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從畫面上看到了三位外交官,定眼再一瞧,看到首席外交官的身後還站著同院的小伙子王奇,他在報紙上看過,知道王奇是外交團的三秘。
他對王奇不感興趣,迫切的想看看,自己的女朋友在哪兒。
但他趕的,就是歡迎宴的播出時間,他們已經折騰了兩個小時了,現在已經到了雙方致詞時間,歡迎宴已經馬上要結束了。
何新松還在喊:“怎麼隻聽見人說話,沒有音樂,陳思雨跳了嗎,好看嗎?”
好看什麼呀,晚宴已經結束了,錄像機後撤,出現的是整個歡迎宴會場的全景,冷峻趴在電視機前,要能鑽進去,他就鑽進電視機裡去找了,可惜他鑽不進去,隻能望著電視機興嘆。
“到底有沒有啊,我舉半天了。”何新松再問。
冷峻剛想讓何新松松手,但就在這時,畫面突然切回了舞臺,所有的演員,中方的,法方的,正在集體謝幕,人頭攢動中,他一眼就看到陳思雨了。
別人都是單手,禮貌的揮手,隻有她,一直在朝著鏡頭揮舞雙手。
她化了妝,在黑白熒幕裡,突出而又精致的五官是一種濃烈張揚的美。
而漂亮的女孩,總是容易得到人們的眷顧和照顧的。
俯瞰的鏡頭應該是看到了那女孩的興奮和熱情,突然拉進,一個特寫的近景,把陳思雨的整張臉,拉到了冷峻面前。
黑白屏幕上,女孩兩隻眼睛裡盛著滿滿的笑意,就仿佛知道男朋友在隔著鏡頭注視她一般,熱烈的朝他微笑著。
突然,她把手舉向唇,輕輕吻了一下,又送了出來。
生於這個年代的冷峻,並不知道什麼叫飛吻。
但他立刻就想到了,他的女朋友是在親吻他,那個吻,是她送給他的。
在那一刻,整整三個月分別所帶來的思念和痛苦一掃而空,已經連著執勤了一個月了,每天都是大夜,每個夜晚,因為要負責帶隊偵察,不但要於腦海中繪制敵人的火力地圖,還要保證戰友的安全,冷峻的精神都要高度集中,他因此經常失眠,即使睡著,也總會噩夢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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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此刻,他突然覺得有些困,他想上一覺。
回前線的路上,何新松開著車,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冷峻卻是一句都沒有聽到,反而,沉沉睡了個好覺。
……
三個月,於冷峻來說,是長達九十天的生還日志。
隻要能從戰場回來,每一天,他就能帶著飛行隊刷新空軍的生還記錄。
但於外事文工團來說,卻是一晃眼的事。
法藍西13個大區,每一個外事文工團都要進行訪問,而在訪問中,除了進行一晚上的表演之外,剩下的時間,當地政府安排了美食和旅遊活動,他們可以去參觀景點,也可以品嘗各地的風味美食。
聖特羅佩,米歇爾聖山,凡爾登大峽谷,上輩子陳思雨所向往的地方,在六十年代,她一次性走了個遍。
而文工團諸人,在巴黎時還比較拘謹,牢記革命使命,不忘思想鬥爭,尤其唱黃梅戲的於媛媛,每天都要寫一篇日記,來批判資本主義的靡靡思想。
但是在出來之後,慢慢的放松自我了。
日記也不寫了,也不總盯著梅霜,陳思雨,抓她們的小辮子了。
她學會了喝紅酒,吃鵝肝,尤其是小羊排,她簡直愛死了。
用她的話說,配上冰白,簡直百吃不膩。
這一場旅行下來,11個團員,除了刻意控制體重的陳思雨和梅霜,以及壓力太大,吃不下去的曲團外,全都發了胖,一個個面容都如滿月一般。
而東方文化藝術在法藍西的受追捧,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加上每到一個地方,當地的新聞媒體,報紙和電視臺都要報道,在這短暫的幾個月裡,來自東方的文藝團在法藍西漸漸的,就出名了。
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受到熱烈的追捧和夾道歡迎。
敦煌歌舞因其底蘊和文化,一直都是最受歡迎的,兩位男舞蹈演員,也總被觀眾當成女性,在路上歡呼,叫Madame。
而陳思雨的東方芭蕾,一開始在巴黎的時候,其熱度隻能排在第三第四,但時間越長,她就越受歡迎,而當他們到達藍色海岸大區時,當大巴車從路邊經過,大家驚訝的發現,居然有人在揮舞陳思雨的明信片。
這得多驚喜啊。
雜技團的小伙子最先發現的,他跟王奇坐在一起,猛搖王奇:“王秘你快看,那是咱們團的陳思雨,是思雨的照片,就是那張,倒踢紫金冠!”
於媛媛也湊了腦袋過去:“哪呢哪呢?”
又說:“王奇你眼神好,幫我瞅瞅,有沒有人歡迎我呀。”
她今年28歲,當然早就結婚了,但在布列塔尼大區表演時,遇到一個華裔,五十多歲的黃梅戲愛好者,是個大腹便便的禿頭大爺,還在賓館樓下跟她喊過話,當時於媛媛可興奮,可開心了。
她其實是想看看,那個黃梅戲愛好者有沒有追來。
王奇太仔細看了半天,搖頭:“於老師,抱歉,我沒有看到。”
陳思雨就坐在他前面,他欠腰拍了拍陳思雨的肩膀,輕聲說:“恭喜你。”
有人拿她的明信片,在將來,那叫追星,陳思雨當然開心。
但她上輩子大起大落過,也算寵辱不驚,就隻笑笑,也就罷了。
而自從在巴黎籤了不平等條約後,路易.奈非斯導演就一直憋著火。
他當時還撂了狠話,說陳思雨的芭蕾不會被法藍西的普羅大眾所認可,此時看到她的受歡迎,其臉色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法式芭蕾不好。
陳思雨是因為《紅色娘子軍》才受歡迎的,那部劇,是有真實歷史的,還有無數創作者的心血,將它熬成了一部受歡迎的歌舞劇,她之所以受歡迎,隻是因為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而法藍西芭蕾,不論動作,戲劇衝突,還是舞臺展示,都是需要她仰望的。
路易.奈非斯憋著火,不肯跟她交流,她就跟團員們,跟編導安娜去學。
一路上,她把流源於京劇、民族舞、傣族,苗族舞的各種芭蕾動作,跟安娜一起,交給了法方芭蕾舞團的女孩子們。
相互學習中,陳思雨抽空,還把《一尺的確良》的臺本繪了個大概。
而且在繪制時,得到了安娜莫大的幫助和指導。
路易.奈非斯看著陳思雨整天跟隻花蝴蝶一樣,跟他的團員們打的火熱,卻隻能幹瞪眼,無氣出。
而等文工團返回巴黎時,所發生的事情,就是連外交使團都沒有想到的了。
據說是因為文工團的精彩表演,而引起的,民眾們的反響太過熱烈,在接下來的一周,法藍西將展開‘華國文化周’活動。
在這個活動上,政府會大力宣傳華國的文化歷史,力爭讓國民更了解它。
因為已經該回國了,這個活動文工團的人當然就參加不了。
但它對推動兩國關系所產生的深遠意義,是文工團的人做到的。
雖然看不到文化周召開後的盛景,但能聽到這個消息,從外交團到文工團,所有的人,就已經感到莫大的滿足了。
轉眼就到該回國的日子了。
而今天,王奇一回來,就告訴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北城方面,二號首長親口下的命令,說讓你們文工團所有人,今天都不準再工作,大家自由活動,文工團每個人都有五十法郎的獎金,大家想逛就逛,想買就買。”他說。
二號首長是誰,大家自然都知道。
而遠在國內的首長,居然會關心他們,還專門下口令,讓他們出去逛一天?
且不說別人了,來自未來的陳思雨,切切實實感受到,他,為什麼會那麼受人民愛戴了。
大家來的時候當然都帶了錢的,可因為一直都是團進團出的集體活動,而且這年頭兌換法郎並不方便,所以大家倒是想出去逛逛,但沒有法郎,見了啥也買不了,就隻能幹看著,眼饞。
有五十法郎,還可以自由活動,於文工團團員們來說,就好比困在籠子裡的鳥兒,終於可以放出去一天了。
而因為大家一路表現好,曲團也放松了不少,她年齡大了,也著初勞累,帶著大家到了塞納河畔,也不專門盯著,自己找了個咖啡攤坐下歇著,就讓陳思雨充翻譯,陪著大家一起去逛。
跳敦煌舞的倆小伙子是從非常艱苦的戈壁灘上來的,其中一個想給對象買個項璉,見路邊攤有兜售的,拉著陳思雨做翻譯,壯著膽子去問價格,一問,一條細細的銀項璉居然要六十法郎,頓時說:“算了算了,買不起。”
於媛媛在家店門外看上了一條裙子,示意陳思雨去問,陳思雨一看標牌,說:“那兒寫著呢,165法郎。”
“就一條裙子,要一百多?”於媛媛掩不住的失望:“咋那麼貴啊。”
“姐啊,法藍西人月工資平均兩到三千,是咱們的一百倍,人家的物價當然高。”陳思雨說。
雜技團的小伙子看了看手裡的法郎,幹脆蹲街上了:“那咱這點錢啥也沒買不著呀,我看咱也不逛了,蹲街邊上,看看人就得了。”
另一個小伙子說:“我看咱們還是回吧,這逛著也沒啥意思。”
一團加陳思雨,九個人,曲團把他們交給了陳思雨,她為嫌麻煩,並不想帶他們走太遠,既他們想回,早早帶回去,也省了麻煩。
但就在這時,陳思雨看到於媛媛望著那條裙子,抿著唇,眼神就像個孩子。
理智告訴她不要,但衝動還是讓陳思雨說:“你們大家跟著我,一定要跟的緊緊,可不許半路脫團,我帶大家去找個二手集市,那兒東西便宜。”
於媛媛忙問:“啥叫個二手集市?”
“顧名思議嘛,就是賣半新不舊的東西的。”陳思雨說。
於媛媛手腕了過來:“合著你早就知道巴黎有好東西,卻給我們留著一手,陳思雨,你這心眼兒可真多。”
陳思雨皮笑肉不笑:“我可比不上你,於姐姐,我的罪狀你列了12條,曲團的你列了17條,梅阿姨的,你足足列了21條,就準備回去以後向上表功呢,怎麼,打量著我們都不知道呢?”
於媛媛被陳思雨戳中了心思,忙說:“我那是開玩笑的,你咋能當真呢。”
“我當然當真了,我也列你的罪狀了,足足36條,等回去了,咱們就來個狗咬狗,一嘴毛,相互把彼此都咬死,咬成狂犬病!”陳思雨咬牙說。
她是信口開合,胡編亂造,但卻把於媛媛給嚇了個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