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問你，體貼地幫你把給你買的那份午飯拆開。

「是你喜歡吃的牛肉。」

你說了聲「謝謝」，哭了太久，你的嗓子已經啞了。

你掏出手機，把飯錢轉給了她。

白禮看著手機上的轉賬，表情冷了下去。

隻是一瞬間，她又恢復了以往的溫和。

「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要給我轉賬？」

做錯事的人不是你，但你就是不敢看她，莫名地心虛，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窩囊。

也可能是被她壓了太久，不自覺就產生了自卑心理。

你小口吃著米飯，最愛吃的菜現在吃進嘴裡也沒什麼胃口。

「隻是覺得老是白吃你的不太好。」

白禮輕笑一聲，坐在了你的旁邊：「這有什麼？你不也經常請我吃東西嗎？」

你抿著唇，有種被她狠狠諷刺的錯覺。

和她給你買的東西比起來，你的回禮顯得那樣廉價。

你也不好意思總是收她的東西，可她會執拗地把禮物塞進你的懷裡，你不要她就會假裝生氣。

你以為這是好朋友的正常相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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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還真是你想多了。

你沒說話，咀嚼的每一口都讓你感到千刀萬剐一樣地痛苦。

白禮何其了解你，她知道你的所有。

她靜靜地看著你，你肯定有事瞞著她。

但你現在需要一些時間自己消化，一直問你的話你會煩的。

白禮想去給你接杯水。

轉身時，她看到了躺在垃圾桶裡眼熟的幾個瓶子。

是她送給你的那套護膚品。

白禮記得很清楚，因為是她選了很久才找到的最適合你膚質的水乳。

你才用了幾次，好端端的，你就把它們扔了。

白禮一動不動地盯著垃圾桶看了許久，漂亮的臉上漸漸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陰霾。

你忽然想起來你扔了什麼東西，可她已經看到了。

你有種被人抓到做壞事的慌張，也隻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你安慰自己。

是她先對不起你的，你隻是扔了她送給你的東西，這又算得了什麼？

可白禮什麼都沒問你，她彎下腰，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撿了起來，回頭笑著對你說：「怎麼不小心掉進垃圾桶了？」

她幫你把東西放進了櫃子裡，貼心囑咐你：「下次一定要放好哦。」

3

白禮很聰明。家族中，她在同齡人裡是備受寵愛的寵兒，她向來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對旁人細微的情緒變化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她的室友，最近似乎又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怪圈，開始低迷、消沉、抑鬱，甚至是刻意疏遠她。

白禮一直都知道，你很在乎那些人對你的評價，你做不到你所說的不在意，他們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她安慰你、陪著你，卻從來都把那些對你的謾罵說得風輕雲淡，讓你懷疑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

其實你一點兒也不敏感，你的變化都是她在一手操控。

可憐的少女哭得一塌糊塗時，她充當了救世主的角色開導你，讓你覺得這個世上隻有她對你是好的。

她從來不害怕你會離開她。她永遠保持著優雅完美的姿態，有了她作為對比，你就是路邊一棵不起眼的小草。

你會難過，會陷入茫然，最後在良心和道德的譴責下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她搶走了你的男朋友，因為那個齷齪的人類男性根本不是真的愛你。如果他真的愛你，你們的愛情真有那麼無懈可擊，他也不會總是偷看她，試探一樣對她釋放求愛的信號。

還有那些追求你的異性，一個個打著真愛的名頭，行著浪蕩、流氓的事。她全都能看出來，唯獨你這個單純的小傻子被蒙在鼓裡。

你這麼笨，沒了她你會被人騙得精光。於是白禮決定幫你，她吸引了你的每一個追求者的目光，這樣他們就沒精力再去纏著你了。

在你又一次冷落她的時候，白禮還和以前一樣對你好，因為每次這樣，你都會重新回到她的身邊，投向她的懷抱。

她給你買禮物，邀請你逛街，請你吃飯，和你分享音樂。

但這次好像你任性得有點太過頭了。

已經整整一個月，你看她的目光仍舊陌生而冰冷，刻意在她和你之間豎起一堵高牆。

白禮覺察到了危機，她意識到事態開始失控。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她以為是你前男友把她供了出去，追問才知道對方因為羞於出口而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你拒絕了她的一切，不管是她的禮物還是她的擁抱，你在試圖徹底分離出她的世界，和她兩不相幹。

她怎麼會允許呢？你們這麼要好、形影不離，沒有人能把你們拆散。她這麼愛你，你不能這樣對她。

白禮想要查明真相，她開始跟蹤你，偷拍你的照片，試圖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她並不羞愧自己對你的所作所為——就連偷拍，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你睡覺時的照片，都被她打印出來小心翼翼地封存在相冊裡，藏在沒人知道的地方，方便她時時刻刻拿出來回味。

而因為她「女性」身份的便利，就算你在她的手機裡發現了你的照片，你也不會感到驚奇。這就是女孩子之間的正常相處模式，不對嗎？

她實在太過緊張，得到答案之前，她幾乎每天都在焦慮中度過，那些不知好歹的異性的糾纏讓她煩躁到想把他們扔到海裡喂魚。

與其說是你離不開她，倒不如說是她沒辦法離開你。

你每天的生活三點一線，枯燥乏味到沒有任何異常。

白禮不信。

於是在你洗澡的時候，她偷偷打開了你的手機。

她知道你的手機密碼。最要好的那段時間，她哄著你把鎖屏密碼換成了她的生日。

在發現你並沒有更改密碼時，白禮的臉上漾開了嬌羞的笑容。

她平靜而癲狂地在你手機裡翻找一切可能成為你疏遠她、冷落她的證據。

還真讓她找到了。

在看到你的微信裡面有個和你頻繁聊天的異性後，白禮的表情崩裂了，顫抖的手指快速翻看著你們的聊天記錄。

越往下看，她的臉色就越難看。

到最後，她眼角無法控制地抽搐著，將你的手機用力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你正好從浴室出來，巨大的響聲和地上破碎的手機讓你驚恐地叫出了聲。

你撿起手機，玻璃碎片掉在了你的掌心，露出裡面的各種零件，已經不能開機了。你紅了眼眶，怒視著白禮，滿腔怨恨在此刻有了發泄點，你衝她吼叫。

「你憑什麼摔我手機？！」

白禮愣住了。她僵在那裡，茫然無措地看著你，就像被欺負的人是她一樣。

她沒想到你會這麼對她，她被嚇到了。

你的眼淚掉了下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牽動著她的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白禮急切地靠近你，她想碰你，卻被你滿眼抗拒地躲開，你對她充滿了警惕。

「別碰我！」

白禮慌了。

她的臉色蒼白，眼尾泛著湿潤的紅，與眼中清澈的藍融合出模糊的色彩，像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漂浮的紅藻。

「對不起，小瞳，我不是故意的，我賠你一個新的吧。」

她的語氣和態度幾乎是低三下四的卑微，可你隻覺得這樣的白禮無比虛偽。

經歷過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戲耍，你已經不再相信她的那些伎倆了，你再也不要被她當狗一樣玩弄了！

「我才不要你的東西，你讓我覺得惡心！」

你看向她時的厭惡眼神將她刺痛，白禮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像是墜入最幽深的海，冰冷的水奪走了她的溫度。

她哭出了聲，不顧你的意願緊緊抓住了你的手，唯恐放開你就會消失不見，再也不會理她了。

「小瞳，是不是我哪裡惹你不開心了？你別討厭我。」

「求你。」

你沒辦法掙脫她。

她這樣說又有什麼意義？是在偷偷錄像或者錄音，好把你「欺負」她的樣子發到學校論壇上，讓那些心偏到太平洋的人指責你、攻擊你嗎？

「滾開！」你用力將她推開，白禮踉跄著跌坐在了地上。

凌亂飛舞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隻露出一雙湿潤、恐慌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你。

心一跳，你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抿著唇轉身離開了宿舍。

今天晚上還是在其他朋友那裡留宿一晚吧。

你又想起來。

好像除了白禮，你已經沒有別的朋友了。

她太過黏人，你的一舉一動都被她掌控著，一旦有主動靠近你的人，全都會被她搶走。

不管是追求者還是朋友。

她隻是喜歡搶你的東西，並不是真的喜歡。

被她搶走的追求者和朋友，往往幾天她就會失去興趣，扔在一旁，轉身又黏著你，繼續搶走你身邊可能出現的所有人。

你捂著陣痛的頭，後悔當初自己的心軟。

如果早點遠離她，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站在宿舍樓的走廊上，你穿著單薄，迎面吹來的冷風讓你打了個哆嗦。

還是去酒店吧。

決定好後，你準備下樓，反正今天晚上你是不可能和白禮住在一起的。

剛走沒兩步，白禮就形色倉皇地追了出來。

她的臉上掛著淚，平日裡的淡定溫和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抓住了你的手臂，強行把你往回拽，不讓你走。

「小瞳，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已經這麼晚了，你別亂跑，你要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的話，我走就好了！」

你們的爭執很快引來了其他宿舍的人的圍觀。

她們竊竊私語，落在你身上的眼神帶著偏見和厭惡。

你慌了，隻想快點擺脫她。

「你放開我！」

沒人在乎事情的真相，她們隻相信眼前看到的。

她們看到的，就是你仗著白禮的溫柔欺負她、霸凌她。

有人憤憤不平，出聲責罵你：「別太過分了你！」

很快又有人附和：「就是！仗著人家白禮沒脾氣好欺負是吧？」

「誰不知道你收了白禮不少好處，想不到是條養不熟的狗！」

接二連三的謾罵淹沒了你，你的解釋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

她們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要把你撕碎，似乎這樣就是在替白禮這個無辜的女孩子討回公道。

可明明受到傷害的人是你，她們為什麼不聽你的解釋？

在一擁而上的混亂人群中，你對上了白禮的眼睛。

很漂亮，很冷，也藏伏著意想不到的危險的陷阱。

她的眼淚、她的哀求、她的道歉，都是將你拉下萬劫不復的鎖鏈。

渾渾噩噩中，你好像被很多人推了回去。

宿舍的門關上，阻隔了嘈雜的聲響。

你眼神空洞地坐在床上，直到白禮給你遞過來一杯溫水。

哭過一場，她的眼睛是紅的，嗓子也是沙啞的。

她討好一樣，小心翼翼地用兩隻手捧著杯子遞給你。

「喝點水吧。」

你緩緩轉動灰蒙蒙的眼球看著她，然後把杯子掀翻，水灑了一地。

「白禮，你就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