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母瞬間慌亂起來,想盡一切辦法在圈內掙扎,先是到處亂撞,四周亂跳,見跳不出去,又滿頭大汗地刨坑,可是這個圈居然連地下也能滲透,打了洞依然是碰壁。
雲母隻好將刨開的土又填了回去,難過得想哭。雖說她聽見了那淺衣仙人說一個時辰之內定會回來,可要是他忘了呢?要是平白無故失蹤了,母親、哥哥還有姨父姨母肯定會很傷心……說起來,也不知道哥哥現在怎麼樣了,順利回到家裡沒有?
她一邊想,一邊沮喪地趴在地上。石英並不在附近,大概是之前兵荒馬亂的關頭來不及回頭看,一口氣跑太遠了,不過想想等哥哥發現自己不見,他肯定會回去告訴姨父姨母和母親,雲母又不由得地放心了幾分。石英知道他們遇險的位置,他肯定會帶母親來的。
由於先前折騰得太過,時間又是午後,雲母剛有幾分安心,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困了。她打了個哈欠,堅持了一會兒,終究沒有抵抗住睡意,不知不覺將自己團成一團,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隻是她畢竟還處在神經較為緊張的狀態中,並沒有睡得太死,剛一聽到附近有響動,立刻便被驚醒。
雲母剛醒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當是之前那位淺衣仙人回來了,誰知剛一睜眼,看到的竟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嚇得魂飛魄散,整隻狐都清醒了,頓時往後一躍!
然後,她才看清楚,那不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而是一個人,一身黑衣,還蒙著面,一看就不是個好人。野獸的戒備在這個時候上升到頂峰,雲母不自覺地弓起身子,背毛倒豎,擺出攻擊的姿態,警惕地盯著對方。
不過,這個時候,雲母倒是又有幾分慶幸她在一個仙人所畫的圈內,她自己出不去,想必外面的人也進不來,她是安全的。
母親說過,若是看到可疑的人,即使真不小心被發現了,也萬萬不可暴露她的靈狐身份。這種時候雲母自然不會說話,僅是死死地盯著對方,等待眼前的人被屏障所阻。
於是,在雲母的注視之下,黑衣人果然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去碰圈著她的那個圈,隻見白光微微一閃,然後……
圈沒了。
雲母:……
這下真的欲哭無淚了,圈一消失,雲母撒腿就跑。然而她明明跑得是和那黑人所在的位置相反的方向,誰知跑了沒幾步卻眼前一暗,她來不及抬頭隻顧埋頭跑,啪嘰一下就撞了人,緊接著便被那黑衣人握住身體抱了起來,揣進懷裡,似乎還被摸了兩下背,也不知算不算是安撫,反正摸得雲母毛骨悚然,一點都沒被安撫。然而沒等她反應過來,這黑衣人居然也會騰空而起,雲母趕忙嗷嗷亂叫,奮力掙扎。
石英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雲母被黑衣人抱走的這一幕,立刻大驚失色。
他原本誤以為自己被那兇獸追著,一連狂奔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實在跑不動才停了下來,一回頭才發現身後沒有妹妹,嚇了一跳,這才回頭尋找,不想一回來,就看見雲母被和母親一樣會飛的人抱走了。
石英急得大叫,可他們飛得太快,根本聽不見。他在原地跑了兩圈,這才想起來應該趕緊去找母親,然而母親還在山下城鎮中,隻能勞煩山雀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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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方法,石英不再猶豫,飛快地回了頭,朝狐狸洞方向的銀杏樹跑去。
……
這個時候,雲母已經被奇怪的黑衣人擄上了天,她急得嗷嗷直叫,眼看著熟悉的山頭越來越遠,眼睛裡險些要掉金豆子,不顧已經上了天,依然在努力掙扎著。見她動得厲害,那黑衣人渾身僵硬,身體都繃緊了,似乎對她這麼強的反抗也有些手足無措,隻能努力抱住讓她別掉下去。
那人飛得飛快,竟是比母親騰雲飛得還要快上許多。雲母隻能看見重山掠過,流雲穿行,隱隱還能看見夾在山間的農莊小鎮,並沒有離開浮玉山的範圍。
浮玉山並非是一座山,而是一整條綿延數十裡的山脈,有多座山頭,數個高峰。雲母與母親兄長所居的很快就不見了,隻是這數十裡在騰雲飛行面前根本不夠看,那黑衣人從一座山頭飛到另一座山頭,眼看落了地,不知自己接下來將是什麼命運,雲母愈發焦慮,慌張間,張嘴便咬了那黑衣人一口。
黑衣人吃痛地搖晃了一下,雖然同時穩穩地落了地,可經過這麼一晃,蒙面的黑布也掉了。見狀,那人皺了皺眉頭,卻任憑雲母咬著,沒有松手。
雲母口中不久便漫上一股血氣,她雖是狐狸,大多時候卻以樹果為食,又是跟著母親清修的靈狐,心思純善,從無傷人之意。感到口中有血,她反倒自己慌了,一時忘了自己才是無辜被抓的,擔心又慌張地朝那人看去,然而這一看,雲母倒是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外表約是弱冠之年,樣貌清俊出塵,神情淡漠,不若世間之人,可不正是之前那位仙君!隻是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換得黑衣,還有為什麼要抓自己,但這會兒兩廂對視,竟是雲母拘謹起來。
想到自己剛才咬了救命恩人,雲母不禁慌亂,局促不安地待在他懷中,倒是不亂動了。
雲母這才發現這座山頭其實也不是什麼陌生的地方,雖然離她所住的狐狸洞有些距離,可她卻是認識的,此處,正是浮玉山的主峰仙人頂。而她眼前,居然平白有一座仙殿,他們正站在仙殿的庭院之中,雖然不能看到全貌,可依然能夠分辨出此處亭臺樓閣樣樣俱全、錯落有致,院中有精致的魚池假山,還種有樹木花草,極是雅致。
雲母不禁錯愕。
浮玉山的主峰本不叫仙人頂,是幾年前坊間不知哪裡來了傳聞,說是有仙人從別處遊方到浮玉山定了居,將這裡做了仙山,便住在這主峰之上,這才改名叫了仙人頂。那時她比如今還要年幼,母親還帶著她和哥哥來過,隻是並沒有尋到仙人,一無所獲,隻得將他們帶回去繼續清修。
剛才聽那個淺衣仙人說改日再到浮玉山來拜訪眼前的仙君,雲母還沒有在意,沒想到眼前這位仙人,便是前些年定居到浮玉山的神仙。
這樣一想,雲母不禁緊張了起來,可又不知該不該開口跟仙人說明情況,猶豫之間,從仙人的庭院深處已經又跑出了兩個人,一個是白衣男子,另一人雖然穿著紅色的男性長袍,卻看得出是個女人,兩人都是弟子打扮,束著冠,遠遠地看見師父回來,便從屋子裡出來迎接。
他們分別是白及仙君的二弟子觀雲,以及三弟子赤霞,兩人見一貫嗜白的師父今日一反常態的師父今天居然穿了黑色,皆是一怔,然後,他們看到面無表情的師父懷中居然抱了個毛乎乎的小白狐,更是震驚。
二人對視一眼,都想不出一貫冷面的師父到底為什麼會抱了這麼個小小一團的狐狸回來,可是以師父的性格,他是肯定不會自己說的,隻能由他們來猜。
赤霞掙扎了一下,不確定地抓了抓頭發,嘿嘿一笑,問道:“師父這是……您新抓的坐騎?”
“師父怎麼可能會弄個這麼小的坐騎!”
還不等師父回答,觀雲已經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搖了搖頭。
此時他羽毛並未受損,精神得很,且大師兄元澤數年前便出師自立,還有了婚約,再過幾日就要正式成婚,回師門的機會想來更少。觀雲既成了目前師父門中最大的弟子,勢必要拿出些姿態來,不知不覺性子便有了幾分元澤原來的風姿,隻是有時候面對赤霞,他也和元澤一般無力。
不過今日還好,觀雲尚能保住作為師兄的顏面,他清了清嗓子,指著白及懷中的雲母,對著赤霞恨鐵不成鋼地道:“這分明是師父帶回來的晚飯!”
白及:……
雲母:……
雲母哪裡知道仙人吃不吃狐狸,聽到眼前的男子這麼自信地說,隻覺得他比黑衣人還恐怖,頓時十分害怕,無奈她無處可躲,隻能往仙君懷裡縮,嚇得卷成一團。白及仙君見白狐如此,不覺一僵,遲疑地伸手拍了拍她。
然後,白及才抬頭掃了眼他的兩個徒弟,被師父掃到,兩人均後背一寒,不由自主地站得筆直。
白及示意觀雲將雙手伸出來。
觀雲遲疑地伸手,便見白及將小狐狸放到他手中,心中一喜,以為自己猜對了,正要問“是抱到廚房去嗎”,但話還沒出口,隻聽師父神情不變,緩緩地道:“……抱好,這是你師妹。”
觀雲手一抖,險些將懷裡的毛團丟出去。
第5章
同師兄元澤一樣,由於三師妹赤霞的原因,對於“師妹”這個詞,觀雲是從骨子裡感到有些恐怖的,有時候光是聽到便忍不住遍體身寒。而且由於他和赤霞差不多是同時入門,修為功法相近,相處得時間更長,恐懼比元澤更深,聽師父說懷中的毛團乃是師妹,觀雲的表情近乎是在一瞬間變得驚悚。
聽到白及的話,觀雲嚇得舌頭都打結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道:“師、師父,您……您剛才說、說什麼?”
說著,他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著師父袖子上那幾個尖尖的洞,還有黑衣服上許多細細密密的抓痕,他這輩子還從未見師父被人傷過,看著那些難以相信發生了什麼的傷痕,再加上對“師妹”一詞的恐懼,觀雲抱著懷裡那個毛團的手簡直抖得厲害。
要知道連赤霞都不敢動口咬師父,而他懷中的毛團子居然如此肆無忌憚,隻怕這師妹看著可愛,實際上也是個狠角色。連師父都敢抓咬,更何況是師兄?將來若是和赤霞兩個女孩子感情一好,師姐妹一激動來個合作……
這麼一想,觀雲近乎是求助地看著白及,隻盼他剛才是說錯了。
白及一頓,顯然沒有再說一遍的意思,想了想,隻道:“你師妹尚未開靈智,拜師之禮日後再說,你先找個房間安置她,日後也要對她細心教導。”
說完,提腳便要走,觀雲心中萬念俱灰,然而還不等他有什麼反應,隻聽懷中一個陌生而細小的女聲焦急地阻攔道:“等、等等!”
觀雲一驚,忙低頭看去。
剛才說話的,正是已經憋不住了的雲母。她原本一直找不到開口的時機,後來又他們的對話發展嚇了一跳,一直懵著沒有回過神來,眼看著白及仙君像是說完了話要走,知道來不及了,這才急忙開口,由於說得太急,她還不慎咬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