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黑影周身的霧氣也被盡數驅散,隱藏的神露出了真容。
「娘?!」雲齋驚叫出聲。
她一個分神,被雀族公主一掌打中,向後退出五六步才站穩身形,嘴角溢出鮮血。
然而,她卻看也沒看雀族公主一眼,隻是死死地盯著天後,確認般地又喊了一聲:「娘?」
14
天後對女兒的呼喚充耳不聞。
偽裝被強行剝離,她似乎受了不輕的傷,閉了閉眼穩住身形,對雀族族長吩咐道:「你去拿鳳王寶丹,我對付昊天。」
雀族族長遲遲不動。
我冷笑一聲,對他的顧慮心知肚明。
雀族歸順天族,是天族的一分子,若是與同是天族的昊天對戰,事後還可以推脫聽從天後的命令,將事情壓在天族內解決。
但,鳳族已經脫離了天族,若他再出手攻擊我,難免有挑起兩族爭端之嫌。
屆時,哪怕天族想保著他,恐怕其他種族也不會善罷甘休。
天後也看出了雀族族長的小心思,哼冷一聲,提起手中的長鞭,再次襲來。
隻是,僅憑她一人,完全無法攻破昊天的防守,反而因為之前的傷行動不便,被昊天屢屢砍中。
百招過後,她身上已然多了數道傷口,隻不過都不致命。
她畢竟是天族的天後,執掌天族多年,在四海八荒都有一定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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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昊天招招狠辣,卻故意留著天後性命,便知他無心取她性命。
然而,他一刀一刀毫不停歇,猶如鈍刀子割肉般,仿佛又在戲耍天後,便紛紛開口勸道:「戰神,你要不直接出手擒下她?別打了。」
「戰神,手下留情啊。」
昊天依舊我行我素:「你們誰能讓她先停下來,我就停。」
眾人便開始勸天後。
「天後娘娘,你打不過的,你停手吧。」
「娘娘,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一起商量,沒準有其他辦法呢。」
「天後,無論你今日所圖為何,你都敗了,住手吧。」
天後充耳不聞。
她身上的刀傷越來越多,身上的衣服幾乎被鮮血染透。
雲齋再也看不下去了,飛身來到昊天和我的身前,張開雙臂攔在天後面前。
誰知天後連眼皮都未動一下,手中長劍依舊朝前刺去。
我登時大驚失色:「雲齋,快離開這裡!她七情隻剩兩情,她不會在乎你的!」
15
電光石火間,一道光幕落在了雲齋身上,擋開了刺向她胸口的利刃。
下一秒,天君親臨,一手搭在天後的肩上,天後頓時動彈不得。
天後手中的長劍應聲落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昊天收了刀,與眾人一樣對天君恭敬行禮。
雲齋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我想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天後面前,直愣愣地盯著天後的雙眼,不可置信地道:「娘……你原來真的不在乎我,也不關心我的生死。
「為什麼呀?我是您十年懷胎生下來的呀,為什麼?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娘?」
天後冷聲打斷道:「別叫我娘,我沒有你這樣的廢物女兒。」
她憤怒地看著天君,眼中的怨毒幾乎凝結成實質:「你明知道我身上的詛咒隻有鳳王寶丹可以解,還處處攔著我。我當真是瞎了眼,嫁給了你這個薄情寡義的東西。
「我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你,為了天族,可你們呢?
「眼睜睜地看著我深陷詛咒之中日夜痛苦,不僅不幫我,還關著我不讓我出去,忘恩負義!忘恩負義!」
「詛咒?」雲齋重復這兩個字,突然她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我,「你剛剛說我娘隻剩下兩情,是什麼意思?」
「七情中,她隻剩下怒和惡。」我直視著雲齋,平靜道,「這是我母後臨死前給她下的詛咒。」
「你母後?你母後不是在你孵化之前就死了嗎?她為什麼要給我娘下詛咒?你是怎麼知道的?」
面對雲齋的一聲聲質問,我嘴唇動了動,卻是看向了天君。
天君嘆了一口氣,神色復雜:「你果然都知道。」
我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天君不也是一早就知道了嘛。」
「她是我的妻子,突然性格驟變,我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查。」
雲齋越發摸不著頭腦,連聲催促著:「父親,到底怎麼回事?我娘身上為什麼有詛咒?你知道些什麼,你快說呀。」
天君看了看狀若癲狂的瘋妻,又看了看悲傷疑惑的雲齋,最後面向臺下眾仙神緩緩開口:「謀害先代鳳後的兇手並非魔族。
「而是吾妻。」
16
史書上講,萬年前天族與魔族對戰,鳳族起初遊離於兩族紛爭之外。
然而,彼時魔族不知為何,趁鳳王外出未歸之際,暗殺了產後虛弱的鳳後。
鳳王悲憤交加,為報愛妻之仇,投靠天族,加入了這場天魔之戰中,最後不幸戰死沙場。
殊不知,那時前來行兇殺人者,其實並非魔族之人,而是精心喬裝的天後。
天後為了讓鳳族參戰對付魔族,殺了我母後,並嫁禍給了魔族,間接導致了我父王慘死。
天君講述完前塵往事,不顧眾仙的哗然,轉頭看向我:「天後她做得隱秘,若非我有心探查,很難發現,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的喉嚨有些發幹,言簡意赅道:「母後臨死前喚醒了我的靈識。」
當年,我雖目睹了這一切,卻因尚在蛋中,無法言語。
等到我破殼而出,父親卻已經戰死沙場,自己也被接到天族撫養。
天君對天後一如父親對母後,我擔心天君會包庇天後,不敢貿然行事。
天君道:「臨死前?所以這麼多年,你一直知道真相,也一直在隱藏實力。」
我看著他身旁的雲齋,坦白道:「我修煉了一種秘術,可以大幅度提高修為且不被察覺。不過這種術法需要往生林的陰寒之氣。若我一人前往,難免惹人懷疑,所以我拉了你去。」
雲齋愣怔地問道:「那……你的二魂四情?」
「秘術獻祭所出,並非萬鬼侵襲。」
雲齋雙眸失神,仿佛從來沒有真正看清過我一般,呆愣在原地。
天君又道:「你脫離天族,也是故意的。」
我點了點頭。
天君猜得沒錯。
雀族的小鏡王自小便欺軟怕硬,貪婪無度。
我安排人在他身邊稍加提點,他就如我所料,帶人來搶仙草。
我故意重傷小鏡王,趁機脫離天族。
天君一瞟旁邊的昊天:「雀族公主退婚後,曾意圖和昊天結親,但被昊天拒絕了,所以他……」
我辯解道:「不關他的事,他是被我算計的。」
昊天卻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對天君道:「天君,我心悅鳳羽,願意為他所用。」
說著,他對天君斂衣下拜:「天君,鳳羽是我永世追隨之人。天後與他有殺母之仇,臣不便再留在天族。請天君諒解,準我離開。」
17
天君帶走了咒罵不止的天後,言明會給鳳族,會給四海八荒一個交代。
我沒有阻攔。
對於天後這樣看重種族,看重權勢的人來說,自己人的審判和指責,會讓她更難以接受。
更何況還有詛咒的加持,這樣死亡都無法消除的惡與怒,才是對她最好的懲罰。
登基大典繼續。
我順利融合了鳳王寶丹,繼承了王位,成為萬年後的又一位鳳王。
賓客漸漸散去。
我走向高臺,走到昊天面前,鼓足勇氣問道:「你到底是誰?」
昊天的笑容溫暖和煦,他輕柔地掃落我肩頭慶祝的花瓣,道:「殿下還沒有猜到嗎?」
我抿唇不語。
「殿下,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會歡喜、憤怒,會哀傷,會恐懼吧?
「我親你的時候……你其實也有……欲望或者感覺吧?
「殿下,你也是喜歡我的吧?
「殿下,我是你的愛,你的怒,你的哀,你的懼,也是你的兩魂。
「還記得嗎?千年前,是你親手將我剝離的。」
記得,當然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三千年前,我為了提升修為,暗中修煉禁術。
以兩魂為代價,親手剝離了七情中的愛、哀、懼、欲,自此修為大漲。
隻是我沒想到, 有一天,我那兩魂還可以帶著被我拋棄的七情六欲再回來。
「往生林亦是魂魄往生之所。我在那裡入了輪回,歷經百世,終於補全了魂魄和七情六欲。
「殿下, 我心裡一直惦念著你。」
我突然覺得一陣口幹舌燥:「所以, 你是來報仇的?」
「當然不是。」
昊天飛快地否認,他臉色微紅, 向來冷靜的眼眸帶著些許慌張。
他聲音微微顫抖:「你可不可以重新接受我?」
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 我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情緒, 如此雀躍,如此忐忑, 如此疑惑:「可你已經是一個完整的靈魂了, 我……」
「可你不是, 雖然我知道鳳族沒了兩魂也沒什麼。
「可我不想這樣,我想看到一個完整的你, 一個會哭會笑會恐懼會悲傷的你。
「讓我留在你身邊,做你的另一半,好不好?
「我們在一起, 一起感受喜怒哀樂, 一起度過四季, 一起守衛鳳族,一起歷經歲月, 直到生命的盡頭。
「殿下, 你可願意?」
番外
我望著臥房裡的蛋,有些氣悶,又有些不甘。
恰逢昊天笑得一臉傻樣地端過來一桌子餐食,心頭的怒火一下子蹿起了兩丈高, 憤怒地將床榻上的枕頭全都朝他扔了出去。
昊天不避不閃, 任由枕頭砸在身上,手裡餐食卻是分毫未灑, 一路平平穩穩地送到了我面前。
「殿下,別生氣嘛, 生氣傷身, 你剛生完……」
話音未落, 我直接一隻包子堵住了他的嘴。
氣鼓鼓地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邊吃邊嘟囔道:「下回, 我們換一下, 我要你生!」
昊天直接將包子吞了下去:「殿下,我是人族男子,就是……我生不出孩子。」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 我之前……不也沒想到自己能下蛋嗎?」
「可是這不是常識嗎?鳳族無論男女都可以……」
「你閉嘴。」我怒喝著打斷了他, 「我不管,我就要換位置!」
昊天笑了, 雖然他常年都在笑, 可是每一次都不同。
這一個笑,格外蕩漾:「當然可以,隻要殿下想……」
溫暖的房間中,我無端地感覺到一陣寒意。聯想之前幾次換位置失敗的後果, 我補充了一句:「這次不準耍花招!」
昊天笑得意味深長:「沒問題,殿下想如何,就如何。」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