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媽媽也沒有病,媽特別健康。”
真是後悔啊,如今想想,愛情算得了什麼呢,她的兒女才是最重要的,她卻為了情傷,拋下兒女,躲起來自怨自抑,結果就放任著,讓女兒病成這個樣子。
越這樣想,梅霜就越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量。
冷峻問:“姐,既然姐夫家條件那麼差,你當初幹嘛非要跟他回去?”
冷梅嘆氣:“可那是你姐夫的家,就是我的家,我經常不回去要遭人說的。”
“離婚,馬上離婚!”梅霜幹脆的說。
好容易擠上了班車,母子三人搖搖晃晃,還得五六個小時才能到北城。
見冷峻手裡一直輕輕捏著張報紙,冷梅問:“你拿張報紙幹嘛?”
拿張報紙幹嘛呢?
報紙上有個漂亮的女孩兒,而如果不是她偶然提一句,讓冷峻痛下決心把姐姐生病的真相告訴母親,他的母親將永居於蘇國不會回來,他的姐姐在鄉下,住在那麼破的院子裡,也許他也永遠不會發現。
這一切的改變,皆因為陳思雨一句無心的話。
……
因為有方主任的親自上門提過,全團預先知道陳思雨會改成份,所以於她挑大梁這事早有準備,並不覺得驚訝。
不過孫團和龔小明還是佩服於徐莉的大度:“思雨算是你的學生,按規矩,你隨便上去跳一幕,剩下的讓她跳,你的名字也會署在前面,直接單署陳思雨的大名,你這老師會不會太大度了點?”
文工團,比AB角之爭更激烈的,就是新老角之爭。
有很多老前輩每回隻演一折子,剩下的全是學生上臺,可隻要人家上場了,署名,自然是人家排在前面,補貼,自然也是老師全拿著,給不給學生,那得看老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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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徐莉這樣,幹幹脆脆讓學生上的,全團,她是頭一個。
徐莉說:“今天我請個假吧,按慣例,我得給她做件新衣服。”
要沒有陳思雨幫忙,就憑白山那家人的狠毒,她可能早就成個廢人了。
而白雲的身後有馮修正,那可是北城小將中最野,最狠的一個,一旦上門,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別的方面徐莉幫不了陳思雨,後天晚上的演出,給她做件新衣裳吧。
陳思雨今天下午也請假了。
此時大禮堂門口正在掛演出公告,按慣例,周圍圍了一群人。
畢竟這年頭幾乎沒有新電影,每個城市裡,人們的娛樂活動,就僅限於到文工三大團看演出,周末的演出劇目是什麼,誰是角兒,人們都很關注的。
陳思雨也沒去別處,就蹲守在劇院旁邊的報刊亭處,假裝看報紙。
要她猜得沒錯,不管白父白母,亦或是白雲,肯定要來一個。
果不其然,四點多的時候白母拎著菜籃子來了,到門口一看演出表,當場就低低的啐了一口,也不過馬路回家,拎著菜籃子,徑自往十二中去了。
陳思雨給自己也包了一方花頭巾,脫了外套,自然也低頭跟著。
到了十二中門口,白母顯然是來慣的,熟門熟路就進去了。
陳思雨等了片刻,看她走遠了,從包裡翻出粉底在眼眶下撲了兩圈,上前對門衛說:“大爺,咳咳,我剛從鄉下來,找個孩子,麻煩您放我進去吧。”
大爺一看個面色焦黃的小丫頭,趕忙開門:“這孩子是餓的吧,走慢點兒.”
陳思雨還沒進過十二中,連蹦帶跳跑到辦公樓,找到主任辦公室,因為是走廊,她站這兒,肯定會被人發現,正在想該怎麼隱藏自己才好,就見白雲和白母倆已經迎面出來了。
大概因為是密謀,在辦公樓也不好意思,下樓後,倆人進了教學樓後面的小樹林,一進去白母就說:“歌舞團出公告了,後天陳思雨挑大梁。”
白雲果然一驚:“陳思雨不但成份差,曾經可是個尖果兒,讓她上臺挑大梁,歌舞團那幫子不想活了吧。”
“他姑,這事咱不能就這麼算了,白山可太冤了,現在在邊疆,他因為是風紀犯,剛到邊疆時差點被整死,那全是徐莉和陳思雨害的,你調一幫小將來吧,給她倆踏上一萬萬隻腳,永世不得翻身。”白母咬牙切齒。
白雲有點嫌棄的瞪了嫂子一眼,說:“你咋不說我的小婉天天在山溝溝裡哭,天下點雨才能洗個澡,要天不下雨,就不論多久都得沤著呢。”又說:“你家白山就是活該,誰叫他當初勾引我家小婉的?”
白母嗓門一提:“白雲你會不會說話,當初明明是小婉勾的白山。”
陳思雨覺得新奇極了,因為狼和狽本來該為奸的。
但此刻她倆吵起來了。
狼和狽,居然吵起架來了。
“嫂子你要臉嗎,招待所的房是誰幫他們協調的,是我嗎?倆孩子年齡大了,小婉丈夫又不在本地,咱作長輩的要教育,要阻止他們往一起湊,你倒好,慣兒子,給他們開個房,好嘛,現在孩子們被扔到外地回不來,你心裡舒服了?”白雲說。
白母翻白眼:“你還是想想怎麼整陳思雨和徐莉吧,說這些有個屁用啊。”
“我當然要整他們,但這事兒必須鬧大一點,最好歌舞團全團下鄉。”白雲恨恨的說:“我要歌舞團全團所有的人,下鄉去陪著我閨女!”
“要別人,有那個想法,沒那個本事,但你有,你可是筆為刃,紙為鋒的女將軍,你就必須給咱們幹起來!”白母說。
聽到這兒陳思雨就出來了。
不一會兒軒昂也放學了,等上弟弟,陳思雨說:“軒昂,咱們這幾天,怕是又得整一回人了。”
軒昂倒是秒懂:“姐,你想整白主任吧,咋整?”又挑眉:“你是不是還想像整王大炮和老毛頭那樣來一段兒,嘿嘿?”
這小子,他居然會笑,還笑的賊兮兮的。
陳思雨揪他耳朵:“想啥呢你,當初整王大炮和老毛頭,是因為他們本身是流氓。風紀問題大過天,別人沒有風紀問題,咱們亂栽贓,那咱們就比惡人還惡了。”
“到底咋整嘛?”軒昂追問。
正所謂尊師重道,陳思雨向來是比較尊重老師的,也不願意跟她們為敵。
但白雲不一樣,在這個年代,像她那種能握筆杆子,又善於迎合政策的人,拿著所謂的‘政策’,再驅使著像虞永健,馮修正一樣的小將,為了一已私欲,就整這個鬥那個。
要沒人管管她,放任她喪心病狂,不說陳思雨和徐莉,整個北城的形勢隻會越來越嚴竣,越來越糟糕的,在書裡陳思雨看過,將來小將們的手段越來越瘋狂,還會整出什麼點天燈,座飛機,分分鍾就能要了人的命。
思索半天,她說:“我得讓狼和狽互撕起來!”
雖然狼狽自古為奸,但既然她們會吵架,就證明隻要利益不均,也會互撕的。
陳思雨隻要利用好這一點就行了。
倆孩子回到歌舞團的院子,團裡所有的領導都在院子裡聊天兒,看陳思雨來了,徐莉說:“我給你量身材,這套演出服是你的,要可著你的身材來。”
孫團說:“我咋總覺得這塊布不夠紅。”
他媳婦說:“褲子有點太綠了,綠的滲人!”
徐莉說:“領導,衣服的顏色正合適,等燈光一打,效果就出來了。”
他媳婦又說:“我看地方那些演員的袄子越來越寬,越來越大了,咱們的喜兒,是不是也把袄兒衲寬綽點,這丫頭的身材吧……”太玲瓏有致了。
而在這個年代,為了掩蓋女性身體本身的美,尤其小地方,簡直恨不能把演出服裁成個桶,把女演員裝桶裡頭。
於是大家你學我,我學你,隻差給女演員臉上抹鍋灰,故意給她們扮醜了。
但孫團於這方面,簡直可以說是一股清流,他說:“不,衣服要裁漂亮點,劇團排戲是給群眾看的,把演員整的跟黑烏鴉似的,群眾不喜歡,你沒有觀眾,對著空場子跳舞,有啥意思?”
這就意味著,陳思雨會有一套漂亮的演出服了。
正式上場,還是挑大梁,而自打上周就一直聽人說冷梅病的厲害,陳思雨住了人家的房子,沒繳過房租,也不知道她住在哪裡,就專門去了趟空院,看冷梅回來了否。
順帶給她繳房租,再請她看自己的演出。
“冷梅同志好像又生病了,來了趟家,又去醫院了,冷峻同志周六會回來,你把票留在這兒吧,到時候我們讓冷峻同志轉給冷梅同志。”門衛說。
陳思雨想了想,留了兩張贈票。
內心,她還是很期待冷峻冷大隊能去看看自己的演出的。
而既知白家在搞自己,她也不能松懈。
得考慮一下,看怎麼才能叫白雲和白母倆人反目成仇。
她跟糧食局招待所的馮霞關系搞得挺好,偶爾會過去聊聊天。
正好明天有演出,送張贈票,於她來說不過順手人情,但於馮霞來說,那可是無尚的光榮,雙手接過票,馮霞掏了一大把瓜子:“來來,吃瓜子。”
陳思雨接了瓜子磕著,跟她聊八卦:“你們大領導的兒子被下放到邊疆了,聽說過沒,在那邊過得好嗎?”
馮霞吐了瓜子殼兒,說:“我聽說咱們市要給邊疆援助糧食,那字就是我們白主任批的字,就為這份面子,我聽說邊疆已經準備放白山同志回來了.”
乖乖,雖然徐莉暗整了白山,可白父有的是能力幫他改變處境。
而要坐以待斃,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白山就會殺回來,那陳思雨和徐莉都甭想好過。
陳思雨眼珠子一轉,替馮霞叫屈:“白主任是個廉潔公正的領導,他兒子要回來也正常嘛。話說馮姐,你也有三十了吧,是不是該升一升職,當個經理啥的,難不成就一直當營業員?”
馮霞嘴巴一撇:“狗屁的廉潔公正。你怕不知道吧,我們單位所有的‘眼子煙’,‘眼子糧’和‘眼子糖’,但凡一到票,我們經理立馬就會把票全轉給十二中的白主任,人家穿一條褲子,掙一路錢,發大財,咱們?一輩子營業員當到死吧,至少有瓜子吃不是。”
噗嗤,瓜了殼兒飛。
所謂‘眼子煙’,就是一票難求的中華煙,門市價二元一包,黑市五元,而眼子肉,就是上好的板油,至於眼子糖,就是紅蝦酥,金雞餅幹了,那都是隻要拿到黑市上,就能讓價格翻倍的緊俏物資。
有這條信息,陳思雨有了計議,該如何讓狼和狽翻臉了。
而周六,屬於她的,嶄新的演出服也做好了,再收收腰,裁裁邊,一洗一燙就掛起來了。
轉眼已是周天,而今兒晚上,就是陳思雨正式登臺,挑大梁的日子了。
因為晚上有演出,陳思雨一覺睡到了十一點,正在琢磨中午吃點啥,隻聽外面一陣響起一陣嚎哭聲,包大媽的嗓門跟破鑼似的。
“不好啦,首鋼院的馮修正隊伍送來戰書,馬上就要上門鬥咱們了。”她哭天搶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