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處長總結了一下:“在我們看來,趙曉芳同志沒有任何問題。”
曲團說:“既然趙曉芳跟聶少東談上了,聶師長應該會把她調進總空的,我們芭蕾舞團也正缺人手,就讓她跳祝母吧,她的體形比較合適。”
許主任看陳思雨:“你的意見呢?”
“我一切都聽領導們的安排。”陳思雨說。
她想起來了,在原書中,將來,空院十幾位師級領導,最有資格跟冷父爭司令員一職的,正是聶師長。
聶師長十年前去過鴨綠江的,戰功卓著,再加上他是管裝備,搞人事的,管理經驗比較足,所以跟冷兵算是旗鼓相當,不相上下。
而最終讓冷兵勝出,能夠出任司令員的,是冷峻之死。
冷峻的死讓上級領導覺得,冷兵更適合出任司令員一職。
基於劉處長給的信息,陳思雨總算明白,為什麼趙曉芳會處心積慮的,想要取代她去跳祝英臺。
她不是被思想部那位後臺給收買了。
而是在為自己將來能嫁進聶師長家而鋪路。
和平年代,國家的戰略大方向轉移向了對外交往,外交就顯得猶為重要了。
緊跟國家的腳步,部隊的戰略方向也會隨之轉移,說通俗點,誰家有一個能在外交方面起到作用的人,於整個家庭,都將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趙曉芳要能在外交演出中登臺,跳祝英臺。
管她娘家窮不窮的,聶師長夫妻都不會再介意,反而會以能娶到她為榮。
而如果不是因為思想部倒臺了,趙曉芳不用在程麗麗面前裝唯唯諾諾,露了馬腳,且被陳思雨給捉到,萬一在趙曉芳成為B角的情況下,她因故不能登臺,由趙曉芳登臺演出,聶師長肯定會順勢公開趙曉芳和聶少東的戀情。
Advertisement
在上級領導面前,在整個空院,聶家的風頭可不就蓋過冷家了?
這麼一想,陳思雨又豁然開朗,為什麼在她的訂婚宴上,聶師長要專門提點她,讓她把工作交給徒弟們幹了。
聶師長是為了讓將來的兒媳婦能登臺接待外賓,才那麼說的。
……
趙曉芳胖起來容易,瘦起來也快,加上最近被老師拋棄,心理壓力大,吃不下,倒是火速瘦身成功,瘦成了一道閃電。
就她現在的身段兒,跳祝英臺完全不在話下。
可惜她太心急,暴露的太早,雖然因為聶師長一家的出面而不必受懲罰,但陳思雨也不會再給她開小灶,吃獨食,那麼費勁兒的教她了。
趙曉芳倒也不怕,畢竟如今芭蕾苗子就那麼多,地方也不再組織舞蹈隊員的選拔了,陳思雨再看她不順眼,也隻能捱著,因為對象的原因,她馬上就可以進總空了,到時候陳思雨就算不想教,她也必須教,因為沒有別的苗子。
而隻要沒新人,早晚,趙曉芳都會取代陳思雨,成為新首席的。
她計劃的美滋滋的。
但這天,突然,她聽到一個晴天霹靂,直接將她打懵。
排練完要下班,劉茉莉問徐莉:“你聽說沒,聽著趁著這趟法藍西文藝團要來的熱度,咱們文工總團要重新開啟選拔,選一批芭蕾苗子,而且據說不會以成份為考核要點,上面首長的指示是:不拘一格,唯材選拔。”
徐莉笑著說:“你這消息也太不靈通了,總團是下了命令,不看成份,隻看條件,技術,全國範圍甄選,下個月我就要出差,親自去選人了。”
芭蕾演員的選擇居然重啟了?
雖然李倩生完孩子就會回來,可等《梁祝》一上演,陳思雨就是當仁不讓的首席了,當她有了新苗子,就會培養新人,徹底把趙曉芳踢出局的吧。
那麼,就算她費心機進了總空,還不是得坐冷板凳?
雖然聶師長夫妻都特別看重她,但聶少東心裡真正藏著的是葉青青。
要她登不了臺,拿不下主角,跳不了首席,聶師長夫妻還會看重她嗎,他們還會作主讓聶少東娶她嗎?
站在原地,趙曉芳如墜冰窖,目瞪口呆。
……
隨著報紙上連番累牍的報道,法藍西文藝團終於如約而止。
接待工作當然是由外交部來負責的。
而隨著他們的到來,節目單也被送到了總空。
沒錯,導演:路易.奈非斯。而作品,正是陳思雨所猜的《茶花女》。
而且就像陳思雨猜測的,他們光是服裝就帶了整整一百套來,當節目上演,它將展現的,是十八世紀法藍西文藝復興時期,從聲樂到服飾,文學,各種藝術百花齊放時期的巔峰美學。
《梁祝》已經經過聯排,空院的領導們也專門看過了,在看過之後,他們都覺得很不錯,目前,可以說是萬事俱備,隻等首長和國際友人們的檢閱了。
話說,按理,國家大劇院的後臺足夠大,兩個團一起排練完全可以。
但就在落地之後,路易.奈非斯就提出了清場的要求,理由是,他們的人不習慣跟東方人一起排練,要求《梁祝》劇組的人全員撤出,直到他們演出結束。
王奇做為駐法大使館的三秘,這趟是陪著藝術團一起來的,這個消息由他帶來,也由他來宣布。
曲團一聽,仿如當頭著了一悶棍。
為了演出方便,《梁祝》的布景,道具,服裝全在大劇院,要搬回總空很麻煩的,而且道具很可能會損壞,要不搬走,就無法帶妝彩排,那等《梁祝》上的時候,萬一出演出事故呢,歌舞團怎麼向部隊,首長們交待。
“王奇同志,你可以跟法方導演協商一下吧,一天之中,我們隻要彩排一場就好,我們的道具也不多,隻佔一間屋子,在法藍西的時候也是這樣,沒必要為了他們方便,就把我們清出去吧。”曲團說。
王奇說:“曲團,實在抱歉,這是法方導演專門提的要求,我已經勸說過他了,但他堅持這個要求,而且說如果達不到清場的要求,他們就會選擇拒演,苦一苦你們,趕緊搬東西吧。”
雖說去年在法藍西時,跟路易導演同行了三個月,但他是個特別高傲的人,跟團裡唯一會法語的陳思雨都沒說過幾句話,跟曲團也從來沒有交流過,在曲團印象中,那是個特別固執的人。
而因為政策所限,哪怕曲團,在正式演出之前是見不到路易導演的。
這可咋辦,匆匆忙忙換彩排地,對演員們的影響是很大的呀。
曲團急的呀,簡直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而王奇在跟曲團聊完之後,就單獨把陳思雨從後臺喊出來了。
一路走到大劇院前的旗杆下,王奇才停下,先說:“思雨你是知道的,我和冷峻從小一起長大,我倆是院裡的鄰居。”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一看就是還有後話。
陳思雨點了點頭,笑著說:“我倆已經訂婚了,那以後,我也喊你一聲哥吧。”
王奇抬頭看飄揚著的旗幟,突然舉起手,說:“思雨,既然你喊我一聲哥,那我有話問你,你可要如實說,我也向著國旗發誓,你告訴我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絕對不會告訴冷峻的,所以你和路易導演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鑑於王奇一臉便秘的表情,陳思雨恍然大悟:“王三秘,你這是懷疑我跟路易導演之間有什麼不正當交易和勾扯,往來吧。”
西服筆挺的王三秘望著面前容顏嬌豔,身材高挑,纖細卻不柴,骨肉勻亭的芭蕾姑娘,於心裡感慨一句,她真不愧是才天賞飯的天才芭蕾舞者。
也不知道造物主是怎麼造出來的,這樣漂亮,又風情萬種的女孩子。
喉頭略幹,他說:“咱們國內思想封閉,意識形態也緊,但我一直在法藍西生活,我懂,在國外那種事情很正常,在法藍西流專著一句話,男芭蕾演員們要上臺前,按慣例都要來一……”
一發的發字還沒出口,陳思雨揚起手臂,一記響亮的耳光,落王奇臉上了。
“陳思雨同志,你打我幹嘛?”王奇後退兩步。
陳思雨說:“你汙蔑我的名聲,我不打你,行啊,我報案,我找公安治你!”
“但在國外,這是共識呀。”王奇攤手說。
是的,坊間有傳言,說芭蕾因為是貼體跳,穿的又是緊身衣,為防上臺後發生比較尷尬的凸激情況,在上臺前,女演員會於後臺幫男演員來上一發,以保證他在上臺後,不會凸激凹點。
謠言傳多了就成真的了,所以有很多人把這種胡說八道當成了真事。
但其實就陳思雨經歷過的,國外或者會有那種情況。
在國內,哪怕將來,那種事情也很少會有。
一個專業的舞者,會心沉醉於自己的技術,他就不可能出現那種情況,而要在舞臺上心裡還想著墮落下流的東西,他能跳好嗎,他要跳的稀爛,能登上重要舞臺嗎,不能,所以那是下流玩藝兒們幹的事,不代表整個行業。
而造這種黃謠,在國外都是要挨打的,更何況這是國內,還是六十年代。
陳思雨指鼻子問:“你知不知道國內的意識形態有多緊,知不知道我的未婚夫是什麼人,知不知道我們跳芭蕾的就好比是在刀尖上起舞,好嘛,你爸還是總空的司令呢,王三秘,什麼共識,來一發什麼,你倒是說出來呀,我現在就報公安,讓公安抓你丫的。”
看陳思雨氣懵,王奇忙解釋說:“我也不信,但是路易先生的行為讓我很迷惑,他在下榻之後,準備了鮮花,巧克力,還託我轉告你,說要約你一起吃飯。你知道的,咱們的紀律不允許你們私下見面,所以我幫你把他拒絕掉了。但他懇求我送你一封信,信我拿來了,因為政策原因,我也看了信了……”
看四周無人,王奇把信遞了過來:“不怪我懷疑,你自己看吧。”
路易.奈非斯給她寫了信?
陳思雨接了信過來,路易.奈非斯用的是六國飯店的便籤,可見他是在請客不成的情況下匆匆寫的信。
信裡申明了幾點,第一,他那天不是故意不送陳思雨的,而是,他當時正在錄制《卡門》,在編排時加入了很多東方芭蕾的元素,本來是想在錄制好後一並交給陳思雨的,結果拍的時間太長,耽誤了時間,才沒趕得急送她。
然後,他講了兩點,一是他願意公平公正的看待東方芭蕾,並且,想誠心邀請陳思雨做《卡門》的女主角,他認為《卡門》非常適合她的個人氣質。
而她,也非常適合皇家大劇院的芭蕾舞臺。
二就比較貼心了,知道現在的華國人出國非常難,但在任何情況下,想要移民,有一個萬金油的方法,那就是結婚。
路易.奈非斯作為《天鵝湖》二十年的御用王子,同樣也做了二十年的單身貴族,今年他已經四十五歲了,他認為自己或者可以嘗試一下婚姻。
而他聽說東方女性都非常溫柔,賢良。
在三個月的同行中他也觀察到了,陳思雨確實擁有一種聖女貞德式的品質,那種品質是大部分法藍西女性所沒有的,所以他打算用婚姻的方式幫她出國。
在最後,路易.奈非斯寫道:東方姑娘,想必你非常意外,在看到信時也已經喜極而泣了,既然無法私下見面,那就等《茶花女》公演時再見吧。
陳思雨捧著信紙,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