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門忽然被敲了兩下,林簡透過縫隙壓低聲音說:“警察來了,我先開門,你們避一避。”
避免外面有些一直偷偷關注這邊的人拍到照,到時候又上頭條。
這麼大一個廁所,能避到哪裡去。
樂清剛想說隔間,肩膀就被人碰了一下:“跟我來。”
跟門同一側的牆邊是外面的視角盲區,站在那裡就不會有人看見,隻不過沒那麼寬,也不能太往前走,隻能貼在牆上站。
門打開的一瞬間,樂清忍不住往旁邊移了一點兒。
她之所以那麼快停手是因為在打了兩巴掌出氣冷靜下來後清楚今天是什麼場合,她是林簡帶來的人,今晚有很多人都在關注,如果把太多時間花費在這種人身上得不償失,哪怕她知道林簡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還會像現在這樣給她守門。
但總不能拖人後腿。
旁邊的身體似乎顫了一瞬,她側目時反應過來,她是無袖禮服,站的近了難免會碰到江隨之。
樂清低聲問:“抱歉,你還好嗎?”
江隨之表情看起來倒還算正常:“嗯。”
破門時看到廁所裡那一幕,他的驚訝大過了其他生理和心理的反應,哪怕握住樂清手腕的時候也沒有太反應過來,如果不是對上她那瞬間的眼神,他可能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不僅是孩子們會讓人猝不及防,有時候自己也會讓自己猝不及防。
來之前他預先吃了藥,隻是這會兒反應過來了身體裡那股麻痒又像是從四肢百骸爬了出來,鑽到骨頭中,尤其是剛才被人碰到的地方。
他另一側的手虛虛合住,勉強穩住了表面的平靜。
而站在另一邊的谷萌再怎麼想要離開這時已經被堵在門口的幾個穿著便衣的警察給圍住了:“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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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對站在牆邊的樂清兩人說:“一會兒結束也請兩位來一趟。”
樂清點頭:“辛苦。”
警察帶著人出去後很貼心的把廁所門又給關上了,這會兒千萬不能出去,一旦出去了就會被很多人圍觀,樂清不想上那麼多熱搜,等再次廁所在此安靜下來後,她靠在牆上輕輕舒了口氣。
江隨之也走到洗手池前打開了冷水,試圖通過水流來平衡自己心裡的火氣。
餘光看到樂清一直低頭看著手裡的盒子,忽然想到她之前說的那句話。
這是她的禮物。
每一個人都會珍惜自己得到的禮物,但樂清珍惜的程度遠遠超過了常人,以他的直覺如果不是後面這個插曲,或許樂清不會對那個女人下那麼重的手。
“很重要的人送的?”他擦著手問。
樂清頓了下:“一個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讓她這麼看重?一條幾千塊的手鏈都差點哭出來,還放狠話讓人用命抵。
他點點頭,狀似不經意的語調:“很重要的朋友?”
重要嗎?
或許對於對方來說自己隻是眾多關系網中的一個,但對於當前的她來說,的確很重要。
“嗯。”
沒有否認。
江隨之記得林簡說過,樂清這個人仿佛沒有什麼牽掛,所以對任何事情都可以不那麼在意,在接觸這麼久以來也從未聽她說起過什麼朋友。
她的生活和圈子都太幹淨了,幹淨到幾乎一無所有。
今天卻出現了例外,一個忽然出現的、很重要的朋友。
江隨之腦海裡頓時冒出了很多可能性,在一一清點後忽然有一條被標上了高光,就像他那天錯加的群裡樂清的名字被標上高光一樣。
她沒有那麼強烈的意願將孩子留在身邊,或許有其他打算。
還是說……孩子要有後爸了。
這個可能讓江隨之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真的沒事嗎?”樂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看到他的手已經被冰水衝得開始發紅,這個天氣的涼水不是鬧著玩的。
再怎麼說今天也有江隨之的幫忙,樂清覺得這個人治病的方法十分薛定谔。
“碰一下可以緩解嗎?”她問。
水流聲蓋過了她輕輕的聲音,江隨之沒聽清,側頭問:“什麼?”
“我今天跟你聊完以後,查了一下這個病。”樂清是很認真地在跟他分析病情,“一般是因為過去缺少某些心理需求和情感需求才會引起的,所以會讓患者在某些特定的時候產生想要觸碰別人的衝動。”
這些話醫生講得比樂清還要專業,不過江隨之倒是有些感興趣她會怎麼說。
“所以如果碰一下能有緩解,總比衝水要好。”樂清說,“過度壓抑後會更嚴重。”
江隨之終於懂了,他垂眸看了眼樂清的手,剛才鉗制住那個女人的一雙手,看起來清瘦卻比想象中要有力量,手背的血管隱隱可見。
他才壓下去一點的躁動又再一次浮起來,讓人焦躁也讓人渴望,涼水都不管用了。
看出來了他的遲疑,樂清主動問:“我碰你一下試試?”
江隨之喉間微動,好幾秒才低低嗯了一聲,視線隨著她的手而動。
不過半秒,他的後背就貼上了很輕的觸感。
像是在哄睡著乍醒的孩子一般,樂清的動作很輕,一下又一下輕緩地拍著他的背,感受不到體溫,可是心裡的躁動卻得到了緩解。
26年來,從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到現在,江隨之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安撫的感覺,也是第一次得到正面的情感回饋。
的確會讓人上癮,也莫名讓他多了幾分安全感。
外面的林簡已經守了很久的門,再守下去怕是整個會場的人都會覺得她今天要在這兒站崗了,她推開門:“晚宴馬上開始了,你們怎麼……”
“?”她目瞪口呆地問,“你們在幹什麼呢?”
樂清很快收回手:“他被嚇到了。”
“???”
等會兒,主語是不是弄反了?
他以前一人打遍一條街的時候也沒見他被嚇著啊。
“你……”林簡一言難盡的看著他,“膽子挺小啊?”
“嗯。”江隨之擦幹手,抬眼反問,“有問題?”
林簡微微一笑:“沒問題。”
沒問題我腦袋摘下來給你踢。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低聲道:“我讓林子找了不少人在外面渾水摸魚,你們趁這個機會趕緊出來,不然一會兒瞞不住了。”
“樂清你先出來。”
“好。”樂清朝江隨之看去一眼,無聲詢問。
對方幾可不察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沒事。
她這才拿上盒子,在林簡的掩護下快速走了出去。
過了兩分鍾江隨之也才整理了一下衣服過去,這下徹底沒有任何後患了,林簡也能逮住機會:“你們兩個在裡面是幹什麼呢?”
趕在江隨之開口前,她面無表情地說:“別跟我說你在裡面吃噎著了。”
“……”江隨之睨她一眼,“你們姐弟都該去進修說話的藝術。”
“那你進修什麼,嫂子文學嗎?”林簡皺眉,“雖然但是,我覺得還是不可取。”
“沒有雖然也沒有但是。”江隨之打斷她,“我的確被嚇到了。”
林簡沉默三秒:“我覺得還是你在廁所吃撐了比較可信。”
江隨之現在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甚至還有幾分憤怒,他加快步伐:“剛才那人認識嗎?”
“認識,我拍的一個模特,不是很熟。”說起正事兒林簡也沒再調笑,“估計也就那點事兒。”
別說模特圈,任何圈子都有互相嫉妒的事情發生,就看當事人夠不夠聰明了,很明顯,谷萌就是不夠聰明裡那部分的一個,還蠢得尤其突出。
“我晚上回去聯系人加班,她那也取消,至於紙質版就要重印了,不過我們這是首版,當初做好了應急處理,首版沒有很多,損失不了多少。”
江隨之點頭:“損失算我的。”
林簡再次回到座位時樂清早就恢復了開始的狀態,根本看不出來剛才遭遇了什麼危險。
“嚇到了嗎?”她坐下問。
樂清將手鏈放在包裡,搖頭:“沒有。”
“這麼大的事居然沒被嚇到。”回想廁所裡樂清把人壓制住的畫面,林簡恍然,“也是,你像是練過。”
“一點防身手段。”樂清笑道。
“你放心,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林簡徹底放下心來,“到時候該賠償賠償,我不會給她好果子吃的。”
“她是她,你是你。”樂清卻沒那麼拎不清,“跟你沒什麼關系,你不用為別人的錯買單,接下來她自然會有她該去的去處。”
“你……”林簡欲言又止。
樂清:“嗯?”
“不是。”林簡端起酒杯,靠在椅子上笑道,“怎麼跟兩個人似的,你要是像剛才在裡面收拾她那樣生氣一點我可能會好受很多。”
“為什麼?”
“不知道。”林簡的杯子在她面前的杯子上輕輕碰了一下,沉吟半秒,“可能就是總覺得,挺讓人心疼的。”
這件事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遇到,少不了要鬧很久。
哪怕是林簡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把對方逼到絕境,偏偏樂清還能這麼冷靜,冷靜到不為自己爭取一點利益或者發泄。
樂清怔了一下,隨即有些掩飾性地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氣已經生過了,再氣也隻是氣自己,其他找不到什麼好處,這件事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生氣沒用。”
她輕笑:“再者這件事我沒有什麼錯,給自己添加那麼多復雜的情緒,那豈不是虧了。”
“你倒是看得開,不過這種心態也很好,以後有的是人眼紅。”林簡起身,“走吧,我們去逛逛。”
這才是這次來到這個酒會的目的。
樂清是自己帶來的人,林簡已經準備好要好好把她從頭到尾的吹一遍了。
沒想到還沒等她帶人走近,一些品牌商和攝影師就都主動走了過來。
然後把她擠開。
林簡:“?”
她氣笑:“雖然清楚你們的嘴臉,但也沒想到你們這副嘴臉有點過於醜陋了。”
“跟你認識多少年了,寒暄什麼,弄矯情那一套。”那幾個攝影師笑著打趣,“這不是先認識一下新朋友嗎?樂清是吧?”
樂清溫聲應答:“你們好。”
“剛才在籤到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林大攝影師的眼光還是這麼獨到,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合作的。”
“要是有想法,我們抽時間可以聊聊春季系列的一些創意。”
“我們那天其實見過,你還有印象嗎?在林家休假的莊園裡。”
樂清還真沒什麼印象,光線太暗,她又隻顧著帶孩子回家,根本就沒有關注過這些跟自己不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林簡在旁邊介紹:“都是我的朋友,各行各業都有,不過大差不差都是這個圈子的。”
樂清點點頭。
其中一個攝影師問:“那天看你是個攝影師,沒想到你還是個模特啊。”
“不是很精通,也在學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