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坦誠相見,也許會過得更加輕松,畢竟我早不是心裡隻有情情愛愛的人了。
他為皇位,我為家族,我們各取所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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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從未喜歡過朕對嗎?你隻是把朕當作一個君王來侍奉的嗎?」
他今日十分可笑,那不然呢?我把他當什麼?
他不也就把我當作一個對於功臣之家的恩典,玩弄於股掌之間嗎?
我淺笑著望他,「臣妾時刻記得恪守妃妾之德,好好侍奉皇上。」
當然,還應該有延綿子嗣的,但我說不出口,我覺得好惡心。
「也請皇上把臣妾當作尋常嫔妃一般,若是喜歡臣妾身邊的人,臣妾也願意讓賢。」
我擺出大度、寬容、最恭敬的態度,可是他卻一點也不高興,氣得手中的筆都拿不穩,嘴唇也在抖動起來。
半晌,他垂下頭頹敗地說:
「朕知道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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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了安出來,剛走到門口,便聽見屋內一個盞子猛地摔碎了,我沒有停留,朝著總管甜甜一笑,看著他慌裡慌張地跑了進去。
從那之後,蕭雲庭也許終於想明白了,他不再假模假式地召見我,我的宮中一下子冷清下來了。
但因我曾對眾人格外親厚,也有些姐妹來陪我說話,隻是典瓚近日常常不見蹤影,我知道蕭雲庭大約是要跟我玩真的了,也並不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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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蕭雲庭,是臘月廿二,那時將近新年,父親率兵回來了,十王爺卻沒有同他一道回來,據說是還要繼續北上,剿滅一些敵軍的餘孽。
蕭雲庭大擺慶功宴,叫我也一同去參加,我自然很是思念父親,因此欣然前往。
席間果然如同夢中一般,父親仗著軍功赫赫,有些言語冒犯,舉止也不甚規矩,知道我小產後,竟然有些怪罪皇帝的意思。
我連忙出言阻止,但饒是如此,我也看得出來蕭雲庭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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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罷後皇上先走,留我和父親單獨說說話,我皺著眉頭與他對坐。
父親細細問我小產之事,關心我的身體。
我看到他鬢邊已生了白發,肩上好像也添了新傷,知道行軍打仗的日子一定比我想象的還要苦。
但盡管心疼,我也沒有擺出笑臉來。
「父親剛才在席間,為何要那樣放肆地與皇上說話?」
他從來沒見過我這樣,從來在家時,我性子驕縱,行事不計後果,他還要來教導我。
我們一別,不過一年而已,我已經變了這麼多。
「他年紀輕輕的,不是還要仰仗我們周家為他打江山。」
「所以父親想要登基稱帝,取而代之嗎?」
見我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父親連忙上來掩我的口。
「為父從來沒那麼想過,你怎麼胡說。」
我正色對他道:「父親既然沒有這樣的念頭,就安心做一個臣子,父親不要以為皇上像他看上去那樣大度,皇上已經忌憚我們周家,不然父親以為,我的這個孩子,是如何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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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瞳孔登時放大,驚慌地問我:「怎麼?是皇上做的手腳?」
我點了點頭,他立刻紅了眼眶,起身說要去找皇帝小兒理論,被我一把攔住。
「皇上手握生殺大權,他今日能要我孩兒性命,明日說不準也會要周家上下人的性命,也許女兒可以拼了性命從中斡旋,皇上或許可以寬恕周家,但父親軍功甚高,皇上他日必有行動。」
至於如何行動,他應該也明白。
或是找出錯處賜他一死,或是讓他戰死沙場,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況且人無完人,父親多年徵戰至今,必然有些錯漏之處,若是別有用心地加以利用,自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放在往常,他是肯定聽不進去的,但眼下我失去孩子這個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面前,他不得不靜下心來思考。
「那依你說,為父該怎麼辦?」
「請父親權衡利弊,歸還兵權,告老還鄉,保全您自己和周家上下。」
父親雖然沒有明說,但心裡應該是已經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了,臨別時他摩挲著我的手背,忍著淚問我是不是日子很不好過。
辭別父親後,我覺得精疲力竭,其實失去孩子之後的沒幾天,我已經開始計劃這件事了。
我也不知自己怎麼成了這副樣子,仿佛感覺不到情感的變化,隻能想到如何讓這件事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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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辰那日,蕭雲庭忙於政事沒有露面,本該大辦的生日宴也隻是草草了事,幸而有皇後帶著各位姐妹一同陪我喝酒,也算沒有過分孤寂。
從上次見面之後,蕭雲庭已經很久不來見我了,見了我他眼裡也少有笑意,反而看起來總是在生氣。
他也不再叫我「未未」,故意喚我周貴妃,大約是想刺激我,可見我根本不當回事,他好像更生氣了。
本來今日我以為他會至少來走個過場,結果他幹脆沒來,其實也挺好,因為我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傍晚回宮時,我才看到總管一直等在門外,他說皇上送了我一份賀禮。
我扮出一個笑臉來,想著不過會是些擺件玉器什麼的,結果卻看見他命人捧了一個盛著好多畫的託盤過來。
那些畫一幅一幅在我面前展開,我這才驚覺,那一幅幅畫裡,竟然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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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十二幅,每一張裡的我,都靜靜地伏在枕上,安睡得神態各異,或側或正,或蜷縮或舒展,嘴邊掛著淺淺笑意。
總管告訴我,皇上給這些畫起名叫作《美人闲臥圖》。
我一下子回想起來,曾經那些我午睡醒來時候,看到的那些慌慌張張的他,原來是在偷偷臨摹我嗎?
這下我有些發怔,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我忍不住去想,如果皇上是真的喜歡我,如果我的孩子還在的話,那今日的我,該有多麼開心。
若我沒有知道這一切,我該多麼愚蠢地愛上他。
想到這我心裡五味雜陳,問道:「皇上今日很忙嗎?」
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又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告訴我:「皇上喝醉了,把奴才們都趕出來了。」
我輕輕皺了皺眉,那句「我去看看他」差點就要說出來了,但趕忙被我咽了回去。
「那勞煩總管好好照顧皇上。」
我說完後,輕輕嘆著氣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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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不心軟是對的。
因為沒過兩日,我就聽說了典瓚被封為琳貴人,被正式納入了後宮之中。
這一天終於來了,我意料之中的平靜,甚至連一點點的難過都沒有。
琳貴人住得離皇上很近,因為她本是我的宮女,因此各宮多有抱怨,也是替我抱不平,我卻很怕琳貴人多想,一直為她出頭。
「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以皇上的心意為準,既然皇上喜歡,那咱們就要和和氣氣地做姐妹才好。」
琳貴人坐在椅子上朝我笑笑,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也並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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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時母親得召入宮看我,我又對她言明了利弊,讓她回去好好勸勸父親,她一面心疼地望我,一面點頭答應下來。
元宵過後,父親給我寫了信,告訴我母親竟然有孕了,而他也終於想明白了,自己走到如今,已算是極盡榮寵,他也覺得應該適時抽身而退了。
沒過多久,我聽說他向皇上上了折子,請求告老還鄉,在京郊買處房子安心養老。
我總算可以安心了。
隻要皇上同意,父親就可以榮歸故裡,頤養天年了。
我心急地一直派人暗中偷偷打聽皇上的意思,結果某次,我派去養心殿的太監竟然被皇上當場抓住了。
總管來找我,說皇上似乎很是惱火,傳召我立刻到養心殿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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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上驚慌得要命,想著現在與蕭雲庭已經撕破臉了,如果他要是抓住這件小事為難我,那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進了養心殿中,我向他蹲安,蕭雲庭正坐在那慢調斯語地寫字,連頭都沒抬。
我知道他這是故意晾著我,索性自己乖乖地調整了姿勢,雙膝跪下向他認錯。
「臣妾知道錯了,請皇上息怒。」
他還是沒理我,我想到自己現在的態度也許會決定家族的未來,所以任勞任怨地垂頭安心地跪。
我小產後身子剛剛恢復,早春的地面冰涼,跪久了,我覺得腰側有些微微地酸脹,所以忍不住抬手揉了一下,不料剛把手放在腰上,就看到蕭雲庭抬起了頭。
我慌張地抬頭想要看他,卻不想正好和他四目相對。
他的耳尖一下子漲紅,然後若無其事地別過頭去,半晌開口道:「你,你可知道,妃嫔幹政,是什麼罪過?」
他拍了下桌子,眉頭深鎖,臉色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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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叩首:「臣妾隻是聽說事關父親母親,所以一時心急,並無要幹政的意思……」
我說完就後悔了,感覺這個解釋軟綿綿的。
他果然生氣了,猛地一拍桌子,「你跪得那麼低,朕都看不見你,怎麼跟你說話?」
啊?
我反應了一兩秒鍾,這是要讓我站起來的意思嗎?
我提著裙子又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結果他還是不滿意。
「你看朕在寫字,就不知道過來磨墨嗎?」
我完全搞不懂了,看來從前那麼恩愛都是假的,他脾氣真的很不好,也許還很討厭我。
於是我走到他身邊,抓著墨條慢慢地研磨起來。
氤氲的墨香之中,我們仿佛回到了從前歲月靜好的時候,想著想著我覺心頭淡淡苦澀,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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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我圍著他團團轉個沒完,他一會兒讓我端茶,一會兒讓我捶背。
後面他說讓我侍奉他午睡,我想著他睡下以後我應該終於可以走了,所以殷勤地替他鋪了被子,隻等他睡著後偷偷溜走。
結果他很不老實,一直翻身翻個沒完,後來好像終於睡著了,我剛要起身,卻發現他一隻手正抓著我的衣角。
我隻好蹲下去想把衣服抽出來,可蕭雲庭攥得很緊,緊到指骨都有些發白。
我想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猛地一用力,不想他的手驟然一松,我一個沒站穩,一下子撲到了床上,跌進了他懷裡。
這個時候他把眼睛睜開來,唇邊掛著笑意道:「這可是你自己撲進來的。」
他說著急不可耐地按著我的肩頭,把我往懷裡摟,卻被我大力地一把推開。
「皇上折騰這麼一上午,就為了這樣戲弄臣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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