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塵宴當天,我金色的魚尾長裙,頂級藍寶石的項鏈和耳墜,頭發做成復古的波浪,烈焰般的紅唇。
踩著高跟鞋一出場,全場都安靜了一瞬。
隨後便是低低的議論聲:「顏家的大女兒這麼美的嗎?」
「那老顏怎麼天天誇他二女兒美,從來不提大女兒?」
「二女兒是小家碧玉,大女兒這才叫風華,我看好老大。」
我踩著一地竊竊私語,走到傅禮面前。
傅禮靜靜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笑笑,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有這一面。」他看著我的紅唇,低啞道。
我笑著朝他伸出手:「開場舞,可以嗎?」
傅禮眼中浮起一抹驚喜:「當然可以......」
我妹咬了咬唇,小聲叫了一聲:「傅禮哥,我有點難受......」
可傅禮沒聽見。
一個可以在槍口前放棄未婚妻生命的人,又怎麼保證能在美色之下,想起已經不新鮮的小三。
他擁著我踏入舞池,隨著音樂流傳。
「笑笑,我想念擁抱你的感覺。」傅禮在我耳邊低聲說。
我笑著做了個「噓」的口型,與他在舞池裡旋轉,眼神流轉間,看他逐漸意亂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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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原來這才是我愛了那麼久的男人。
我挨在他的肩頭:「你能不能,跟我講講你家在城南的投資。我現在的境況無人可依,你是知道的。
俗話說求人不如求己,如果我自己會賺錢......」
傅禮笑了。
他在我耳邊說:「可以。你想學什麼都可以,隻要你還願意對我笑......」
一曲終了,我和傅禮放開彼此,退出舞池。
我妹的眼圈紅了,看著傅禮楚楚可憐。
可惜傅禮還是沒看她,因為陳姨敲了敲酒杯:「各位,我有個要求,也算是個決定,想要趁這個機會公布一下。」
她指指我:「這是我故友的女兒ŧūₔ,也是鵬越集團的千金,我和其他股東看她長大,跟她媽媽也有不錯的私交。
今天我們商量了一下,打算以股東的身份,建議她進入鵬越管理層學習,將來是她要繼承家業的話,我們放心。」
全場震驚。
我微笑著走到陳姨跟前,向她道謝,然後居高臨下,看著我爸的無措,和我妹的不甘心。
當初我妹想要進入公司,卻不願從底層做起,想直接做總經理,被陳姨和股東叫停。
陳姨說不放心這種人進入管理層。
可現在,我這個不受寵的女兒,卻被她力薦。
我看著她和後媽憤怒到要噴火的眼睛,給出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沒辦法,誰讓我爸一窮二白的時候,陪著打拼的是我媽。
我媽手裡那些股份,是真的能讓我爸傷筋動骨。
我媽幫我爸維系的關系,也是真的可以威懾到他。
隻可惜我媽和我一樣,以前從沒想過,還可以這麼動用手裡的資源。
宴會廳放著悠揚的音樂,我在我爸的怒火中,肆無忌憚地大笑,起舞,與人應酬。
做著以前那個內向的顏笑笑永遠不會去做的事。
成為今晚最驚豔的存在,牢牢盯住傅禮的視線。
我妹氣得全身發抖,不停地跟我爸抱怨著什麼,淚流滿面。
可陳姨去跟我爸聊了一會兒,我爸就疲憊地點了點頭,推開了我妹。
我隔著舞池看著那邊的紛爭,跟我妹舉了舉杯,喝了一口杯裡的葡萄汁。
我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朝我走來,走到我面前時,忽然腳滑,撞了我一下。
我被撞得趔趄了一下,我妹大呼小叫:「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肚子裡的孩子沒事吧,頭三個月是最危險的時候......」
宴會廳頓時安靜下來。
人們議論紛紛:「顏笑笑懷孕了?誰的呀?」
「不知道,但是她確實消失了半年。」
「那這半年是要孩子去了?怎麼沒聽說她結婚啊?」
我聳了聳肩,聽著人們的議論,當作無聊的消遣,可心裡,卻想起了孩子爸爸那雙狡黠明亮的眼。
那時候我天天掉眼淚,幾乎快哭瞎了眼。
陸展一開始還兇悍地喊我別哭,可後來我看出他不會傷害我,哭得更大聲了。
陸展無奈地給我遞紙巾,過了一會兒,撓了撓頭:「要不我給你送回去?贖金反正到賬了。」
我搖了搖頭。
我不是為了被迫跟陸展走而哭。
我哭的是,我真的沒有家了。
媽媽不在了,爸爸變成了妹妹的爸爸,而傅禮,也成了妹妹的。
我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了。
還送我回去幹什麼呢。我沒有家,在哪裡不是漂泊呢。
陸展靜靜看我哭,看了一會兒,好奇了:「你都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都不見你罵兩句泄憤呢?」
我抽噎著說:「女孩子要有教養,有些話,不管是什麼境遇下,都不能說出口。」
陸展愣了。
過了一會兒,他笑得前仰後合:「怪不得你讓人搶得一窮二白,連家帶爹帶男人,一個都沒給你剩。」
我氣得瞪他,他卻幫我擦了把眼淚,給我講了個故事。
故事其實也簡單,就是兩個好朋友,一個有教養有內涵,一個心眼活泛底線靈活。
有教養的人,用自己的專利開公司,賺了錢,願意拉他的好友一把,一起賺錢,毫不設防。
而他的好友,卻偷竊了他的專利技術,賣給了競爭對手,掙到了創業的第一桶金。
有教養的人,一生遵紀守法,根本想不到世界上除了公平競爭,還有這樣的齷齪,竟活活氣死了。
留下妻子和幼子,妻子又拋棄幼子跑了,害得他的幼子流浪街頭。
而他的好友,活得越來越好,偷情發財死老婆,人生春風得意。
陸展扔給我一張紙巾:「你是要有教養的死,還是要活著翻身,自己選。如果你選好了,我闲著沒事,可以教教你,當打發時間。」
我攥著紙巾,一夜未眠,想了很久。
我媽有教養,可她氣死了。
我有教養,可我被拋棄了。
而故事裡那個有教養的人,連孩子都被連累了。
到了天亮的時候,我紅著眼睛去找陸展:「我要活著翻身。我要所有的壞人,都受到應有的報應。」
8
洗塵宴進行到最後,我爸我妹和我後媽,誰都笑不出來了。
隻有傅禮,視線一直追隨著我轉。
看著我放肆地笑,盡情地舞,端著葡萄汁與各色人等交談。
看著我成為整個宴會廳,絕對的焦點與女王。
宴會結束,他在我妹走向他之前,先一步走向我:「我有這個榮幸送你回家嗎?」
我在我妹的怨恨中,笑著點頭:「有的。」
夜晚的風微涼,吹動我的發梢,看呆了傅禮。
他打開車門,讓我上車。
我記得我和他剛認識的時候,他也會幫我開車門。
可後來他都沒有和我並排而行過,永遠是他在前,我小跑著在後。
開車門更是一次都沒有過。
我坐進車裡,衝著車後的妹妹擺了擺手:「早點回家,小心著涼,畢竟你肚子比我的大。」
傅禮沉默著看了我一眼。
車開出幾公裡後,他又看了我一眼:「我記得你以前,很依賴我。」
是的。
我以前一個富家小姐,笨手笨腳學著網上做便當,拎著去傅禮公司找他,給他送愛心便當。
結果被他冷著臉拒絕。
他說:「我不希望在工作場合看到你,影響我工作的效率。」
可後來算算日子,那時候正是我妹妹懷孕的時候。
我妹每天晚上都在家,那她是什麼時候懷孕的呢。
我看了眼傅禮的側臉。
依然凌厲冷峻,一如當初拒絕我的樣子。
可是他拒絕我的時候,卻在他的工作場合,讓我妹妹懷了孕。
我抿嘴一笑:「以前是沒什麼主見,但後來有個人,教會了我獨立自強。」
我說起那個人的時候,連嘴角都揚著甜蜜的弧度。
這弧度似乎刺傷了傅禮,他猛踩剎車,停了下來,在夜色中幽幽看著我的眼睛:「那個男人,不是個犯罪分子嗎?
你為什麼提起他會這麼開心?」
他在路燈的昏黃光芒下,看著我嘆氣:「你是不是,想讓我吃醋?如果是的話,你已經成功了——」
「不是。」我打斷了他。
我笑得更加甜蜜:「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你永遠不會懂。」
我在車窗玻璃上看見我的倒影,笑彎的眼睛波光流轉,殷紅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著最甜蜜的話,化成一把刀,狠狠扎向傅禮:「我愛他。」
「很愛很愛。」
車裡死一般的寂靜。
掉根針都能聽見那種。
傅禮眼裡氤氲出一抹濃重的痛苦:「別這麼說,笑笑,求你了。」
他揉著太陽穴:「我聽說有種病叫斯德哥爾摩,就是人質會對綁匪產生感情,這是病態的不正常的,笑笑我帶你去看看......」
他像個慌不擇路的人,在不斷給我找著借口,證明我並不愛陸展,我隻是病態了。
我保持微笑,看著他一開一合的嘴唇,和滾動的喉結,不反駁,也不認同。
因為我心裡知道,真正的病態,是出軌小姨子,還把未婚妻推向黑洞洞的槍口。
真正的病態,是和糟粕之妻一路共苦,可到了同甘的時候,卻帶著私生女回家,把妻子氣死。
還苛待妻子留下來的孩子。
真正的病態,是搶了原配孩子的父愛還不滿足,還要連愛情都搶了。
病態的是這群人,不是我,也不是陸展。
但我不說,我隻是看他們表演。
等我覺得表演可以結束的時候,我會一舉毀滅這個病態的舞臺。
傅禮還在問:「我猜你懷孕是他強迫的吧?笑笑,我不是計較這個,但我總是在想,如果當時我不把你留下......」
我笑了笑,沒興趣再辯駁。
他不會相信的。
而要說強迫,陸展確實是有強迫我的。
但是強迫我做別的事情。
那些使我痛苦萬分,卻更加強大的事情。
他強迫我接受他的訓練。
他說人有了強大的體魄,精神也會隨之兇殘起來。
他教我格鬥,射擊,追蹤與反追蹤,甚至是捕ŧŭₔ獵。
當年那個為了一隻雞腿生死相搏的孩子,在殘酷街頭長大,後來當了僱佣兵。
見過他捕獵後,我才知道,那天帶我回山裡的他,溫柔得有多難得。
狩獵時的陸展,就是食物鏈頂端最兇殘的存在。
我看著他冷血的眼神,看著他與野獸搏鬥,跟著他訓練,突然發現自己哭哭啼啼的那些事情,其實並不算大事。
甚至都不配讓我掉眼淚。
我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掉一滴淚,不讓自己軟弱一次。
可是在和陸展分開的前一個月,我還是哭了。
我夢見了我的媽媽,她笑著跟我說,她終於對我放心了,可以走了。
我怎麼喊她,她都沒有再回頭。
任我撕心裂肺,哭著醒來,撲進了跑來看我的陸展的懷裡。
陸展身子僵了僵,隨後將我摟在懷裡,低聲哼著童謠哄我。
就是那天,我有了他的孩子。
一個我心甘情願懷上的孩子。
9
我進了我爸公司。
挑了和傅禮公司合作的項目跟進。
我爸不願意,我後媽和我妹妹更不願意。
可傅禮願意。
傅家勢大,傅禮點名要我負責,我爸隻能咬碎牙往肚子裡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