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掩了紙,說:“《易經》也算四舊,封建迷信,我就玩玩而已,信不得。”
馮竹接過稿紙,翻了一頁,說:“這是你幫青青和冷峻倆排的吧,身官兩宜,這又是個啥意思?”
葉老接過紙,說:“小馮,八字隻是一方面,男女結合,得看人家是不是相互喜歡,這個是我隨便排的,就不要拿出來說了。”
“葉老說的是,廚房還忙,我先去廚房了。”馮竹說完,轉身走了。
冷峻再跟葉老聊了幾句,也出來了。
正好這時領導夫人們都散了,他也就跟梅霜倆回家了。
進了家門,梅霜才說起自己生氣的緣由來:“那個馮竹吧,原來還好,近幾年,我看她是越來越像葉家的女主人了,今天跟我們一起聊天,話裡話外都是在說葉青青家庭好,條件好,休息時間多,說思雨工作忙,文藝工作忙起來顧不上家庭,給她這樣一說,你猜怎麼著,大家都覺得,你娶葉青青比娶思雨更好。那叫啥來著,居家,好過日子。”
冷峻洗了把臉,換了件幹淨襯衣,穿上皮夾克,蹲到門口開始刷鞋子了。
梅霜自顧自,又說:“她不就一保姆嘛,是,從小帶青青長大,跟青青親如母女,但要真為青青好,就不該老是動心思,想把青青嫁給你,她應該滿院子看著,給青青找一個脾氣性格都相投,也有前途的小伙子才對。”
回頭見兒子在刷鞋,又說:“你姐去買菜了,你不在家吃飯,這是又要回單位加班?”
冷峻手頓,說:“我約了陳思雨,要出去看個電影。”
梅霜一秒變臉:“快去快去。”又說:“對了,關於敵特,你查的怎麼樣了?”
冷峻換好了鞋子,卻問老媽:“媽,你覺得,馮竹像不像敵特?”
“她,就一保姆,剛來的時候,給她男人打的渾身是傷,大字不識,字都是葉老教她的,她要能當敵特,三歲小孩兒怕是都能了。”梅霜說。
冷峻點了點頭:“也是。”
實際上,馮竹不但是敵特,而且是個極為高明的敵特。
Advertisement
她原本應該是識字的,但在葉老面前故意裝做不識字,就可以讓葉老教她識字,並以此,跟葉老保持一種父女般的感情。
而她對葉青青親如母女,就可以一直呆在葉家。
她又懂人際交往,於是,滿院的領導夫人,幾乎都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她的同盟。
而這些年,她一直在嘗試通過葉青青來攻下他們冷家。
本來,她認為他和葉青青結婚,水道渠成,但陳思雨的出現是個意外,於是,馮竹為了離間他和陳思雨,就想了個排八字的妙招。
雖然冷峻不大懂《易經》,但什麼七殺,身官兩宜一類的東西,講的就是八字的合與不合,婚姻的幸與不幸,陳思雨的八字應該是她給葉老的。
其目的,是想讓葉老算出來,他和陳思雨八字不合。
繼而,讓葉老來說服他的父母,棄陳思雨,選葉青青。
而通過葉老剛才的表現,冷峻基本可以判定,葉老並沒有策反,隻是在不知不覺中被馮竹給利用了。
因為一旦真的被策反的話,他應該順著馮竹的話頭,替她說話才對。
一周了,關於葉老有沒有被策反,在空院全體領導的心裡,都是一塊沉沉的石頭,畢竟葉老可是空院目前唯一的,七十歲以上的,參加過戰爭的元老了,真要被策反,判國了,那於整個空院,都將是一場沉重的打擊。
這當然得立刻匯報司令。
而等司令那邊討論完,部署好戰略,下命令,冷峻他們就可以實施抓捕行動了。
匯報完,冷峻步履匆匆,要赴人生中,跟女孩子的第一場約會。
第55章 逃亡了
先說葉家, 葉老是個老人家,天一黑就上樓睡覺了。
葉青青最近出車,不在家, 而馮竹,望著不遠處的冷家, 目光陰沉。
她當然是敵特,而且還是目前北城敵特成員中的靈魂級人物, 甚至,她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暴露,會潛逃。
因為她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她有著高超的語言技巧, 在空院人脈又足,經常隻需三言兩語,就可以推動事情朝著自己理想化的方向發展。
最近之所以一直著手冷家,是因為梅霜的回歸。
如果當初梅霜不回來,在定義蘇修分子的時候,梅家就會被自動列為蘇修。
她父親,梅老司令也將沒有任何話語權,也就無法去協調和蘇國的關系,兩國之間就會幹幹脆脆,直接開戰。
這於對岸當然有非常大的好處,進一步大陸削弱國力,有助於對岸反攻。
可是, 本來已經定居蘇國的梅霜突然回來了, 梅老司令也沒有被定義為蘇修分子, 且他在蘇國方面關系很多, 大陸和蘇國的局勢就緩和了不少。
照目前的情形看, 很有可能,戰爭會打不起來,於是對岸施加壓力,要馮竹不惜一切代價,把梅霜打成蘇修。
梅霜隻是一個小小的,比螞蟻還小的小人物,但就好比多米諾骨牌,從她入手,很可能,就能改變兩個國家之間或戰或合的形勢。
所以對岸誓在必得。
一回又一回,馮竹已經努力很多次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回回都功虧一簣。
她那麼聰明一個人,最近一周冷峻一直在本單位工作,雖然對上滴水漏,但她自然就會考慮,冷峻是不是私底下,悄悄的在調查敵特。
也會考慮,自己是否已經暴露了,一旦暴露,她又該怎麼辦。
而就在這時,聶師長突然行止,敲門:“馮竹,葉老呢?”
馮竹說:“他已經睡下了,聶師長,您有什麼事的話,跟我說?”
“不了,我親自上樓找他吧。”聶師長疾步上了樓,馮竹腳步輕盈,自然緊隨其後。
聶師長一把推開門,看葉老在床上躺著讀書,直接就說:“葉老,我們最近發現,咱們空院內部有敵特。”
葉老果然大驚:“哦,在哪裡?”又問:“該不會真是梅霜吧?”
因為馮竹長久的,用一種梅霜肯定不是敵特,我們怎麼能懷疑梅霜那樣一個老革命是敵特一類的暗示性語言灌輸,院裡老一輩的領導們,當考慮起敵特問題時,自然就會把衣著另類,打扮豔麗的梅霜列為首要懷疑。
而比直接潑汙水更可怕的,就是潤物細無聲的潛移默化。
所以葉老才會下意識的這樣反問。
司令本來也懷疑葉老的,但因為冷峻堅持,說他認為葉老沒問題,目前聶師長執行的,就是基於葉老沒有問題而採取的策略。
他湊近一步,悄聲說:“有可能是您家的保姆馮竹。”
葉老當然否認:“不可能,馮竹特別命苦,當初,她在大街上被丈夫家暴,是永健他爺爺,虞老爺子救的她,虞老按規格配不了保姆,就介紹到我這兒來了,她剛來的時候,渾身給男人打的沒一塊好皮,字都是我一顆顆教著認的,你去問問她,領袖的詩她哪一首不會背,馮竹是個既聰明,又有覺悟的好同志!”
“葉老您甭激動,我們也隻是接到匿名信的反應,例行調查而已,既然您敢擔保她不是,我們就不往下徹查了。”聶師長說話時瞄眼門外,門縫輕開,馮竹自然在偷聽。
葉老還挺生氣的:“你們真有心思就花點功夫,查查院裡在職,有實權的大領導們,逮著個文盲保姆查,你們可真是闲的無聊。”
“您說的對。哪您休息,我就不打擾了。”聶師長說完,退出來了。
馮竹已經在樓下了,笑說:“聶師長這麼晚了來找葉老,看來是急事。”
“不算太急,而且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聶師長說著,聞到一股奶香,忍不住問:“你是在做什麼好吃的,聞起來可真香。”
馮竹說:“我在烙俄式小煎餅,明天咱單位要發老軍幹部補貼了,有魚子醬,到時候煎好餅,再加上洋蔥,酸黃瓜,魚子醬一卷,葉老愛吃那個。”
人們於美味的食品,總有一種天然的熱愛心。
聶師長踮腳一看,廚房裡,馮竹果真烙了一大沓金黃松軟的薄餅。
這要配上魚子醬和酸黃瓜,那果真是絕配。
不過目前單位像金槍魚罐頭,魚子醬,鲱魚罐頭一類的勞保已經越來越少了,當然,也不會供他們在職的人,隻供給老幹部們,聶師長也就想想,沒有福氣能吃到口的。
聶師長再度感嘆:“葉老有你這麼個保姆,好福氣啊。”
“哪裡,您要想吃魚子醬,我跟葉老說說,明天送您一罐。”馮竹說著,手輕輕搭上聶師長的後背,悄聲:“坐下吧,我給您嘗嘗我的手藝。”
聶師長後背猛得一僵,心說幸好馮竹年齡大了,姿色也一般,負責這種腐蝕法,自己怕是都著不住。
“不了不了,我還忙,先走了。”
出門時聶師長還笑呵呵的,但走了不幾步,看到等在遠處的,軍法處的工作人員們,立刻換了嚴厲面孔:“隨時盯著,但凡馮竹出門,必須跟蹤,一旦她打電話,或者跟任何人有見面,接觸,第一時間匯報。”
“是!”
見飛行隊來的是吳勇,聶師長又問:“冷峻人呢,他怎麼不在?”
吳勇說:“他有點私事,出去了。”
“都火燒眉毛了,什麼私事比抓敵特更大,把他也喊來,在家蹲著,馮竹不出門,他也不準出門。一旦馮竹出門,你們就必須跟進,可千萬不能讓她逃脫。”聶師長說完,走了。
目送首長走遠,軍法處的劉處長問吳勇:“怎麼辦,我們現在去找冷峻,咱們直接抓人吧。”
“別聽領導瞎咋乎,抓捕的事要聽我的。”吳勇點了支煙,火星一燃,吐煙圈:“馮竹可是在空院潛伏了近十年的老敵特,輕易哪會咬鉤,人太多反而打草驚蛇,先靜觀其變吧,等她有動靜了再通知冷峻!”
此時冷峻還不知道,自己這趟精心準備的約會,會不會被中途打斷,全在於馮竹今晚會不會行動。
十月,天涼了。
陳思雨穿一件軍綠色的襯衣,外面是一件白色的毛線開衫,這兩樣顏色搭在一起,襯著她的皮膚愈發呈現一種象牙白。
在這年頭,一件羊毛開衫可稀罕的,而且還是極不耐髒,但是漂亮的乳白色,一滿大街或軍綠,或灰或黑的人群中,她雖不豔,可吸引了很多目光。
冷峻自己都看不夠,不停的於心裡告誡自己,要少直勾勾的瞅著她,不然顯得不禮貌,但又忍不住要看,就更甭提路過的小伙子們了。
倆人約好的一起去看電影,而今天晚上播的是一部名字叫《年青的一代》的新電影,講述的是一群年青人去青藏高原支邊的故事,俊男美女大家都愛看,電影院門口給擠的水泄不通。
冷峻可是前幾天專門買的,15排中間,不算靠前也不太後,觀影感最佳。
倆人排著隊,正準備要往裡走,突然後面有兩個人齊聲喊:“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