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聽說您經常去西天與佛祖菩薩聊天辯法。」我覺得自己此時已經是滿眼小星星了。
「那個其實很沒意思的,你要是感興趣,以後帶你一起去啊。」他笑眯眯地說道。
我與他正聊得熱絡,站在旁邊的長卿忽然向後倒去,倒之前隱隱約約好像聽他說了句:「你們聊夠了沒有……」
得知我們住的是破廟後,長霖仙君給我們在村子不遠處變了處屋子,安置好長卿後,我覺得有些不解,就問道:「長卿的身體怎麼會這麼……」
他看著我忽然眨了眨眼,一副懂了的樣子:「弟妹是覺得長卿太虛了是吧。」
呃,我好像是這個意思,但是這麼說出來又不知道哪裡有些奇怪。
「這都是有原因的。」他包扎好長卿的傷口,又給他喂了幾顆仙丹,就拉著我出去了。
後來他同我說,無極仙尊本來隻有十二個徒弟,五萬年前,魔族衝破女娲的封印,禍亂三界,天界眾人合力大戰三百餘年才將其重新打回封印之地,隻是封印用的女娲石已經破損不堪。
不得已,眾人隻好四處尋找可以替代女娲石之物,終於讓無極仙尊在一處仙山發現一塊靈石,隻是這靈石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取下來。後來無極仙尊用法力強劈,竟也隻是劈下來半塊。好在這半塊也夠封印用了。
再後來也不知過了幾千年,無極仙尊再路過那座山時,感知到了山上有了新的生靈,下去一看,那靈石竟化作了一個小孩。小孩靈力純淨,有著難得一見的靈根,隻是身體非常虛弱,因為他少了半顆心。
仙尊於心不忍將其帶回了昆侖山。大家一度以為長卿是仙尊的私生子。山上沒有女子,隻有十幾個萬年老光棍。誰也沒有帶過小孩,不得已大家都分擔了一些育兒工作。有人能做衣服,有人能交讀書,有人會調理膳食。就像長霖,他原本最擅長擺陣畫符,後來一直學著給長卿看病,時間長了,竟成了個中翹楚,醫仙之首。
我與長霖聊至深夜,想不到長卿也是身世坎坷,不禁感嘆道:「之前時常覺得長卿直率沒腦子,沒想到竟是缺心眼兒啊。」
長霖重重點了點頭,十分認可我的樣子:「後來我們也想過把心要回來,一直都在找可以替代的東西,隻可惜東西沒找到,那半顆心被人盜走下落不明了。」
這命運,聽起來是更加坎坷了。
「那仙君您是怎麼知道長卿他有危險的呢?是有什麼特殊感應嗎?」如果他們有在暗中保護長卿,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日後的安危了。
「哦,那倒不是,長卿的劍自己回了昆侖山。他之前劍從不離手的,我們還以為他有什麼不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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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口傳來一陣汪汪聲,是書生找了過來,它不停叫著,擔心之情溢於言表。我十分感動地抱住了它,沒想到我們相識時間不長,它竟如此關心我們。
「這是?」長霖不解地問道。
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告訴了他,聽完後長霖表示非常同情。他雖不能恢復我的法力,但是能夠施法讓我聽懂書生說話。接著他便伸手捏了個訣,我高興極了,立馬奔去院子找書生。
它臥在院子的牆角,看起來有些失落的樣子,嘴裡還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走近就聽見它在說:「這兩個神仙看起來太蠢了,到底能不能幫我恢復人形,我還要去找娘子呢。新來的看著倒還靠譜些,也不知道願不願意幫忙。」
「你在說誰蠢。」我好歹是一介神仙,竟被凡人嫌棄?
「你你你能聽到我說話?」
「我是神仙。」我生氣地說道。
……
「汪。」
「你不要裝狗啊!」我氣得撲上去揪它的耳朵。
長霖聽到打鬧聲也走了出來,笑眯眯地說道:「弟妹真是活潑。」
「長霖仙君不要開我玩笑了,我與長卿,稱一聲朋友都很勉強。」跟著您師弟,我實在是太倒霉了,當然後半句我沒敢說出口。
「你不要生他氣嘛,長卿他要是欺負你,同我們說,我們十二個師兄都幫你出氣。」
偶像,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跟你家師弟不熟啊。
我還沒來得及繼續解釋,他又開口說道:「對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要先離開一下子。我留了些丹藥給你們,雖然沒有辦法恢復你們的法力,但是我在房子周圍布了法陣,一般妖魔都傷不了你們。若有人強行破陣,我也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剩下的你相信長卿,誰也打不過他,他總會有辦法的。」他摸了摸我的頭,像哥哥一樣溫柔,我不禁感嘆,有師兄太好了吧!
「對了。」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袖子裡翻了半天,掏出了一塊像玉佩一樣的東西,「這是他五師兄做的,你帶著它想變成什麼樣子就能變成什麼樣子,神仙都分辨不出來。隻不過這個東西還沒做完,有的時候會出點小問題,應該問題不大,你們就留著吧。」
與長霖道別後我仔細盤算了一下書生的事情。
書生的娘子前世是一名青樓女子,叫牡丹。上一世,兩人本已私定終身,牡丹卻忽然被當地惡霸看上,於是兩人相約私奔,可是書生卻在那一夜被惡霸打死。他們告訴牡丹,書生貪生怕死不會來了。
牡丹不信,絕望之際自毀容貌。沒有了容貌的青樓女隻能淪為粗使雜役。渾渾噩噩過了兩年,才聽人說書生已死的事,她心裡似乎早就想過這個答案,隻是不願意相信,她寧願相信他是懦夫不敢帶她走而已。牡丹給自己買了一方喜帕,蓋在頭上便投河自盡了。
這故事同樣狗血得非常粗暴。
我決定先去張家探一探底細,想了想我拿出玉佩,心裡默默想著要變個道士。再睜眼我已是一個藍袍道人,摸一摸臉頰,居然還有長長的胡須。
「你是誰?」床上的長卿忽然開口問道。
「長卿你醒啦,我是孟婆啊。」我高興地跑到床前,關切地把我溝壑縱橫的手放在他的額頭,「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你師兄有事先走了,他拜託我好好照顧你。」
長卿看了看我,好像有些痛苦,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我的手,翻了個身,不說話了。
我有些沒趣,就說:「我想先去把他娘子的記憶消除,你在家要好好休息啊。」
書生的娘子比他投胎晚,彼時我已跟隨長卿已下凡執行任務,孟婆湯也斷了,前世記憶斷斷是斬不斷的。所以我想,不如先去把她娘子的記憶消除了。
「他娘子會願意嗎?」
「我有她一定願意的理由。」我相信,她一定會願意的。
?
出了門,書生守在門口:「你是去見她嗎?」
我蹲下,摸了摸他的頭:「你想去嗎,我可以帶你去見見她。」
「她會認出我嗎?」
「你想讓她認出你嗎?」
「不想。」
「那就不會。」
即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它看起來似乎更不開心了。
我帶著他一路走到張家門口。
我叫住門口的家丁,對他說我本是雲遊四海的道士,今日算出他家老爺有大運要走。
做生意的最喜歡聽人說這些,果然沒一會,一個大腹便便穿著富貴的人就走了出來。
他還沒說話,我就大聲說道:「果然是要走大運的人,老爺,恭喜恭喜啊。」
他一聽這話,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連忙請我進屋裡說。隻是書生要進去的時候,被攔了下來。
我對張老爺說:「此乃靈犬,最擅長找風水點位。」他猶豫了一下,也沒再攔了。
進屋後我對屋內的陳設大大誇贊了一番,告訴他今後必將一帆風順,大吉大利。他也被我誇得心花怒放。
末了,我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皺著眉頭掐算了起來。張老爺見狀趕忙問道:「道爺可是算出了什麼不好的事?」
我一擺手:「倒也無礙,隻是老爺家中是否新添了一個孩子,我算出這孩子十六歲時會有一點坎坷。」
「那道爺可否有化解之法?」
「化解倒也不難,隻是我得先看看這個孩子。」
「那好,我這就叫下人帶您去。」
我擺擺手:「不用,我能找到。」接著我點頭示意了書生一下,他就跑了出去,片刻之後回來示意我跟它走。
它帶我走到一處房門緊閉的房子,我轉頭問道:「可是這裡?」
張老爺一副神了的表情。進屋之後我看見一個小孩在搖車裡躺著,奶娘正在哄她。可她不哭也不鬧,眼神都透著悲涼。
我對張老爺道:「這孩子這個坎問題不大,化解之後便可逢兇化吉,日後順遂一生。」
張老爺一聽喜出望外:「還請您快快施法,必有重謝。」
「重謝不必,您是個有福之人,是上天讓我幫您的,怎麼能收錢呢?隻是祖傳秘法,旁人不得觀看,煩請老爺帶著下人回避一下。」
張老爺連忙答應,帶著下人就出去了。屋子裡隻剩了兩人一狗。
小孩轉頭望了望我,依舊沒有出聲。
「牡丹。」聽見我這樣叫她,小孩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奶裡奶氣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孟婆。」
聽見我的身份她似乎有些失望:「你乃幹什麼?」
「你走的時候沒有喝湯,我來消除你的記憶。你願意忘記前塵往事,此生從頭來過嗎?」一邊說我一邊掏出了鈴鐺,鈴鐺泛著溫柔的光,不停地閃爍。
「不念。」到底是孩子,說出的話我都要反應一會才能明白。
「如果我說你與他要受七世之苦,才能修來生生世世的緣分,如今已是第七世,隻是你們不能按照原來的設定走,可能就再也無法再一起了呢?」
「生生世世的鹽分嗎?」
「呃,是。」
「他樓胎了嗎,過得老嗎?」
「他已轉世,過得……」我低頭看了看書生,他趴在地上,看不清表情,「他過得不錯。」
「好,我願意。」
我低聲念起咒語,看著鈴鐺上的光逐漸變弱,看著小孩眼裡的悲傷漸漸消失,直到她扁扁嘴哭了出來。
我出門,張老爺和下人們都等在外面,我拱拱手:「小姐身上還有一點邪祟,我一並除了,所以孩子有些哭鬧。」
張老爺一聽:「您可太神了,之前我女兒從來都不哭,我就說是中邪了,我夫人還不信。诶?道爺您怎麼流鼻血了。」
我一摸鼻子,果然有液體流出。可能一下折壽有些狠了,畢竟我剛才還泄露了天機。不過想想十倍修為的事,用得越多,賠得越多,也就不心疼了。
我伸手擦去血跡:「無妨,能為張老爺這種大福之人效勞是我的榮幸。」
我伸出手要告辭,張老爺讓我留步。他本想讓我吃晚飯,但是我想了想家中的長卿,便拒絕了。他又讓下人給我拿了兩錠銀子,我推辭不過也就拿著了。
不但完成了任務還有銀子拿,我十分開心,剛走到門口,卻發現自己手上的皺紋逐漸消失,我就在門口的家丁面前變回了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