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千年以後,我醒了。
發現第 60 代侄孫女考上了大學,卻被人冒名頂替;
對方還要求她改名,說不想頂著別人的名字生活。
後來,她卻哭著說要把名額還回來。
呵,晚了。
1.
「女兒!是爸爸沒用!是爸爸對不起你啊!」
城中村的一戶小破院子內,一家人正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我站在門口,嫌棄地看著破敗的小院,老舊的房子,還有院子裡堆滿的紙箱和塑料瓶。
這破落戶,就是我沈家第 66 代子孫?
我不過閉關了千年,我沈氏就落得如此下場了?
在我閉關以前,沈家可是號稱沈半城,雕梁畫棟,鍾鳴鼎食,豪奴成群,屋舍連城。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啊!!
我推開門走進去時,這家人還沉浸在一片痛哭聲中,沒人發覺我的到來。
「咳咳!」
四雙哭腫了的眼一齊向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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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憔悴的中年人擦了擦眼,發出了疑問:「你找誰?」
「找你,我是你祖姑奶奶。」
一家人眼神都變了,由驚訝轉為了同情。
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抹了把臉站了起來。
「你是不是從醫院跑出來的?別怕,你在這待著別亂跑,等下應該就有人來找你了。」
2.
這是把我當成神經病了。
想證明自己是個修仙之人有多難?
10 分鍾後,這家人跪在我面前號啕大哭。
「請祖姑奶奶給我們做主啊!!!」
我看著手中的畫,陷入了回憶當中。
我 9 歲那年被師傅選中入了玄門,在 28 歲那年以天縱之才結成金丹。
師傅讓我回家一趟,我便送給我哥一副我的畫像,告訴他如果子孫後代有難,就在畫像前燃上三炷香,誠心禱告。
後來我閉關潛心修煉,準備飛升,就把這事給忘了。
修行無歲月,世俗已千年。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們既然還留著這幅畫,我便不能不管他們。
「行了,別號了,起來吧。」
一家人哭哭啼啼互相攙扶著站起了身。
我剛要說話。
「哐當」一聲巨響從門口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道粗粝的男聲響起。
「沈磊,給老子滾出來!」
聽到這聲音,沈磊明顯哆嗦了一下,叫沈子墨的男孩更是嚇得小臉煞白,扶著他姐姐的雙手也開始明顯地顫抖。
嚇成這副樣子?
真沒用!
3.
我闲庭信步地走到門口,鐵門被一人腳踢開,院子中間站著三個粗壯的男子。
為首的男人個子很高,滿臉橫肉,露出的手臂上還帶著紋身。
「喲,這姑娘漂亮,老沈,這是你親戚?」
男子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我,還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的豬哥樣。
我點點頭,仔細端詳著他——印堂發黑,陽火微弱,惡鬼纏身,時日無多。
有點意思。
「我是他姑奶奶,你哪位?」
沈家人顫顫巍巍走了出來,躲在我身後。
沈磊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站到我身邊。
「彪哥,欠的錢我一定會還的,求你再寬恕幾天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見過欠高利貸還能討價還價的嗎?」
「再不還錢,就讓你女兒去夜總會上班!」
男子仰天大笑完,便擺出個兇神惡煞的表情,樣子看著倒是唬人。
我不滿地瞪了沈磊一眼。
「你還借高利貸啊?腦子呢?」
沈磊被曬得黝黑的臉露出幾分尷尬來,他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前段時間子墨把同學打傷,賠了 5 萬醫藥費。家裡哪有這個錢啊……」
沈子墨聞言漲紅了臉,捏緊了拳頭想說什麼,最終卻委屈地低下了頭。
4.
「欠你們多少錢?」
「不多,10 萬塊。」
我笑了笑,對著叫彪哥的男子勾了勾手指。
「10 萬塊,買你的命,怎麼樣?」
看到我笑,對面的男人眼睛都直了,半晌才擦了擦口水反應過來。
「買命?什麼命?」
我從旁邊拖過張椅子,愜意地往上一坐。
「腿上的黑線已經長到腰上了吧?你也是挺厲害,這段時間晚上嚇得都不敢睡吧?身體都這樣了,還親自出來討債啊!」
彪哥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撲通!」
彪哥用力跪倒在地,掀起一片塵土。
「大師!救命啊大師!」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不理解事情的走向為何就成了這樣。
我朝男子淡淡地瞥了一眼。
「湊近一點。」
他立馬膝行幾步跪到我跟前,也不嫌疼。
沈家人當即往後驚恐地退了一大步,好像這個叫彪哥的會吃人一樣。
這幫不肖子ṱû⁴孫!一個比一個沒用!
5.
男子名叫張彪,是這一片有名的混子,靠幫人看場子,討債為生。
前段時間他從老家回來以後,腳上便開始長滿了黑色的線。
他一開始並不在意,去醫院檢查,也什麼都看不出來。
後來黑線開始慢慢地往上長,他每天晚上睡覺,都會夢見自己被許多惡鬼吞食,醒來便嚇得大汗淋漓,渾身無力。
再往後,他聽見惡鬼們說,等黑線長到胸口,就可以徹底吃掉他了。
張彪為這事到處去求爺爺告奶奶,花了很多錢,找了很多人,都說沒有辦法。
因為最近花錢太多了,所以他隻能一邊工作,一邊繼續找人。
「大師,大師求你救我,隻要解決了我這事,沈磊的錢就一筆勾銷!我以後絕對不來找沈磊麻煩,不是,我以後肯定好好照顧沈磊,沈磊就是我哥,我親哥!」
剛才還飛揚跋扈的張彪此刻涕淚橫流地跪在地上,還朝我磕了幾個頭。
沈家人從詫異到興奮,從興奮又轉為崇拜。
尤其是沈子妍和沈子墨,看向我的眼睛裡簡直要冒出光來。
「褲腿撩起來。」
我用手指點了點張彪。
他立馬起身將褲子挽到膝蓋處。
他的小腿上果然密密麻麻地長滿了黑色的線,就像是蜿蜒的藤蔓,又像是爬滿了細長的黑蛇。
注視得久了,那黑線似乎會動,仿佛無數小蛇活過來一般。
6.
我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吃了條蛇?」
張彪愣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
「大師!神了!我上個月回老家給我媽上香,在山上撿到條灰不溜秋的蛇,有手臂那麼粗!」
「我就拿回家,給燉了,蛇肉大補……」
我翻了個白眼,這人可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張彪吃的蛇又叫陰蛇,是由死人的死氣、陰氣幻化所生,這種蛇隻在亂葬崗和墳堆處出沒。
張彪這吃的不是蛇,而是一堆陰氣、死氣,身體根本承受不住。
要拔出身體的陰氣,需要在院子中間置辦一口大缸,然後往缸裡倒入一人高的糯米。
然後中了陰毒的人,要在每天中午 11 點進入缸中,飲下一碗公雞血並在缸裡待滿一個時辰,如此堅持 9 天,才能徹底拔出陰毒。
「行了,你去準備東西吧,明天開始每天來這裡,我替你拔毒。」
張彪千恩萬謝,點頭哈腰地走了,臨走前還往我手裡塞了一條煙。
我將煙扔給看傻了眼的沈磊。
「說說吧,子妍和子墨什麼情況,剛才嚎什麼呢?!」
一家人爭先恐後地張嘴,原本清淨的小院瞬間變成了菜市場。
7.
我不滿地咳了一聲,朝因為激動而臉蛋漲得通紅的沈子妍點了點頭。
「你先說。」
原來沈子妍學習一直很好,從來都是名列前茅。
這次高考完,她覺得自己肯定能考中心儀的大學,但是卻遲遲沒有收到通知書。
家裡人都以為她落榜了,她也以為自己落榜了。
回學校問了老師,老師說雖然她分數考得好,但是報考的大學今年分數線也很高,沒收到通知書,應該就是上不了。
沈子妍為自己志願隻填了兩所好大學懊悔不已,而且家裡條件很差,沒錢復讀,所以她就打算去打工。
打工之前,她想去自己夢想中的大學看一眼。
結果在學校裡,居然遇到了她高中同班同學,張曉霞。
而張曉霞身邊的女同學,都喊她「沈子妍」。
沈家人這才發現,原來張曉霞頂著沈子妍的名字,去上了沈子妍考上的大學。
「那你們不去找張家算賬,把名額要回來?」
沈子妍抹了抹眼淚,哽咽著繼續說道:「張曉霞的弟弟張宇和子墨是一個班的,之前就天天欺負子墨,上次還非說子墨打斷了他的腿,好多同學都幫他作證。」
「但其實那腿,是他去追打子墨時自己摔斷的,為這我們家還賠了 5 萬醫藥費。」
「張家人說了,如果我敢去學校找張曉霞,他們就去法院起訴子墨,讓他坐牢。」
8.
我無語地看向沈磊。
「然後你們就被唬住了?」
沈磊紅著眼眶,嘴唇顫抖了幾下,才哽咽著說道:「張家條件好,認識的人多。學校偏袒張家,自從子妍去找了張曉霞,不但子墨被人欺負,我擺的攤也被人砸了好幾次。」
「我,我實在是沒辦法,我們要活下去啊!」
沈磊說完蹲在地上,將臉埋進手裡,號啕大哭。
這麼沒用的人,是我沈家後代?
「沈磊,人呢?!」
小院的門又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身材臃腫卻衣著華貴的中年婦女,——吊梢眉,綠豆眼,一看就不好相處。
「你們都在啊,那我就直說了。」
中年女人嫌棄地朝我們翻了個白眼,然後在地上吐了一口痰。
「我們家曉霞說了,不喜歡人家叫她『沈子妍』,明天你帶上你女兒,去把她名字改了,就叫沈曉霞吧。」
沈子妍拉了拉我的衣袖。
「祖姑奶奶,這就是張曉霞媽媽。」
我挑了挑眉,這是不是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
9.
「張曉霞這個名字也不好聽,以後就叫張二狗吧。」
中年婦女愣了一下,隨即就像隻被咬到的瘋狗一樣開始狂叫。
「我呸!你個不要臉的。」
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女人還在那叉著腰跳腳,但是畫面卻像是被人按住了靜音鍵,看起來就像一場滑稽的啞劇。
沈子妍吃驚地瞪著眼,微張著嘴,神似隻可愛的小豚鼠。
「祖姑奶奶,她怎麼了?」
我朝她眨了眨眼。
「藍氏禁言術,想學嗎?」
張曉霞她媽罵了一會,意識到不對以後驚恐地捂住了嘴。
她嘗試大喊了幾聲,卻依舊寂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