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班前,程俊良竟然就雷厲風行地有了成果——
“我混進潘振東之前工作的KTV去消費,假裝和那邊工作人員聊起來,還真被我發現了!”
程俊良的語氣挺激動:“齊溪,你猜的一點沒錯,其實潘振東在外邊還有個小三,甚至一直拿著盧娟網貸給他的錢在養小三,這小三也是潘振東原本KTV裡新招的女服務生,兩人早好上了,潘振東有時候對盧娟說去工作,其實就住在小三那呢,小三的房子都是他花錢租的。”
一邊說,程俊良一邊拿出了證據:“他們其他幾個KTV經理,特別羨慕潘振東有能耐有兩個女朋友,這些我都錄音了,我還打聽到了那小三住哪兒,潘振東現在就住在那呢,盧娟要不死心,我還可以陪她去蹲點。”
程俊良這次卯足了勁想要彌補此前辦案不力的過錯,這次明顯是下了功夫,他不僅拿到了錄音證據,還拿到了別的證據。
程俊良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潘振東雖然那十二萬的欠款靠哄騙盧娟來訛詐我不用還了,但是我打聽到他之前創業投資的,根本不是什麼正經產業,倒是有點像傳銷產品,現在他自己的錢全套進去了,還欠了別人不少,因為被追債資金壓力大,所以缺錢的很。”
“我打聽到潘振東給那個小三租的是個兩室一廳,現在他和小三住在主臥,本來其實有個次臥是空置的,原本不差錢時候還行,但現在他手頭這麼緊,我要是他,我肯定會想著把那個次臥轉租出去,能補貼一點是一點。”
程俊良越說越投入,眼睛都亮了起來:“我這麼想著,就找了附近那片小區的幾個房產中介,說自己想要租個次臥。那片因為是學區房,平時其實挺難有房源出租的,大部分也都是整套租住,不會有單獨的次臥闲置出來,我想著招租的次臥肯定不多,可以試一試。果不其然,中介推送來的闲置次臥,隻有兩套。”
研究案件處理案件有時候就像是拼大號拼圖,初看一堆看起來找不到太大差別的小方塊,隻覺得毫無頭緒,然而真的好好鑽研比對,把一塊塊小方塊上的有用信息提取,耐著性子試過所有可能,隻要肯花功夫肯花時間,就一定能把整塊拼圖完成。
從最初的慌亂不安差點鑄成大錯,到如今在齊溪和顧衍的幫助下,在顧雪涵的提點下,在自己帶教律師的引領下,程俊良終於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菜鳥,開始變得冷靜理智起來。
齊溪看著他如今講解起自己這個案子時抽絲剝繭的認真樣子,打從心底裡感慨。
明明沒多久前,程俊良還是個束手束腳畏首畏尾看著根本難以擔當律師重任的年輕人,可短短的時間裡,在正確的環境和引導下,他可以獲得這樣快的成長。
好的律師從來不是天生的,而是從犯錯了但改正並且不斷努力的實習生成長起來的。
雖然隻是程俊良遇到的一個小案子,但齊溪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覺得相當受鼓舞。
顧雪涵優雅從容強大,仿佛無所不能,常常讓齊溪在對比之下生出相形見绌和無法超越的自卑感,然而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即便自己現在還很弱小,還不那麼專業,也不那麼嫻熟,常常會犯錯,這些都沒關系。
因為隻要犯了錯能迎頭改正,錯了能立正挨打,去承擔去負責,隻要不為一點點挫折就放棄律師這個職業,那麼堅持努力下去,自己總有一天也能成為和顧雪涵一樣獨當一面的女律師,一個能讓自己爸爸也刮目相看的女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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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俊良對齊溪在想什麼並不知曉,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對潘振東的調查證據裡,認真而仔細地向齊溪和顧衍說明著他這一下午密集進行的取證:“我也是運氣好,見的第一個,就是潘振東的房源,而且很幸運,不是潘振東本人來的,是他那個小三來的,因為他們是轉租,等於是二房東,我要求看一下他們和房東籤訂的租賃協議,以證明他們有資格轉租這個次臥,那個小三沒有懷疑我,給我看了他們的租賃協議。”
“大概是急著轉租想弄點租金回本周轉下,對方對我很熱情,生怕我還有懷疑,特意還讓我復印了一份,那份租賃協議是以潘振東和小三的名義籤的!錢也是潘振東出的!”
程俊良說到這裡,便從包裡掏出了那份復印件:“這就完全能證明,潘振東和那小三在同居,而且在掏錢養小三了!”
這並非是婚姻糾紛,出軌的證據也不需要提交到法庭上,程俊良的錄音以及那份租賃合同復印件也隻是為了讓盧娟清醒,因此這樣的證據已然是足夠有說服力和證明力。
三個人一合計,決定速戰速決,當天晚上就把盧娟再次約了出來。
第十八章 “嬌氣。”
“程律師,是你們想好還我錢的付款時間了?”
盧娟對自己即將面對的一切一無所知,程俊良看了眼眼前的女生,最終鼓起了勇氣,他再次鄭重而認真地為了借條原件被弄丟一事向盧娟道了歉——
“我的錯我會承擔,盧小姐,我也想盡全力彌補我的錯誤,首先,你這個借款糾紛案,我不會收你的費用,我帶教律師那部分錢,經過溝通,也不會再收你,所以這案子我們就免費代理,我會盡力去打贏官司,然後申請強制執行;但如果因為丟失借條原件我們官司輸了,我會承擔這個十二萬的賠償。”
盧娟顯然想聽的並不是程俊良的道歉,她對打贏官司也沒興趣,最後那句承擔賠償才讓她的臉色安穩下來。
“隻是,在此之前,有一些事我覺得你應該知情。”程俊良沒再遲疑,拿出了潘振東出軌的錄音,以及潘振東為小三和自己租的同居的房租協議復印件,簡單陳述了他出軌的事實。
因為覺得能從程俊良手裡拿到這十二萬,盧娟原本臉色還挺好看,但隨著錄音的播放,她的臉慢慢沉了下來,等錄音徹底放完,齊溪再看,才發現盧娟的神色難看,嘴唇微微有些顫抖,而眼神則變得已經有些茫然了。
她蒼白著臉,仿佛還沒一下子反應過來,愣了片刻,她才終於找回了思緒,有些無焦距地看向了齊溪,像是要找一個答案:“他怎麼會和她在一起……她雖然比我年輕,但長得還沒我好,憑什麼?憑什麼?”
程俊良齊溪顧衍不知道這小三的身份,但盧娟顯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緊緊咬著嘴唇,直到嘴唇上都有血跡出現。
潘振東出軌的事對盧娟的打擊顯然是空前的,這姑娘一雙眼睛都紅了,根本忍不住,當即撥打了潘振東的電話——
“潘振東,你不得好死,你背著我劈腿,花我的錢養別的小賤人!你他媽是人嗎?”
盧娟的情緒完全失控了,劈頭蓋臉對著電話那端就是一陣辱罵。
潘振東一開始還試圖哄騙,後面發現沒法混過去,也不再掩飾自己了,他看起來對盧娟也早有意見:“她是長得沒你好,但她性格脾氣比你好一百倍!嘴巴甜會來事兒,懂我,知道我創業我一個男人在外面辛苦,能安慰我,也知道崇拜我。”
潘振東一反擊起來,也頭頭是道了:“你呢?我之前創業就遇到點小挫折,你倒好了,天天在家裡抱怨,和我吵,一點不知道鼓勵我,創業誰一開始就成功的?你就是不看好我,看不起我,所以我有一點小波折,你就叫我重新找個廠子上班,你他媽不是心裡覺得我不行嗎?強勢的要死,一點不溫柔,我忍你很久了,你這種女人,說實話我也不想和你結婚,現在沒結婚就這個死樣子了,娶你當了老婆,你還不更坐到我頭上拉屎?你這種母老虎誰敢要啊?!”
盧娟握著手機的手不住地顫抖:“你不是說之前是創業壓力大才和我吵到分手,現在還是決定和我和好,趕緊攢錢和我結婚嗎?”
潘振東被戳穿後,索性也撕破臉了:“這話你都信?老子老實和你說吧,我絕對不會和你結婚,反正現在你的借條也丟了,以後別來煩我了,去找那個小律師要錢,我也懶得哄你了!”
潘振東說完,也不管盧娟還想說,就徑自掛了電話。
盧娟聽著電話那端的嘟嘟聲,一臉的茫然和無措。
她的情緒消化了很久,才終於開始露出痛苦和絕望。
“他不能這麼對我……他不能……”
她憋了好久,這一次,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齊溪和顧衍對視了一眼,果不其然,此前他們的猜測完全都對了。
盧娟確實和潘振東進行了合謀,想要把這個十二萬的債務轉嫁給疏忽過錯丟了原件的程俊良。
盧娟的情緒徹底崩塌了:“我……我根本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就是因為在意他,想和他未來過一輩子,才會那麼操心他的工作他的創業進展,就是因為想和他一起組建家庭,未來生一兒一女,才希望他能有更穩定的工作以確保未來有生養孩子的經濟基礎……”
盧娟的話語裡充滿了莫大的委屈和苦澀:“談戀愛的時候,尤其一開始隻想著當男女朋友處處,那時候我也不在意他的工作有沒有前途,因為從沒想著長遠的事,反而對他做什麼都不在意,也從不會為這些事管他嘮叨他。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他也常常誇我懂事體貼溫柔,可後來……”
後來的事,齊溪自然也是能猜到的,後來,盧娟一定是越發在意潘振東,想和他有長遠的規劃,因此開始對他的工作他的各方面都有更高的期待,自然而然,矛盾就來了。
有些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和女友談戀愛時都能你儂我儂,但一旦女方提及婚姻或責任二字,這些少年們跑得比誰都快,立刻能和女方劃清界限,表示自己突然不愛了。
潘振東大略就是這樣沒有什麼責任感的典型男性,向往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自由自在,因此一旦盧娟對他開始有要求,有諸多約束,他就開始覺得不自在,開始覺得盧娟像個家長一樣管東管西,繼而嫌棄盧娟強勢,失去對她的愛意,開始找尋能崇拜他但從不管著他的替代品。
他這樣的男人,需要的是一個崇拜他的沒腦子蠢女人或者假裝崇拜他從而撈取錢財的壞女人,而不是任何一個想要安定下來過日子的踏實女人。
盧娟還在哭,不過至此,齊溪也明白,她和潘振東的聯盟算是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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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娟鬧了這一場,如今再面對齊溪顧衍和程俊良,臉上也是尷尬:“程律師……”
剛才潘振東咆哮的聲音足夠響到程俊良聽清一切。
盧娟低下了頭:“這案子算了,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是我對不住你,要不是你,我還被人賣了還給人數著錢……”
盧娟混社會很久,此前試圖訛詐程俊良也是深思熟慮,要說她此刻瞬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立刻真的如她自己所說的真心實意地覺得歉疚,那是不可能的,如今這樣說,也是因為趨利避害的本能。
潘振東的背叛對她的情緒打擊很大,她在巨大的憤怒裡,想要懲罰和報復出軌的對方,因此立刻改變策略,聯合程俊良他們,完全是精明和市侩的決定。
但不管怎麼說,即便盧娟的道歉再不誠心,再參雜了私心,至少事情是往齊溪他們期待的方向走了。
更何況,程俊良弄丟借條原件確實存在工作上的失誤。
而同為女生,這時候齊溪覺得,該自己上場了,她拉住了盧娟的手,給出了盧娟下臺階一樣的補救方案:“程俊良做錯的部分,他還是會承擔責任,代理還是可以給你免費,我們也都會一起幫你,但需要你配合。”
一直沉默的顧衍也開了口:“原件雖然丟了,但隻要你能提供別的佐證去證實這筆借款的存在,配合拉取銀行轉賬記錄,法院是會認可借款的。”
“我有證據的。”這一次,盧娟終於說了真話,“我之前修老手機,潘振東以為我和他的聊天記錄都丟了,但實際我早就備份過,聊天記錄裡,能明白地看出來他承認這是借款。”
說到這裡,盧娟老練地表現出了羞愧:“對不起,之前我一直隱瞞你們,沒有提供這些,是我自己心術不正,結果被人耍得團團轉,是我活該。”
不管盧娟是真心意識到了錯誤,還是假意,總之,面子上這關,大家也得過且過就這樣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