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他面前,她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
所有心思百轉千回,到了最後,開口卻隻剩下一句。
“你別傷害哥哥。”
傅承昱眼裡的東西一寸寸碎裂,她簡單的一句話語,都似世上最鋒利的刀刃,輕而易舉劃破他的翎羽。
“不會。”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一年前不會,一年後也不會。
因為,你在這裡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若幹年後——
兩個男人討論起自己的當年。
傅承昱:你覺不覺得我們經歷很像?
易千城(冷漠臉):不覺得。
傅(微笑):一樣的一樣的,隻不過我是先被打臉再吃到甜頭,你的順序是倒過來的。
第15章 差錯???那個混賬
易環和傅承昱分開以後並沒有再回易千城的房間。
她自小身子骨弱,精神便也不濟,很容易疲乏。昨夜她得知易千城墜崖的消息,便匆匆趕去他墜崖的地方,一直守到找到哥哥為止,沒想到回來卻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傅承昱。她低聲念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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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熟悉不過的名字,但每次想起,每一寸血骨似乎都在戰慄。她不知該怎麼和他相處,更擔心的,便是傅承昱的居心。
或許傅儀先生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但她很清楚。清楚地知道在他那副不羈的皮囊下,藏了多少不好的心思。
傅儀先生一直以為自己的兒子與自己一般衷心耿耿,可易環知道,不是這樣的。
傅承昱討厭哥哥,或者說,他討厭的是這個世界。
在他娘親死去的那一刻,他就討厭這個世界。對他的父親,對易千城,甚至易環,都有種說不出的怨恨。
他笑著,內裡的陰暗卻在滋長。
畢竟可以說是易家和傅儀先生,一同放棄了他的娘親。
十年前沙棘有過一場疫病,這疫病如同瘋長的野草,很快蔓延了沙棘小半座城。
彼時傅儀先生已經是易老城主的好友,他請纓去尋自己的神醫朋友,最後帶了可解疫病的藥方回來。
那時恰逢易環下山探望父母,情勢危急,易老城主來不及送她回山 ,便嚴禁她出房間。
易環年幼坐不住,悄悄跑出了房門。
那是她第一次見傅承昱,比她大幾歲的男孩,瘦瘦高高,臉上帶著淚。
他哀求地拉著傅儀先生的衣擺:“父親,您回去看看娘親吧。”
“昱兒不要胡鬧,你娘什麼性子!每次逼我回去都用這一套,此次沙棘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之中,我還要忙著控制疫病,沒空陪你們再胡鬧,你快回去!”
“父親,萬一……萬一娘親染了疫病呢,全城的大夫此時都在城主府,你帶一個回去看看她可好?求您了,娘親一直叫著你的名字。”
“你娘叫你這麼說的?她日日在家,怎麼會染病?別再說了,晚一刻,疫病擴散的可能便多幾分,馬上回去!”
年幼的易環往柱子後面縮了縮,看到那個男孩的手被傅儀先生甩開,先生邁著急匆匆的步子,進了父親的書房。
那個男孩側過頭,眼裡全然是茫然與不甘,隱隱還含了一絲憤恨。
他抬頭時,看到了易環不小心露在外面的粉色裙擺,眼裡微冷。易環知道他發現了自己,怯怯地探了個頭出去。
傅承昱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很不高興被人看到自己現在這幅狼狽的樣子,然後一抹臉上的淚,跑出了城主府。
五天以後,易環聽丫鬟們小聲誇贊傅儀先生。
“先生真是宅心仁厚,終於帶著大夫們做出了解藥。”
“可不是嘛,先生顧大我,連自己的夫人都……唉。”
易環聽得懵懂,卻突然頓悟,那個少年的娘親,似乎死在了疫病之中。
也是自那次疫病事件,傅儀先生在沙棘的名望大增,得到了幾乎一城百姓的愛戴。
彼時易環不懂,後來屢屢想起,都隻能心中嘆息,想必就是那時候,傅承昱心中埋下了不甘的種子。
傅儀先生越想要輔佐父親將沙棘打理好,便越刺痛他的心。隻是他太擅長偽裝,心中有恨,也不會表現在臉上。漸漸的,等他也開始為這座城做事,不甘心與壓抑的恨意,讓他有了毀了這座城的心思。
天下之大,一座城被另一座吞並不是難事。
隻要這變成了一座無主之城。
易環每每想起初見時傅承昱的眼神,便覺得心中發憷,從而悄悄去調查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才知道了真相——
他娘親是個很可悲的女人,丈夫心中沒有自己,隻有建功立業天下蒼生,她在家門口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後等到染上病死去。
他的娘親常常生病,隻不過不想再讓忙碌的夫君操心,便說自己無礙,還斥責傅承昱不要再胡亂告訴父親。
久而久之,傅儀先生便認定她裝病,對她更加不耐。傅承昱輾轉於真相之間,想必一直過得很苦痛吧。
她回憶起初見時那個有著兇狠眼神的少年,那才是他最真實的模樣。
但願,一年前她能阻止他做不好的事情,一年後他歸來,再也沒有不好的心思了。
易環想了想,易千城對傅承昱也不是完全信任的,始終有提防。她哥哥也不是好惹的,多加防備,便應該無事。
目前還有一事她比較關心,便是哥哥娶過來的新夫人。他成婚當日,甚至沒接自己回來,證明並不是真心想娶這個新夫人,打從心裡不認可她。
後來她知道嫂嫂是連家的姑娘,心裡就有幾分了然,想必哥哥心裡也是恨的。
易環覺得頭疼,怎麼一個兩個,全都是要劈了這個世界的模樣。
她雖然也討厭連家的作風,臨危悔親,冷眼旁觀,但她知道,連家這位姑娘是無辜的。如今哥哥娶了人家,就不該用仇人的態度對人家,畢竟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
易環想通了這一點,決定不去打擾他們,她這個嫂嫂看起來還挺不錯的,或許哥哥同她相處久了,心中的仇恨能化開呢?
她現在不盼別的,就希望身邊這兩個一個比一個心思莫測的男人,放下那些過往,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哥哥那裡,就靠嫂嫂了。
傅承昱那裡……算了,自生自滅吧,她有點怕那個混賬。
……
連笙被抓包,尷尬大過害怕。
她雖然性子跳脫一些,但是平日裡也不做任何出格的事。偷看別人密信這種不齒的事,從前她是萬萬不屑做的。
可是事關颍東安危,她實在管不住自己的手。偏偏才做這一件壞事,就被正主抓包。
不對,不能叫抓包,易千城故意設了套,就等她往裡面鑽呢。她傻乎乎地鑽了,可是仔細一想,也不怎麼後悔。
因為她終於確定了,自己那個夢境是真實的!颍東在一步一步,朝著她夢裡的方向走向滅亡。
在城破之前,哥哥連祁帶著將士們打了一場勝仗,可是不久,他就會死在戰場上。
連笙心一沉,甚至顧不上對易千城的忌憚與害怕,回頭對上他陰森森的雙眼。
“夫君,這是真的嗎?我哥哥他、他真的打了這樣一場勝仗?”
“怎麼?高興傻了,不為你哥哥鼓個掌嗎?連家教出來的姑娘就這種品性,偷看別人的東西?”
“……對不起。”她垂眸,這實在沒有任何可值得爭辯的,的確是她不對。
“我擔心颍東。”連笙的聲音低下去,或許是懸崖下的一晚,讓她不再那麼害怕易千城,她終於願意說出自己一部分真實的擔憂,“我的家人全在那裡,如今百姓也處於戰亂中,我做了好幾晚的噩夢,都夢到颍東城破了。”
易千城有幾分意外,他以為她再提起颍東自己會憤怒,然而反感雖然還在,但是卻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麼激烈。
他更在意的是,連笙這個滿口謊話的女人,竟然第一次肯對他說真話。
他壓下內心復雜的情感,掀了掀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