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你倆在糧食局招待所開過房,不止一次,你猜我要告訴陳老師,她還會要你嗎?”趙曉芳說。
程麗麗氣的張牙舞爪:“趙曉芳,我原來以為你老實呢,你卑鄙,你無恥!”
陳思雨站在門外,心頭也是咯噔一聲。
活了兩輩子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舞蹈一行師傅們帶徒弟,三年是基本,五年才肯讓出師了。人性是,沒個三五年,你是看不清一個人的本質的。
第92章 訂婚
陳思雨攥著軟尺站在門外, 默默聽著。
趙曉芳又說:“程麗麗你搞破鞋,跟男人睡覺,就算陳老師不管你, 我要告訴龔主任,曲團呢, 你和葉大方都是要被開除的,你忍心葉大方沒工作?”
程麗麗開哭了:“可是我喜歡祝英臺, 我也想跳舞。”
一年又一年,重復跳著一支舞,誰都會膩,但祝英臺不一樣, 開始在書院時的輕快靈動,小鳥兒一樣,後來殉情時的悲壯,悽婉,程麗麗覺得自己跟那個角色是有共鳴的,她喜歡祝英臺,即使不能在外交演出中跳,隻要劇上了,以後她就可以在市團跳,她當然不想讓。
但未婚男女搞破鞋,要傳出去,程麗麗自己無所謂, 但葉大方會被開除的。
說不定還會被下放, 勞改。
要那樣, 葉大方肯定會恨死她的。
程麗麗妥協了, 可也恨毒了趙曉芳:“你會遭報應的。”
陳思雨咳了兩聲, 倆姑娘同時收聲,趙曉芳迎了出來:“老師你來啦?”
“你倆吵吵啥呢,麗麗你啥呢?”陳思雨故意問。
程麗麗欲說又不敢說,趙曉芳代她說:“她去醫院檢查了一下,查出來身體有病,沒法跳了,正準備跟你請假,愧對您的教導嘛,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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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雨依然裝傻:“麗麗,你得啥病了,咋連舞都不能跳了?”
程麗麗目光惡狠狠,趙曉芳瞪眼,話裡有話:“婦科病,還挺嚴重的。”
陳思雨說:“既然這樣,那就曉芳來跳吧,曉芳,還有一個半月,你必須把體重控制下來,誰都不想舞臺上有個大肥鵝一樣的祝英臺,對吧。”
趙曉芳挺胸抬頭:“嗯,我會努力的。”
接過軟尺自己量身材,她笑的很尷尬:“陳老師,我好像又胖了。”
帶趙曉芳比帶程麗麗麻煩多了,因為她喜歡吃,胖起來快,但一控制飲食又會瘦,所以幾乎每次都是臨登臺前還得緊急修改一次衣服,要原來,為了她練習時方便,陳思雨總會把衣服做大點,再在臨登臺前,熬夜幫她親自裁。
現在當然不會了。
帶這倆徒弟本來就不是她的本意,是單位硬塞給她的。
後來她一直兢兢業業,盡心盡力的帶,也不是因為她們有多優秀,而是因為芭蕾行業斷代了,沒有苗子可以培養了的原因。
上輩子她離行太早,沒有經歷過徒弟的背叛,但她永遠記得當她躺在醫院裡,幾個徒弟來醫院看她時嘴角那掩不住的笑和眉眼間的飛揚。
老師出事之時,就是她們的出頭之日嘛。
技術行業,一旦遇上個品行差,心機深的,難免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陳思雨曾經坐在輪椅上,靜靜望著觀眾把曾經投予她的掌聲,熱烈贈送給她的徒弟們,也曾看著曾經追逐過她的商界大佬們轉而,向她的徒弟獻殷勤。
鮮花與掌聲,落寞和孤寂她都品嘗過,她的心態放的很平。
但她已經容忍過程麗麗和趙曉芳一次了,不會再容忍她們第二次的。
笑了笑,陳思雨說:“胖就胖了,有老師了,走吧小芳,去你宿舍搬被褥。”
搬被褥去跟老師住,從此小灶開起來,減肥的事都不用自己操心,趙曉芳要樂死在天花板上了,回頭,她說:“麗麗快別坐地上了,早點回家吧。”
程麗麗對祝英臺那個角色,對老師新設計的衣服和道具,布景都特別喜歡,這是她第一次從藝術的角度出發,想上臺去跳一個角色,結果這就完啦?
坐在地上,連蹬帶踢,程麗麗發了好大的脾氣。
可惜如今她媽落魄了,別人也早煩了她說發就發的臭脾氣,連個勸的人都沒有。
趙曉芳忽而說:“陳老師,我記得你今天訂婚呀,你不去參加訂婚禮,幫我搬家,我會過意不去的呀?”
是啊,今天是陳思雨的訂婚禮,她還在忙著為徒弟鋪路。
但徒弟們呢,自毀前程,神佛也救不了她們。
陳思雨答的咬牙切齒:“曉芳,我從來沒跟任何一個學生耍過心眼,隻要是我的徒弟,我必定耐心教,這也是芭蕾一行的傳承和美德,我希望你也能。”
趙曉芳抿唇笑了笑,點頭:“老師,我會把你的美德傳承下去的!”
其實她也就比陳思雨小一歲,是陳思雨心理年齡太大,就拿她當小孩子。
但趙曉芳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奶大屁股肥,珠圓玉潤。
她的心機,不比陳思雨差。
市歌舞團的宿舍就在食堂後面,倆人一起走著,看趙曉芳從脖子上摸出鑰匙在手裡提著,上面還墜了顆珠子,陳思雨抓了過來:“這珠子挺漂亮。”
“你要喜歡,我讓他也買一個給你吧。”趙曉芳笑的憨憨的。
“喲,你談對象啦,小伙是誰,我認不認識?”陳思雨笑問。
趙曉芳臉上洋溢著一股神秘的笑:“以後再說吧,反正咱們吧……”
陳思雨感覺到了,她談的應該是空院某個領導家的兒子。
估計家世不比冷家差。
所以趙曉芳有一種,在某個領域勝過她的自豪感。
既她不說,陳思雨也就不問了,她挽著趙曉芳,故意朝著一條水渠的方向走著,腳一趔趄,眼看就絆進了渠裡。
趙曉芳呼吸一滯,因為她看到老師的腳進排水溝了。
但她非但沒提醒,反而還順勢推了自己的恩師一把。
這是兩個單位之間的隔廊,是一條小路,對面正好是市歌舞團的小鐵門,陳思雨這要摔下去,撞在門框上,那門框上有鐵絲的,不破相也得摔壞膝蓋。
老師要摔跤了,徒弟不扶不說,還推?
陳思雨不再猶豫,借著摔出去的力一把搡出去,站穩了,但趙曉芳沒防被,腳磕在水渠裡,身子前傾,腦袋躲過門框卻噗嗤一聲,擦在地面上。
“老師,我的頭磕破了,我好暈,好難受!”趙曉芳四仰八叉趴在地上,又叫了起來:“陳老師,你為什麼要故意推我?”
陳思雨抱臂,居高臨下冷冷問:“我為什麼推你,你自己心裡沒數?”
“我……我……”趙曉芳推人不成反而摔個馬趴,說不出話來了。
陳思雨也不再理她,快步上了宿舍樓,打開趙曉芳的宿舍,等趙曉芳追來時,她已經把宿舍門給反鎖了。
趙曉芳在外面瘋狂的喊叫,砸門,陳思雨诨然不理,拉抽屜,開櫃子,突然目光一頓,在衣櫃的角落裡她翻出一件舊外套來,那是她當初跟蹤吳小婉時穿過的,跟蹤完人之後她就把舊外套給扔了。
合著她跟蹤吳小婉,趙曉芳卻在悄悄跟蹤她?
要這回金部長不出事,不倒臺,趙曉芳拿著這件衣服去找金部長告密,她一個小舞蹈演員,跟蹤部級領導,豈不得被槍斃?
再翻,有個小鐵盒,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張存折,一些零錢,除此之外還有一沓報紙,全是剪的報紙上報道過的,皇家歌劇院的情況,以及一張路易.奈非斯的報紙剪報,除此之外,居然還有幾張陳思雨去年出國時,帶回來的《仙女》,《吉賽爾》,《雷蒙達》,《卡門》的劇情簡介。
這些東西,為了教倆徒弟熟悉法式芭蕾,她放到市歌舞團了。
之後倆人說是丟了,就再沒了蹤影。
合著東西不是丟了,而被趙曉芳偷走,私藏起來了?
趙曉芳專門藏這些東西,她又安的什麼居心。
“陳老師,開門呀,求你開開門呀。”趙曉芳在外面猛砸門。
連吼帶叫,她把隔壁宿舍的女孩子全吵出來了。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大家都在圍觀。
突然,陳思雨一把拉開了門,大驚小怪:“喲,曉芳你撞破臉啦?”
“陳老師,你看看你幹的好事,我要毀容了,嗚嗚。”趙曉芳抽噎。
宿舍住的,基本都是從外地來的,舞蹈隊的姑娘們,看趙曉芳臉上果然一大片擦破了皮,皆圍了過來:“天啦,這一時半會好不了吧,還能登臺嗎?”
“陳老師是生氣才推我的,我沒關系,隻要她能消氣就好。”趙曉芳故意難說過的說。
陳思雨大開眼界,她一直以為趙曉芳心懵人憨,是個傻丫頭,今兒可算見識了,合著她身邊藏了這麼一位骨灰級的賞,還是個傻白甜牌的小白蓮。
當然了,趙曉芳是從外省來的。
而要在外省經過層層選拔,一路殺進北城文工團,怎麼可能是真白甜。
幾句話,她就告訴大家是陳思雨故意推她的,還寬宏大肚,原諒她了。
舞蹈演員們紛紛說:“陳老師,您這氣也生的太大了吧,趙曉芳這臉要是毀容了,那得你負責呀。”
“不用不用,她畢竟是我的老師嘛。”趙曉芳說。
這還真是個戲精,戲極了。
陳思雨也不慣著她,丟那件破衣服在趙曉芳身上,說:“曉芳,作為老師,我得勸你一句,做人要誠實守信,也要講證據,你能證明是我推的你,就去報案,不能的話,抱歉,你這樣子登不了臺,我要另換角兒了。”
讓她戲吧,臉破相了她就登不了臺,蹲宿舍裡,她慢慢戲精去。
也是原來陳思雨待她太好了,這驀然的轉變讓趙曉芳接受不了,她聲嘶力竭:“陳思雨,你原來就一尖果兒,誰的自行車沒坐過,你牛什麼牛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