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因為在裡面待了太久,左臉被燙傷,哪怕用了最快的速度送到醫院裡,也依舊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我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傷了臉。左臉被包裹著厚厚的紗布,我手指隻是輕輕碰一下,就疼痛無比。
謝揚安慰我,說這不過是小傷。
他是醫生。
一定會治好我的臉。
可他將病房裡所有的鏡子全部都收走,甚至連手機也不留給我。
掩耳盜鈴。
所以晚上我一個人偷偷溜出病房,去了公共衛生間,然後在鏡子面前一點點拆下繃帶,看著鏡子裡變得醜陋的自己,開始放聲大哭。
我甚至都想不明白。
我究竟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謝揚找到我,看著我蜷縮在角落裡,就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在我身上,緊接著將我抱進懷裡。
「湘湘,你永遠都是謝揚哥哥心裡最漂亮的女孩。」
跟哄小孩似的,謝揚哄著我。
隻是他眼眶同樣也紅著,昏暗的燈光下,我卻依舊能夠看清他眼底的痛惜。
那天晚上謝揚一直陪著我,聽我說著這七年來的點點滴滴。說著我的一腔真心喂了狗,到最後換來這樣一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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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齊禮是一個幹脆的人,許之晚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更加不會出現畫廊裡這件事。
我也不是一個幹脆的人。
念著那七年的感情,我總是想著忍一下、再忍一下。仿佛隻要忍下來,我就能夠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我錯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容忍的,我卻偏偏還想要一個圓滿的結果,所以我得到了教訓。
那麼他們呢?
我伸手輕撫著臉上那塊突兀的傷疤。
12
那天晚上的歇斯底裡,也隻會停留在那晚。
隔天我就收拾好了情緒。
為了不讓爸媽擔心,我給謝曼打了電話,囑咐她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我爸媽,就說我公司有事,這段時間需要出國出差。
爸媽很信任謝曼,對她說的話並沒有懷疑。
而我也要利用這段時間出國治療。
謝揚說過,他會想辦法讓我的臉恢復如初的。
隻是在臨出國之前,有些恩怨也該一並算清。
比如猶豫不決的齊禮,又比如那個在火場裡將我推向火海的許之晚。
誰都跑不掉。
中午謝曼拎著保溫盒走進病房。
人還沒走進來,就開始同我絮叨說著剛才發生的事:
「剛才在樓下看見了齊禮,看樣子有些瘋,腿傷了還執意往醫院外跑,許之晚抱著他的胳膊直哭,都是報應。」
說完,謝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確定我臉上沒有任何異常後才松了一口氣。
我一早就知道齊禮也在這家醫院。
那天火災發生後,謝曼給他打電話,齊禮難得又想起了我這個女朋友,第一次拋下了他心愛的許之晚,想要衝進火場裡救我。
雖然被消防員攔了下來,但還是因為過於激動,遲遲不肯離開,導致被塌陷的房子橫梁砸中了腿。
隻能說都是報應吧。
而齊禮,大概到現在還以為我死了。
死在了火場裡那個無人問津的角落中,然後良心發現似的開始自責難過。
一次又一次想要衝出醫院,再去那已經燒為灰燼的畫廊裡,去找我的屍骸。
那些網友紛紛感嘆齊禮的深情,但隻有我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虛偽、自以為是。
我活著的時候,他滿心滿眼都隻有那個曾經為他擋過刀的許之晚,為此不惜讓我這個女朋友一再隱忍和委屈。
後來以為我死了,又開始回憶起了我的好。發了瘋似的自責,對我的愛意在那個瞬間達到了頂峰。
我住院的這一個星期以來,特意讓謝揚替我打點好,不會有人透露出我的名字。
齊禮,找不到我的。
越是找不到,仿佛那份愛就會越發深刻。
我看著他就像跳梁小醜似的,一次又一次在鏡頭下訴說著對我的愛。
然而現在的我,隻覺得無比地惡心。
這七年來所有的愛。
在那場大火裡早就化為了灰燼。
13
銷聲匿跡了整整一個星期。
偶爾我也會在醫院裡看見發瘋的齊禮,因為上過熱搜,許多人都認出了他就是火場裡的那個深情少年。
他坐在醫院後院的長廊上,手裡捧著一束我最愛的滿天星,眼角無聲流著淚。
那模樣賺足了別人對他的同情。
甚至紛紛上前安慰他。
而許之晚,就半蹲在他面前。兩個人的角色完全顛倒,這一次是許之晚低聲下氣地哄著他,讓他忘了我。
真可笑。
謝曼公司還有事,所以給我送完飯就要匆匆趕回去。
隻是這次卻撞見了齊禮,醫院的後花園裡,齊禮死死拉著謝曼的胳膊,猩紅的眼裡滿是雀躍:「謝曼,湘湘沒有死對不對?」
謝曼被他纏得有些煩了,冷笑著開口:「很失望吧,湘湘沒有死在那場大火裡。」
齊禮拼命搖頭,然後哀求謝曼,讓她說出我在哪。
「想知道嗎?」
她迅速瞥了一眼躲在窗簾後的我,我站在窗戶旁,冷眼瞧著這一切。
「你在這跪上一個小時,我就告訴你湘湘在哪裡,怎麼樣?」
謝曼是我最好的朋友,在確定我對齊禮再也沒有了半點喜歡,甚至還摻雜了些許恨以後,對他的厭惡也再不加任何掩飾。
一如此刻,故意在這麼多人面前給他難堪。
齊禮抿著嘴,一點點松開了謝曼的手。
「隻要我跪下來,你就會告訴我湘湘在哪嗎?」
「是。」
話音落下的同時,齊禮雙膝慢慢彎曲,跪在了冰冷且堅硬的鵝卵石小路上。
醫院人流多,許多人看見齊禮跪著,紛紛都掏出手機拍小視頻。
謝曼給我發信息,單憑那幾個字,我都能感覺到她的雀躍和痛快。
「湘湘,這算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嗎?當初他因為許之晚一再辜負你,現在又裝成這個樣子,應該就是報應吧。」
我一笑了之。
並沒有回信息過去,而就站在窗戶口,冷眼瞧著跪在小路上的齊禮。
沒過幾分鍾,穿著一襲白裙的許之晚衝了出來,想要將跪在地上的齊禮拉起來,可卻怎麼也拉不動。
所以她又開始了最常用的那一招。
捂著心口喊疼。
齊禮一見她這樣,立馬想要站起來,就讓她抱進醫院。
謝曼雙手抱拳:「現在走了,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周湘在哪裡了。」
他一滯。
許之晚又痛嚎一聲。
最後……他還是抱著許之晚進了醫院。
謝曼氣得丟掉了手裡的保溫盒,班也不上了,直接上樓開始找我吐槽齊禮。
「我原本以為他是真的知道錯了,沒想到那個小綠茶捂著胸口裝一裝疼,他又心軟了。」
和謝曼的氣憤不同,這場大火已經燒掉了我對齊禮所有的愛意。
所以看著剛才那一幕,我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14
或許是確定了我在這家醫院。
齊禮就開始了守株待兔,執著地非要見我一面。
我因為傷了臉,幾乎都不會出病房。謝曼也不想他打擾我養病,所以後來幾次送飯都格外小心,唯恐會撞到他。
「湘湘,這幾天好好養身體。國外那邊的醫院我已經聯系好了,過幾天咱們就可以出國。」
謝揚替我削了個蘋果,又極細致地切成了好入口的小塊,插著牙籤遞給我。
這也是我之前跟謝揚商量好的。
我不可能頂著臉上這個醜陋的疤痕過一輩子,別說過不了我自己這一關,我爸媽看到的話肯定會擔心死。
謝揚在國外認識一個極靠譜的整容醫生,我可以去國外的醫院,讓自己的臉恢復如初。
但是在出國之前,有個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我看了眼窗外院子裡的許之晚,她手裡拎著一袋子生活用品,拿著手機站在一棵樹下打電話。
一身小白裙襯得纖細病弱,無辜得很。
可隻有我知道。
她骨子裡是十分陰狠的,否則也不會在畫廊裡,故意把我往火堆裡推。
這是要我的命。
殺人償命。
哪怕我沒有死,她也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眼看著她一個人在院子裡,我特意避開謝揚,悄悄溜下了樓,一點點靠近許之晚。
她還在打電話,我徑直走過去,直接撞到她的肩膀。
許之晚被撞得往前走了兩步,回過神來後,直接轉身就開罵:「你是沒長眼睛嗎,直接往我身上撞,你要是……」
罵罵咧咧的話還沒說完,她就看清了我的臉。我戴了一個帽子和特大號的口罩,遮擋住了因為燒傷而變得醜陋的臉頰。
她看我的神情,就像看見了鬼一樣,緊接著害怕地往四周張望了起來。
「就這麼怕齊禮會見到我?」
我率先開口,許之晚嚇得手裡的袋子都掉在了地上,手裡的電話泄出了些許聲音。
「阿晚,你身邊是不是湘湘?」
聲音很細微,但是我還是聽清楚了。
挺巧。
電話那頭的竟然是齊禮。
也不巧。
我就是故意的。
畢竟在一起了七年,對我的聲音他還是很熟悉的。所以哪怕許之晚用了最快的速度掛斷電話,他還是確認了我在許之晚身邊。
「你為什麼還要出現?」
「你怎麼就不能死在畫廊裡?」
許之晚說話的聲音無比陰狠惡毒,那張姣好的臉也變得有些扭曲。
「那讓你失望了,我還好好地站在這。」
我靜靜盯著面前的許之晚,這個在畫廊裡試圖置我於死地的女人。
說不恨那肯定是假的。
所以我沒控制住,直接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她被我打得有些懵,捂著臉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
「周湘,你……」
她話還沒說完,我又甩了一巴掌。
兩巴掌狠狠地打下去,我心裡的氣才消了那麼一丁點。
「周湘,你有病吧,你居然敢打我,我一定會告訴阿禮的!」
她試圖威脅我,所以我又甩了她一巴掌。
從前我隻想著息事寧人,可是現實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真的太疼了。
我倆甚至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醫院大樓衝出了一個人影。
速度之快,直接撞倒了一個攙著拐杖的男人。
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
不過也有不同,那個男人被撞得摔倒,當即氣憤地爬了起來,直接把拐杖在齊禮身上狠狠拍了一下。
「你媽沒教你走路看路嗎?」
齊禮被打得痛呼一聲,但沒顧得上許多,滿臉欣喜地跑到我面前,一把就將我摟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