個本子,食指在舌頭上蘸了一下,低頭就著微弱的宮燈光亮開始翻。
眾人一愣,“?!”
她還真揣著賬本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