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驚地停在了半空中,屋裡隻有長卿一人,我是不是聽錯了。
長卿動了,他趴在了書桌上,把頭埋在臂彎裡,悶悶地又說了一句:怎麼辦,我喜歡你。
?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便炸出一朵朵粉紅色的焰火,可這一切都來得太晚了些。
又不知過了幾日,他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出門了。迎面碰見一個師兄弟,長卿開口道:「師兄,我那天拿回來的雞呢?」
那男子十分苦惱道:「我好歹是你的十一師兄,你不要長壽長壽的叫嘛。诶?什麼!你叫我師兄?你第一次叫我師兄!」他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
「啊,啊,那雞我給你放後院養起來了,嬌氣得很,都不肯吃小米的。」
長卿沒再說話,轉身向後院走去。
後院很大,出乎意料,院子裡種了各種瓜果蔬菜,煙火氣十足,有牛有羊還有一大群雞。
不得不說,元瑤是美的,她在一群雞裡顯得那麼不同,那麼出塵絕豔,墨綠色的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旁邊那雞怎麼回事,吃小米都濺在美女臉上了。
我正看得高興,一旁的長卿開了口。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你告訴我當年你是如何陷害靈犀的,我放你一條生路。」
「你當我傻的吧,我要是承認了,天界會放過我嗎。認與不認都是死,還不如一口咬定,讓她這輩子背著屠戮凡人的罪。」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能還她清白嗎?」
「你要是有辦法還用得著來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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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了。」
「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啊,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告訴你你那半顆心在哪裡。」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好的籌碼。」說著長卿便拔出了劍。
「你便隻有這些本事嗎,她根本不愛你,她愛的是蘇御,她修行她除妖全是為了另一個人。甚至當年如果不是我橫加阻攔,他們早已是神仙眷侶。」
「可我不是你,她不愛我,也沒關系。」長卿忽然收了劍,「我過去隻知道殺人,她在凡間常常說我魯莽。現在我不殺你,不是放過你,而是我要讓你活著認罪。」
「你做夢。」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咬牙切齒,羽毛都有些蓬松。
離開後院長卿徑直去了正殿,大老遠他師傅一看見他便飛奔了出來。
「我的徒弟弟,你可算出來了。」
長卿駐足,行了個大禮:「師傅,徒弟有一事相求。」
「當日靈犀下凡除妖,我想拜託師傅幫我問問那妖的下落。」
「除妖?如果成功那妖不應該是灰飛煙滅了嗎?」仙尊小心地說道。
「她心善,之前在凡間碰見年幼的惡鬼,也隻是引其向善,那兩隻小鬼時常捉弄她,可她還買了書籍,學人超度,最後竟然真的超度了那兩隻小鬼。所以我想,當年的海妖或許沒死。」
海妖是真的不在了啊,我不知怎樣才能告訴他們,他們真的不需要為我做這麼多。
他師父看起來有些為難,但想了想還是答應了,臨走時又勸他想開點。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有靈識,甚至還有點適應了現在的狀態,一點痛苦的跡象都沒有,不會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了吧,我隻好也寬慰自己想開點。
我隨著長卿去了地府,見面就與閻王行了大禮。他想要當年那些人的生死簿。閻王自是不肯給。雙方僵持不下,閻王隻好借口公務先撤了。
長卿留在地府不肯走,蹲了好幾日後,小黑與小白偷偷摸摸過來,塞過來兩個本子,說是趁著閻王不備偷來的,他們也希望可以幫我洗刷冤屈。
我的內心流出感動的淚水,不愧兄弟一場。
可是他們三個翻遍了生死簿,盤問了能盤問的所有人,孟婆湯都喝了幾輪,哪還能記得當年的事情呢。
三人都有些沉默,長卿站起來拍了拍小白的肩膀,說,沒關系,他再去凡間找找線索。
這時,一聲咳嗽傳來,閻王從後面慢慢走了過來。一聽見聲音,小黑一個飛撲把生死簿捂在了身下,閻王望了望天,好像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又慢悠悠說了句,「當年的人少了一個人,好像一直沒有輪回。」說完又慢悠悠離開了。
三人眼睛一亮,拿出當年得生簿與死簿一對比,果然少了一個人。少的那個人叫小虎子,我初見他他還隻是個孩童。
長卿去找了司命仙君,軟磨硬泡,司命告訴他三個字:玉真山。
一路上我都在想,小虎子會是什麼樣子,是否已經修成仙身,這些年過得可好。可我沒想到,見到他時,他已垂垂老矣。
長卿繞過道觀裡所有人直接找到了他,他靜靜坐在那裡,並不吃驚突然到來的人。良久,他才開口問道:「來者何人。」
「在下是……靈犀的朋友。此番前來,是想問一千年前的事情閣下可否記得些什麼。」
「當然,我就是在等你。」
「等我?」
「你不是來尋求真相的嗎。貧道修行千年未得其道,隻等了卻心願,也好去轉世投胎了。」
老人講了一個故事。
那時他隻有七八歲,鄰居姐姐阿歡在海邊捕魚時不小心被海浪卷走,大家都以為阿歡必定活不了,阿歡卻毫發無損地回來了。
後來阿歡常常一個人去海邊,原來她與海妖相愛了。但是村民們並不這樣認為,他們覺得阿歡被海妖迷了心。
那一年常常下暴雨,漁民無法出海,大家苦不堪言。漸漸地,開始有人流傳是阿歡帶了邪祟,那邪祟帶來了暴風雨。
終於,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村民在阿歡身上綁了巨石,投入了海中。他們要把阿歡獻給邪祟,他們覺得邪祟得到了阿歡就不會再下雨了。這一次阿歡沒有再回來。
海妖是一個鮫人,叫白安,他回來看見海底愛人的屍體,便想殺了那些人替阿歡報仇。
他綁架了一個小孩子,刀舉起又放下,始終沒能下得了手。可是阿歡死得太慘了,他不能放過那些愚昧的凡人。白安換來海嘯,想要淹了村莊,這時又來了一個姐姐。她說她是天界的神仙靈犀,來平定妖魔。她要白安平息海浪,放了小孩。
白安紅著眼問她,放過這些村民,誰來放過阿歡和他呢?
他與阿歡知道他們的愛情不會被世人認可,卻依舊想得到村民的理解。阿歡對他說暴雨讓村民們無法生活,白安便去拜託自己成仙的朋友,求來法寶來驅散暴雨。這一走許多天,他拿著法寶回來時還在想,他幫了他們,或許村民們就能接受他了。可是他見到的隻是海底的一具骸骨。
神仙撇過頭去,悄悄抹了抹眼淚,小孩卻哇地哭出聲抱住了神仙的大腿,要她不要殺白安,阿歡姐姐沒有被迷惑,她人很好的。白安沒有要殺他,海嘯也沒有真的淹了村莊,大家都是好人的。
白安聽聞這話卻似崩潰了一般,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捂著臉痛哭了起來。他恨自己沒有用,不能給阿歡報仇。
靈犀勸他回頭是岸,他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世間一切,自有天意。死亡也不是結束,或許是更好的開始。如果白安願意,靈犀願意去求司命,這之後讓阿歡都是好命。
白安閉上眼睛,也好,他這就去陪她,興許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他將刀插入胸口,海浪將他卷起有放下,最終慢慢沉入了海底。
靈犀帶著小孩回到了村子,豈料村裡已是生靈塗炭。村長抓著靈犀說是你,是你殺了村裡的人,小孩拉著村長的手說不是的,她一直和我在一起。靈犀做了一個保護罩將幸存的人保護了起來。小孩看著她與魔族鬥法,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站起來。
再後來又來了一群天兵押走了靈犀,還對他們說,罪仙靈犀勾結魔族屠戮凡人,天界必有重罰。可是,明明是靈犀救了他們啊。
小孩的父母親人皆死於這場災禍,他想要知道真兇。
他知道凡人的壽命不過是神仙的須臾,便四處去尋求長生之法。後來在一個老道士的點撥下決定修仙。可他心中有執念,容顏漸漸老去也沒能修成仙身。兩百年前自覺大限將至便封了五感,留著一口氣隻等有人來問當年之事。
他的呼吸越來越弱,長卿塞了他兩顆仙丹說:「我覺得你還是活著去看兇手伏法比較好。」
長卿帶走了小虎子,或許應該叫他玉珍道人比較好,畢竟我現在已經難以想象他抱著我大腿哭的樣子了。
到了昆侖山安頓好小虎子之後,長壽十分慌張地過來:「長……長卿,我跟你說個事情,你不要揍我啊。」
「你說說看……」長卿臉忽然就沉了下來。
「昨天我去收新長成的豆子嘛。有一顆豆子長得特別大,我就想拿去獎勵最乖的小雞,然後昨天天氣很不好嘛……」
「你講重點。」
「那隻雞跑了……」
長壽圓潤的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已……已經在找了,師……師兄們都去了。」
長卿皺了皺眉:「她被我傷了元神,除了天宮應該沒其他地方可去。那個凡人應該撐不了太久,你們收拾一下就帶他去天界找我,務必不要再出差池。」
「好,好,你放心,哥幾個護著他肯定沒問題的。」長壽一臉堅定地說道。
我又隨長卿去了天界,隻是長卿被攔在了殿外。
我好奇,就先飄進去看了下,大殿之上眾仙神色肅穆,大約是對長卿堵在門口不滿,但是又沒有法子,隻能尷尬的僵在那裡,十分尷尬。
天帝與天後並不在場,我又飄去了內殿,天帝正在嘮叨:「那愣頭青怎麼又來了,還讓不讓人消停。」
天後在一旁翻著白眼道:「還不是你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甥女,要我說,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天天打著天帝外甥女的旗號作威作福。我聽聞之前有個仙娥就因為跟她穿了一個顏色的衣服就被她從誅仙臺推下去了。」
「哎,你說這些作甚,那現在也不能把她交出去啊,我還要不要面子的。」
「你現在躲在這就有面子了?」天後一臉恨鐵不成鋼。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聲音:「昆侖山弟子長卿求見。」
天帝向天後投去無助的目光,天後又翻了個白眼,一甩袖子,率先走了出去。
大殿之上,昆侖山的師兄弟們也到了,烏泱泱站了一片。天帝望了他們一眼,開口道:「你所謂何事啊?」
「小仙要為靈犀平反。」
「當年罪仙靈犀屠戮凡人,證據確鑿,有何冤屈?」
長卿把小虎子帶上前來,將當年之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聽過之後天帝沉默不語,周圍議論之聲四起,隱約有人說元瑤的確驕橫無禮,仗著自己是天帝的外甥女橫行霸道。但是更多的還是,這證人不過一介凡人,所言怎可作數。
猶豫了一會,天帝開口道:「凡人不過肉眼凡胎,萬一這是那靈犀的障眼法,他怕是不能分辨。」
長卿攥緊拳頭:「那當年那些人不也是肉眼凡胎,怎就能定了靈犀的罪?」
這時,又傳來一道聲音:「他不能分辨,我總可以吧。」
門口走來一人,竟是鮫人白安。
白安走上前來,行了個禮:「在下乃當年禍亂的海妖白安,如今是護法天神坐下弟子,無妄。」
天帝微微點了個頭,以示尊重,然後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當年在下為禍人間時,已是修行數千年的妖怪,那天界小仙拼盡全力與我鬥法,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本不是不講理的妖怪,也不想濫殺無辜,讓她纏鬥了數日,終是她敗下陣去。她哪還有那個本事分身去除魔族的封印呢。」
「這……」天帝一臉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