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聰明伶俐,處事圓滑。
嫡妹卻人淡如菊,大智若愚。
我在宴會上憑借十八般武藝拔得頭籌。
嫡妹一句「不爭不搶」博得所有喝彩。
我日日盼著長大遠離她這個禍害,誰知她嫁人也要賴著我。
我操勞理事統管全家,她逍遙快活,偷奸耍滑。
婆母為二弟的婚事著急上火,她出主意讓婆母來找我。
一句「能者多勞」被她用出了花。
好好好,我能,我能,我能行了吧。
1
婆母剛為二弟物色好祭酒家一身傲骨的庶出姑娘。
二弟就從邊關帶回一孤女。
婆母為二弟的婚事愁白了頭,捧著一冊子好東西哭唧唧地來找我:「蘿染,娘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好在你妹妹給了我提示。」
我擰眉看她。
婆母就差把「能者多勞」四個字懟我眼皮底下ṱù₎。
「我寄信問嵐嵐對你二弟婚事的看法,嵐嵐說能者多勞,讓我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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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頭兩個大,婆母卻賴在我屋裡不肯走。
夫君嘆息:「娘,二弟的婚事是你這個做母親應盡的義務,蘿染雖為大嫂,但到底名不正。」
夫君話還沒說完,婆母就一把推開了他:「你起開,要不是我豁出去老臉,你上哪裡找這麼好的媳婦?如今你日子和和美美,就不打算管你二弟了,是吧?」
夫君白眼都翻上了天,婆母卻不管不顧湊到我身前:「蘿染~」
我笑著安撫婆母:「不然咱們明日問問二弟的意見?您是怎麼想的?」
婆母帕子往眼睛上一懟,那眼淚說來就來。
「我能怎麼想?這孽障就是來討債的。我好不容易物色的好人家,他非從邊關帶回什麼知己。這下好了,人家姑娘一身傲骨,如何能承受這番折辱?」
我僵Ṱṻ₁著笑抽走婆母泡在姜汁裡的帕子,若無其事地勸走她。
臨走前婆母還死死抓住我的衣袖:「蘿染,明日娘就拜託你了。」
婆母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夫君一邊幫我捏肩膀一邊給我道歉:「母親性子單純,二弟叛逆出格,咱不理他們哈。」
我睨了他一眼,他摸了摸鼻子。
「當然,如果娘子願意搭把手的話,真是母親和二弟的福氣了,你也知道,他們倆有點。」說著,平日裡端方正直的夫君指了指自己的腦殼。
我嚴重懷疑缺心眼子也會傳染,但我沒證據。
第二日一早,我還沒處理完府裡的瑣事,二弟就帶著邊關的知己,跪在婆母院子門口。
婆母身邊貼身大丫鬟琳琅就守在會事廳門口,不說話也不動彈,隻眼巴巴地看著我。
三下五除二處理完手頭的事情,琳琅趕忙走到我身後,捏肩、捶背一條龍服務。
「大夫人,二少爺和那女子就跪在老夫人院子門口,老夫人氣得早餐都沒用,您看。」
我看什麼看,擺擺手,疾步往慈安堂去。
二弟一見我到了,立馬求助地看向我:「大嫂嫂,幫幫忙。」
那女子更是一開口直戳我肺管子:「大嫂嫂還是鎮北侯婚前生的庶女呢,這也不影響侯府家宅清和,老夫人為何不同意我入府?」
我凝視二弟,二弟一邊擦拭額頭不存在的汗,一邊著急讓那女子跟我道歉:「大嫂是鎮北侯府嫡長女,豈是你能攀扯的?抓緊給大嫂嫂道歉。」
那女子冷傲冰霜:「大嫂嫂整日圍著內宅轉,不像我們,上戰場保家衛國,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有自己的事業和天地,她這樣的女子,如何配我的道歉?」
我隻冷眼看二弟。
二弟羞愧地臉紅脖子粗,一個勁兒地跟我道歉:「阿嫵自小在邊城長大,那裡的女子和我們內地女子大有不同,這也是她吸引人之處,相處久了大嫂嫂就知道,阿嫵絕對沒有壞心思。」
沒有壞心思?
一開口就否定我存在的價值,踩著別的女子樹立自己大女子形象?
對於二弟的想法我很難苟同。
婆母估計在屋裡憋了很久,聽到門外的動靜,拉扯著二弟的耳朵就進了屋。
「去一趟戰場,就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你大嫂嫂多尊貴的人,你弄個阿貓阿狗來打你大嫂嫂的臉?」
二弟越發羞愧,對我作揖賠禮道歉。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孤女已經跟著到了屋子裡。
「老夫人,您都能讓大嫂嫂一介庶女做咱崔家的嫡長媳,那麼,您為什麼不能用您寬大的胸懷接納我呢?」
婆母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甚至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隻能撫著胸口出氣。
二弟一臉著急:「母親,雖然阿嫵說話不好聽,但卻也在理,您為什麼不能容納阿嫵呢?」
婆母終於緩過來一口氣:「如果我再聽到她口中編排你大嫂嫂一句,你這個兒子我也不認了,幹脆你們都一起滾出我們崔家。」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
都說婆母和嫡妹一樣,心思單純,不懂變通。
但要我說,這世上再也沒人比她們更聰明、更懂得享福的人了。
明知道我這人不怕陰謀算計,也不怕ẗū́⁸艱難險阻,卻偏偏另闢蹊徑待我好。
她們一待我好,我就隻能認命地跟在她們身後收拾爛攤子。
2
眼前爛攤子還沒處理完,門房就稟報,祭酒家的三小姐來了。
婆母瞬間六神無主,兩眼湿漉漉地看向我,得,又開始甩手不管了。
我認命,讓琳琅把三小姐請進來。
阿嫵拉扯著二弟的衣袖:「阿承,這就是老夫人信中幫你物色好的未婚妻嗎?難道你沒告訴她們,你喜歡自由的靈魂嗎?」
婆母驚呆了:「自由的靈魂?」
二弟在我了然的目光下,瞬間紅透了臉頰:「阿嫵,我們京中講究含蓄,有些話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
「不適合說,也被我聽到了。」清凌凌的嗓音傳來,祭酒家的三小姐人未到聲先到。
「我雖為庶女,但上趕子給人做妾的女子,恕我無法和她同處一個屋檐下。如若崔府家風不正,哪怕為了我的體面,我也斷不會入門。」
一身清淡衣衫的女子,如盛開的山茶花筆直立在那裡。
婆母眼底都是喜愛:「笙笙,這都是誤會,我們崔家門風清正,男子一生隻有一妻,斷不會納妾,這一點你放心。」
笙笙臉色稍緩,眼睛隻看向跪在地上的阿嫵。
阿嫵更不是吃素的,她睨了笙笙一眼:「這就是老夫人信中提起的一身傲骨的姑娘?」
笙笙腰背挺直,仿若不屑同阿嫵說話。
但她這套,我莫名覺得熟悉。
看著婆母眼底掩飾不住的喜愛,我不由得扶額。
婆母對女子品行的鑑賞能力,一如往年。
婆母指望不上,我隻好把燙手的山芋傳給二弟:「二弟怎麼想的?」
二弟摸摸頭:「這位小姐品行高潔,風姿綽約,是很好的女子。但我喜歡的是阿嫵,哪怕她沒那麼優秀,但也是我真心喜愛的女子,希望大嫂嫂能理解一二。」
理解,怎麼不理解呢?
我拼命維持著自己唇角地笑:「母親,您看?」
婆母早就站到了我身後,拼命把自己縮起來。
阿嫵還看不清眉眼高低:「大嫂嫂,我們敬你,但你也要有自知之明,長輩還在,我們阿承的婚事,何時輪到你說話了?」
剛剛還縮在我身後的婆母,仿若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巴掌扇到了二弟的臉上:「你是死人嗎?看著你帶來的人聒噪?」
好了,這下不用我讓婆母出來說話了,一身傲骨笙笙姑娘和不拘小節阿嫵姑娘,都震驚了。
3
二弟捂著臉拉扯阿嫵一下:「長嫂如母,如若你還學不會尊重大嫂嫂,明日我就送你回邊關。」
我看了看比我魁梧、比我高壯的二弟,消化他那句「長嫂如母」。
阿嫵卻不屑地站了起來。
「女子或安守內宅,或保家衛國,總要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老夫人為何連三少夫人那樣憊懶的貨色都可以接納,卻不給我一個機會?」
嘖,碰瓷不了我,又開始碰瓷我那人淡如菊的嫡妹了啊。
婆母不可置信地看著二弟:「你連我們崔家內宅之事也跟外人說?
「你大嫂嫂和三弟妹待你多好?在你眼中你大嫂嫂就是個庶女?你不懂英雄不論出身?
「你三弟妹品行高潔不爭不搶,你三弟讓人不省心,那孩子還願意陪著他去大漠吃風沙。
「我們蘿染和嵐嵐是最好的孩子,幹脆你和你這紅顏知己一起滾吧,從此我們崔府就當沒生過你。」
二弟求助般看向我:「大嫂嫂,你信我,我從未在外人面前說過你們。能和你們做一家人,我隻有感激的,又如何會在背後編排。」
阿嫵嗤笑一聲:「你們內宅婦人當真彎彎腸子多,女子別總把目光放在一處,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日久天長,把自己都逼成了神經病。」
我實在不懂,阿嫵的優越感從哪裡來。
笙笙笑了:「這就是你們邊城不拘小節的姑娘嗎?開口閉口就是女子當如何,女子要有自己的價值,請問這位優越感爆棚的邊關姑娘,懂不懂尊重他人?」
婆母的眼睛亮了,她站在我耳邊得意道:「母親的眼光還行吧?」
瞥了眼婆母裂到耳根的笑容,我糟心轉過頭,婆母的眼光?
不確定再看看。
阿嫵姑娘戰鬥力爆表:「你又是哪個牌位上的?未出閣的姑娘到別人家中搶夫婿,老夫人還說你一身傲骨,你的傲骨呢?燉排骨湯了?不好意思,我們阿承不愛喝排骨湯。」
二弟愛不愛喝排骨湯我不知道,我現在隻想把他們都剁了燉湯。
家人們誰懂啊?
出嫁前妹妹日日立人淡如菊,我辛苦努力,她在旁邊理直氣壯地說女子當不爭不搶。
好好好,不爭不搶,她搶啊,我等著她來搶。
關鍵妹妹屬牛皮糖的,本以為長大嫁人就能擺脫這個禍害,她非要跟我嫁到一處。
腦子仿若缺根弦,卻懂得物盡其用,日日跟在我身後,一句「能者多勞」被她用出了花。
平日裡不是和三弟躲在院子裡偷奸耍滑,就是觍著臉到我面前要孩子。
我辛辛苦苦生下的一雙兒女,自己還沒稀罕夠,她倒好,日日撺掇著三弟和她一起追著我要。
要要要,我煩不勝煩,使個小計策把她們打發到大漠吃沙子去了。
剛清淨沒半年,婆母問她們對二弟妻子人選的看法,她再次用起了「能者多勞」的秘密武器。
我那和妹妹如出一轍缺心眼子的婆母,喜滋滋地奉為聖旨,我都在這裡看他們聒噪多久了?
有這時間,我去陪龍鳳胎學攀爬也行呀。
4
不拘小節阿嫵姑娘和一身傲骨笙笙姑娘,嘴巴一張一合,爭論不休。
二弟臉色漲紅。
婆母呆若木雞。
同出一轍的是,所有人目光都往我這裡瞟。
煩了,毀滅吧。
「二弟,今日你也看到了,你確定要和不拘小節的阿嫵姑娘在一起?」
婆母躲在我身後補刀:「你若和她在一起,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阿嫵泫然欲泣:「大嫂嫂和老夫人真偏心,難道我還不如這裝模作樣的內宅庶女?」
我再次把目光看向婆母:「母親,你確定要把一身傲骨笙笙姑娘說給二弟?」Ṫŭ̀⁺
婆母目光呆滯:「蘿染,娘都聽你的。嵐嵐說了,能者多勞。娘不如你能幹,娘就聽你安排。」
好好好,我能,我能,我能行了吧?
「拿筆墨來。」
琳琅立馬屁顛屁顛地把紙墨拿了過來:「大夫人請用。」
在所有人不解中,我端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死裝妹,我限你一個月內立馬回京,不然以後別想我給你兜底。」
一刻不停,安排琳琅把這信寄給逍遙快活、給我挖坑的死裝妹。
婆母期期艾艾:「蘿染,你看這?」
看什麼看?
「兩位姑娘也累了,我在城中最高檔的客棧給你們訂了兩間房,煩請姑娘先去歇歇腳,我們在家中商議一番,再跟你們出定論。」
說完,我懶得看二弟,安排丫鬟婆子打發她們出門。
人都出去了,琳琅小心翼翼端來早餐,婆母味同嚼蠟,我不客氣地喝了兩碗粥,吃飽喝足以後,抓著婆母就去開小灶。
「鑑別虛偽人設的一百種方法。」
第一課,就是二弟之前那舍己為人的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