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從事歌唱藝術,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陳念琴可能抄襲,搬運了別人的作品。
但是,作為一個惜才的老藝術家,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這樣去懷疑一個年青人的。
“她馬上要回北城?”她問。
龔小明說:“對,12月1號,她要帶著一首新歌上國家大劇院的聯排,到時候您也去現場聽一聽吧,有什麼疑問,您也盡可以問她。”
梅霜手按上曲譜:“可以。”又說:“你們別那麼遮遮掩掩的,我這人是比較護短,可我是個文藝工作者,真有好人才,就像林敏紅,哪怕她拿我當敵人,當對手,該推,我還是會大力往外推的。文藝這一行,沒有人能萬年長青,也沒有人能一支獨秀,舞臺,就該是個各展所長,百花齊放的存在才對!”
陳思雨聽到這兒,就默默離開了。
她能理解陳念琴想回北城,想要生活的更好,想出名,出風頭的心切。
也由衷的敬佩像梅霜,龔小明,曲團這一代文藝工作者們的胸懷。
而陳念琴,但願她抄的謹慎點,最好別翻車吧。
……
轉眼就是馮慧的批評會了。
雖然陳思雨忙著排舞,但梅霜專門叮囑,讓她去一趟,因為,用梅霜的話說,她要在批評大會的舞臺上講述毛素美和毛素英姊妹的生平,而這,陳思雨作為女兒,是必須到場,也必須去聽的。
當然,她也喊了前夫,讓他也去看看。
批評會依然是在市歌舞團的大禮堂開,離的不遠嘛,大家都是走路過去。
陳思雨因為要練舞,出來的本就很晚,這時想看批評會的人,大部分已經到大禮堂了,冬天天冷,天又黑的早,路燈又還沒開,街上黑麻麻的,寒風一吹,人都跟鬼影子似的。
她左右四顧,看軒昂沒有來等自己,遂揣緊棉袄,準備跑步去大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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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於身後喊:“思雨?”
陳思雨回頭一看:“冷叔叔。”
是冷兵,大概也剛下班,他笑問:“你也要去參加批評會吧,我也是,咱們一道走吧。”
陳思雨點頭:“好。”她想了想,又說:“冷叔今天應該很忙吧。”
“還好,不算太忙。”冷兵說。
陳思雨再說:“梅阿姨為了今天的批評會,從早晨起就在忙碌了,您既然不忙,怎麼也不想著幫幫她呢?”
這場批評會,說是批馮慧,但由梅霜主持,她把批馮慧的時間,壓縮到了5分鍾,剩下的時間,要全部用來講毛素英和毛素美,不論出於情還是義,陳思雨都覺得冷兵該幫幫梅霜的。
可他居然一點忙都沒幫,直到快開場了,才準備去看。
在陳思雨看來,這未免有點太過份了。
冷兵笑著說:“你梅阿姨不但唱歌優秀,而且是個非常獨立,事業能力非常強的女性,所以她不論做什麼,不需要我幫忙的。”
戰時因為有戰士們保護,他就不會操心她是否會有生命危險,而如今,因為她能力強,他就不會在工作中幫她一丁點。
陳思雨不知道這算不算事業女性的悲哀。
但在此刻,她既覺得梅霜可憐,又特別厭煩冷兵這種態度,於他們的離婚,恨不能鼓掌叫好。
他肯定是愛梅霜的,當說起梅霜時,他的語氣都跟提起別人時不一樣,嘴角都不不自抑的上揚,微笑,他也能看到梅霜的能力,會欣賞她,可是,他唯獨沒有把她放在,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的角度,去在乎過她。
而這,恰恰是戀受腦的梅霜最在意的。
這樣一想,陳思雨愈發覺得梅霜可憐了,愛了半生,愛的人卻連回應她的意識都沒有。
倆人正走著,迎面跑來個黑影,在喊:“爸,爸!”
是冷梅,跑的特別匆忙。
冷兵忙問:“怎麼了?”
“我媽不見了!”冷梅磕磕巴巴:“我一直在大禮堂做準備工作,我媽因為還有點關於毛素美的事要問馮慧,所以倆人單獨開了一間房在聊天的,可剛才我去找時,就發現她倆都不見了!”
馮慧不見了,梅霜也不見了?
“爸,你說,該不會是馮慧不想挨批,綁架了我媽,潛逃了吧?”冷梅顫聲說。
冷兵的面色在一瞬間變的蠟黃,那麼高大一個人,在寒風中,險些要站立不穩。
歌唱家梅霜,那個永遠在舞臺上優秀的,耀眼的女人,那個衣著永遠精致,妝容永遠無暇的女人,那個雖然嘴巴不饒人,但內心柔軟,且永遠保有一顆天真心的女人。
在冷兵的潛意識裡,她會永遠健康,幸福,平安,喜樂,是不用他去操心的存在。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被人綁架。
第63章 自殺了
冷兵的大腦在一瞬間變的空白, 耳中突然揚起一陣刺耳的鳴叫。
這種鳴叫讓他焦躁,難受,頭痛欲裂。
市一級的批評會, 按慣例是要刊登在報紙上的,而一旦北城的報紙上刊登了, 全國各地的報紙就都會進行轉載的。
馮慧可是從革命根據地走出來的軍幹部,前幾年, 還一直在負責蘇國專家的後勤供應,也曾風光顯赫,算個名人,而等到今天的批評會一開, 她就等於揚名全國,臭名昭著了。
老軍幹部們,哪怕是女性,如梅霜這樣隻會唱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也都參加過軍訓,擒拿格鬥雖然不行,但槍肯定會開。
更何況,據冷兵了解,馮慧直到最近才離職,在此之前,她跟所有的軍幹部一樣, 每年都會參加為期三個月的軍訓的。
所以她把梅霜給綁架了, 然後趁亂, 逃跑了?
冷兵機械的問:“真的?”
從十九歲坐進飛機駕駛艙, 握上操縱杆, 槍林彈雨,冷兵從來沒有怕過。
但此刻,當他意識到他很有可能會永遠失去梅霜時,他無法分辯自己是否處在恐懼中,但他頭痛欲裂,耳朵巨鳴。
見女兒在點頭,他再問:“真的?”
他想聽女兒給個準確的答復,可他的耳朵響的厲害。
冷梅再點頭:“爸,你聽不見我說話嗎?”
冷兵看到女兒的嘴巴在動,但因為耳中的巨響,聽不到她在說什麼,大聲問:“報案了嗎?”
冷梅點頭:“已經報案了。”
原來,冷兵其實不太理解什麼叫個耳鳴,也不理解為什麼梅霜會那麼痛苦。
他的耳中持續響著尖銳的,仿如鐵板被鈍物劃過時的銳叫。
他伸手摁鬢額,強制自己冷靜下來,總算能聽到女兒說話了。
冷梅說:“都怪首軍院的方小海,按理,批評會之前,為防壞分子鬧事,或者逃跑,他該把壞分子反綁起來的,可他堅持,說馮慧不會鬧事,也不會逃跑,就沒綁人,這下可好,我媽……”
冷兵終於冷靜下來了,耳中變的清明,可這時陳思雨接過冷梅的話茬,來一句:“哎呀,看來還真是綁架,梅阿姨怕是兇多吉少喔。”
冷兵原來從來沒有體會過耳鳴,也不懂為什麼梅霜一耳鳴,就會變得那麼焦躁,煩躁,脾氣那麼大,但在此刻,陳思雨隻是隨隨便便說了一句猜測,可他的頭痛欲裂,他就非常焦躁,他甚至想對這個善良的,無辜的女孩發火。
也是直到此刻,當他開始焦躁,煩躁,他才突然意識到,離婚後的三年,一直在持續耳鳴的梅霜,會有多麼的痛苦。
再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兵問陳思雨:“你是馮慧的女兒,比較了解她,猜想一下,如果她要逃跑,會去哪兒?”
“雖然我是馮慧的女兒,可我隻是個養女,我並不了解她。”陳思雨故意說。
冷兵一手摁著鬢額,盡量克制自己,但還是用微慍的語氣說:“思雨,事關你梅姨的生死,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馮慧會去哪兒。”
“思雨,肯定是馮慧綁架了我媽,你好好想想,咱們針對性的找吧。”冷梅都快急哭了。
其實吧,馮慧就一普通婦女,往年一到軍訓就請假,逃避鍛煉,既沒身手,也沒有綁架人的膽識,而因為今天正好是陳念琴回北城的日子,陳思雨判斷,梅霜和馮慧,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和平的協議,並一起去看陳念琴了。
所以,不存在綁架。
陳念琴的歌星之路才剛剛展開,有一個臭老九的媽,路就已經很難走了,要是她媽再綁架,殺人,她這輩子可就完蛋了,馮慧不會那麼糊塗的。
而梅霜,除了是個老革命,藝術家,她還是個母親。
一旦馮慧提要求,說想見念琴一面,梅霜念在同為人母,應該會幫忙的。
所以陳思雨判斷,應該是馮慧說服了梅霜,趕在批評會之前,帶她去見陳念琴一面了。
但冷兵對梅霜的態度太過可惡,陳思雨就故意不說,要讓他著急。她起了頑心,說:“我想,應該會是火車站,冷叔叔,您去火車站找人吧。”
冷兵拔腿就走,冷梅也要跟著:“爸,等等我,咱們一起去。”
陳思雨拉了冷梅一把:“梅姐,我還想到一個我媽可能去的地方,咱倆去。”
冷兵總認為梅霜能力強,不可能出事,就讓他好好為梅霜擔憂一回,正好一報還一報,償還這些年梅霜於愛情中的付出。
冷梅膽小,陳思雨就不嚇唬她。
而要她猜得沒錯的話,馮慧和梅霜應該是去了國家大劇院的招待所。
因為外地赴北城,參加匯演選拔的文藝工作者們,都住在那兒。
這時陳思雨還是在幸災樂禍的,也認為梅霜那邊不會出什麼大事兒,準備要狠狠的捉弄冷兵一回的。
但正所謂計劃不如變化,事物的發展,往往是出乎人預料的。
突然,大禮堂的方向人聲鼎沸,有人在喊:“殺人啦,有人殺人啦!”
還有人在喊:“天啦,到底哪個女人被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