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雲母一聽,臉都快紅炸了,立刻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哪怕聽得出師姐是在開玩笑,她也仍是一副十分抗拒的樣子。
等搖完頭,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原以為不能更燙的臉上忽然一燒。雲母無意識地擺了擺尾巴,她原本搖頭時已經站了起來,此時又不自覺地坐在了地上,低著臉沉默地沒說話。
赤霞看她這副模樣便“咦”了一聲,收起臉上的戲謔之色。她認真端詳了雲母的神情,雖然依然覺得不確定,可想了一會兒,還是斟酌地開口問道:“雲兒,你是不是其實有……”
雲母大驚,用力甩著腦袋搶答道:“沒有沒有沒有!”
“……有心事。”
“……”
赤霞張了張嘴,看著雲母這般恨不得當場在房間裡挖個洞把自己埋了的窘迫模樣,倒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她抓了抓頭發,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才說:“……呃,雲兒,其實我先前就想說了,隻是不大確定……你從師父幻境中出來以後就時常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我覺得你有心事,但又怕自己想多冒犯了你,所以……”
赤霞說不下去了,幹脆抿了抿唇,反正雲母應該明白她的意思。
她們是同屋居住的師姐妹,她能看著她的時間比其他人都要多些,對雲母的小情緒也能夠從肢體動作上分辨。隻是赤霞自己曉得自己並非是感覺敏銳之人,相反還比較遲鈍,正因如此,她雖是覺得有異,可又擔心是判斷錯了,這才遲遲沒有開口。
唯有雲母自己知道自己白毛底下的皮膚有多熱,隻是她腦海裡想的東西,哪怕是最為親近的師姐也著實說不出口。
怎麼能說呢?先前赤霞師姐說不如索性答應提親的時候,她腦袋裡浮現出的竟是師父的樣子。
雲母心髒實在跳得厲害,哪怕她一直安慰自己這應當是因為師父在幻境中吻……吻了她的關系,她會在意這種話題、在這種時候想到師父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可是……
果真是如此嗎?
雲母根本不敢細想,隻覺得心亂如麻,同時又臨著赤霞師姐的目光,如坐針毡。想來想去,她實在無法想下去了,索性當場將自己一團,整隻狐都埋成了一個球,除了幾乎和身體融為一體的小小的耳朵,什麼都看不見了。
赤霞看著地上的毛團無奈地笑了下,先是摸了摸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真誠地道:“沒事,你不想說算啦……我不是什麼好的傾聽對象,不過你要是以後有困難的話,大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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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母一頓,點了點頭,但是她臉上的熱度未消,埋在毛裡的腦袋還是不肯出來,就這樣卷著。同時,她也不由自主地就以這樣的狀態想起了心事。
所以那個青丘少主到底為什麼來的呢?還有……師父他……又是怎麼想的呢?
……
結果就是雲母的不安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日,然而,令她更為忐忑緊張的是,這一日,師父居然也來了道場。
白及是很少在前一日授過課的情況下,連續兩日出現在道場的,這或許還是第一次。望著師父如同平日裡一樣平靜冷淡的側臉,雲母嚇得打坐都幾次沒能入定,有時她會感到師父的目光靜靜地落到她身上,可等她糾結過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轉過頭去看一眼的時候,卻總發現白及安靜地望著別處,這反倒是讓雲母愈發羞窘,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然而白及其實煩躁得很,他說不清這是何感覺,卻總覺得事情未完,不將雲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就不放心似的。他一旦感到焦躁就閉上眼靜心,可是效果卻不大好,他靜不下心,卻總想一直看著她。
兩個人都在互相不知對方情緒的情況下焦慮地過了一天,誰知到了黃昏時,預感竟是成了真。
守門的童子一臉哭相地來報,昨天那群狐狸又來了。一回生二回熟,白及眉頭深深地蹙起,隻得帶著旭照宮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又去了宮門口。
今日來的依舊是昨天那群狐狸,華美的車駕、精致的禮盒,以及所有人額間都系著標志性的紅繩。不過,不同的是,換了領頭人。
昨日為首的狐四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傲氣的紅衣少年之後,那少年滿身的貴氣做派,上來也不懼白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揚眉道:“你便是上仙白及?”
說著,他看到了白及身後的雲母。因為赤霞他們是快走過來的,雲母走路的速度又成了拖累,所以這會兒她便又化了原型,被師姐好端端地抱在懷中。
紅衣少年看到小白狐,頓時眼前一亮,不過他面上卻不顯,依舊是不可一世的神情,隻靜靜地等著白及回話。
白及皺著眉頭,不耐地道:“……昨日已經說過,雲兒尚未成仙。”
少暄亦是蹙眉,但懶得在這個問題上爭執,隻是閉了閉眼。待感覺到雲母身上的氣後,他似是也有些驚訝,自言自語道:“居然真不是……”
他身後的狐四聽到這句話,簡直要當場以頭搶地。第二次上門了還要掉鏈子,虧他還以為少爺果真有什麼依據在手。
“無妨。”
不過,紅狐少主雖然驚訝,但面色卻沒變幾分,大約是先前聽狐四說過,多少有心理準備。停頓片刻,隻聽他高聲道:“你將你徒弟給我便是,我青丘要讓狐狸成仙,自然有的是辦法!”
第63章 【重寫】
少主話音剛落,狐四的內心完全是崩潰的。
見鬼了嘞!!青丘哪有什麼讓狐狸成仙的辦法!!!還有的是!!沒看到同行的狐狸裡還有那麼多沒到九尾的嗎!!
狐四驚愕地看著自家滿嘴扯瞎話絲毫不露怯的少主,忍不住開始思考少主是到底是膽子這麼大敢诓人家上仙,還是單純地真的以為青丘能夠簡單地讓狐狸成仙,越想越覺得後者的可能性真是十分之高,高得他心驚肉跳。偏偏少爺看起來並未察覺到哪裡不對,狐四倒是想上前提醒,隻是周圍眼睛太多,他實在找不到幾乎過去和少主咬耳朵,隻好硬生生憋著。
少暄並不知道狐四的想法,依舊看著白及等待答案。反倒是周圍的狐狸感覺到未來狐主高昂的情緒,紛紛仰頭附和般地“嗚嗚”叫了起來。他見白及沉著臉良久不答,也有些焦慮。隻是他一身傲氣哪裡有那麼容易退縮,看白及不說話,想了想,又扭過頭去看雲母,兩隻狐眼神一對,少暄立刻有些倉促地移開視線。
他原本便沒怎麼接觸過同齡的女孩子,青丘中的其他異性神狐最小的也要比他年長個幾百歲,平日裡望著他的目光都是慈愛的。倒也有些尚未成仙的母狐狸與他同齡,隻是少暄也知神凡殊途,自然生不出其他心思。按說雲母亦是沒有成仙的狐狸,可他第一眼將她認作了仙狐,又火急火燎地跑來求了親,便是這麼一弄,使她忽然與旁人格外不同,真真正正地成了“同齡的女孩子”,隻是對視一眼,就讓他覺得這清靈的眼神有些不一樣,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少暄仿佛能感到自己那九條人形時並沒有放出來的尾巴在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地搖了搖,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少暄不敢再看雲母,耳朵卻紅了一大片,卻還是硬著頭皮擺著一副高傲的臉,高聲道:“青丘漫山遍野都是狐狸,她自不會感到不適。狐狸與其他靈獸不同,是修尾成仙的,但青丘也有適合狐族修行的功法。待她到青丘之後,我會有辦法讓她盡快成仙……”
少暄說得有些緊張,卻並不心虛。他固然性情傲慢,但並沒有狐四擔心得那麼頭腦簡單。因他知曉自己將來要為青丘狐主,雖是天生的九尾神狐,卻也一直關注靈狐的修行之法,他知靈狐天資有異,能修到幾尾全看有無心境機緣,並非人人都可成仙,不過……他先前說的話的確有故意誇張好增加氣勢的原因,可是他知道這話放在雲母身上,十有八九能夠實現。
原因……依舊是直覺。但少暄極為信任自己的直覺,在記憶之中,他的直覺還從未出過錯。
隻是說著說著,他已經有些說不下去,眼看著白及依舊不為所動,少暄亦有些焦急,他憋了半天,又道:“況且——況且她既然是我未婚妻,在青丘自然能受到應有的禮遇!我既然準備將來娶她為妻,等到了青丘,自然會好好待她!這一點,你放心好了!”
話說完,少暄臉上已經紅成一片。狐四聽到小少爺居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也是頗為意外,他自是知道少暄少主有多心高氣傲,他能這樣情真意切地說出這番話著實不易。狐四不由自主地朝白及仙君看去,心道這番話或許真的連白及仙君也能打……根本沒有打動啊!!
白及仙君不為所動的表情讓狐四當場打了個寒顫,隻覺得這位上仙的臉上寒氣都要絲絲地冒出來了,不僅沒有被少主這番話感動,反而好像還……更生氣了?!
白及閉了閉眼,好不容易才將幾乎要漫上胸膛的滿腔怒火狠狠壓下。他數千年來從未體驗過情愛,竟不知伴隨著情愛一道來的,居然還有如此強的佔有欲。這股佔有欲蠻橫地有如他境界突破前即將想起的記憶,在剛才聽到對方話的一瞬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拔劍,哪怕拔劍的衝動被深深按下,那股煩悶之感卻是揮之不去,再看眼前這隻紅狐頻頻瞥向他身後的目光,白及隻覺得煩躁不已,不自覺地動了動,抬起袖子,將雲母擋住,自己卻回過頭,去看雲兒。
雲母被赤霞抱在懷中,看不見師父的表情,卻將少暄說得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少女,哪裡聽得了“未婚妻”這種詞匯,縱然覺得莫名其妙,也著實有些羞窘,毛底下的臉頰早已燙起來了。不過,雲母又怕師父真的將她給人,急得“嗚嗚”叫,此時見師父側過頭來,哪裡還能不抓住機會,她連忙奮力地搖頭,滿臉不願之意。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看見她搖頭後,師父那張面無表情卻清俊異常的側臉,倒像是忽然松了口氣一般。
“不可能。”
白及果斷地冷言道,低垂著眼冷淡地看著眼前的一眾狐狸。
“雲兒不願意,請回吧。”
言罷,白及轉身要走。
然而少暄的視線先前被擋住,根本沒看到雲母搖頭那一幕,此時白及轉身,他便又看到了那隻小白狐。眼看她也要走,少暄心中一急,他本就倔強,哪裡能如此甘心,長袖一展,脫口而出便道:“——等等!”
話音剛落,少暄袖中便有一道仙術直衝向雲母,雲母幾乎立刻便感到一股壓力將她往外拽。觀雲驚得睜大了眼,顯然沒想到那紅狐狸居然直接會搶狐,他和赤霞都未來得及反應,待明白過來才條件反射地掐訣施術要抵抗,然而此時,卻見白及抬手猛地一動,雪白的袖子仿佛帶著風般地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極為有力的弧度,下一刻,雲母都沒來得及嚇得叫幾聲,隻覺得周身一暖。她一抬頭,才發覺自己已被師父抱在袖間,隻是還未等她看清師父神態,突然便眼前一白,視線連同整個腦袋都被白及的袖子輕輕蓋住,一張大手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