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結侶大典作罷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明明不過短短幾日,卻是恍若隔世。
少女面色淡淡,目光平靜,也沒如以往那般開心的跑向他。她隻是平淡的掃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仿若……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嫋嫋。”
季烆下意識向前,想要向她靠近。但剛走了兩步,便被宮婢擋住了。
“請季少主留步。”
季烆停下,目光卻隻看向乘嫋。
少女沒看他。
不過一步之隔,恍如咫尺天涯。
“季少主這是想作甚?”耀火長老冷哼一聲,“事情都發生了,你做出這番模樣為何?倒顯得是我皇室對不起你似的。”
“長老誤會了,季烆和季家都無此意。”季長老把季烆拉了回來,忍下氣,笑著道,“今日我們前來,一為道歉,也為盡綿薄之力。”
他拿出了一個儲物袋放到了桌上,道:“這裡是一千萬靈石,還請長老、陛下和殿下收下。”
梅望雪也道:“我昆侖也是此意,裡面也是一千萬靈石,願助殿下順利拿到萬年血芝。”
“不用了,兩位還請收回吧。”耀火長老看也沒看那兩個儲物袋,面無表情道,“我皇室雖大不如前,但還不至於連一棵靈藥也買不起。此乃我族私事,便不用你們操心了。”
不等其他人開口,耀火長老便直接下了逐客令:“拍賣會要開始了,諸位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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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老倒是沒有糾纏,隻留下一句‘若需要幫忙盡快開口’,便帶著人走了。季烆不想走,他好不容易見到了乘嫋,還未與她說上一句話。
但少女根本不看他,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所有人都在阻攔他靠近她。
“季少主,請吧。”見他不動,一個身形高大的金甲衛走到他面前,徹底擋住了他的視線。
季烆臉色一冷。
“烆兒,先回去。”季長老拽住他的手,合體期的修為完全壓住了季烆的掙扎,“知道你舍不得殿下,但……莫要再讓殿下不開心了。”
乘嫋仿若未曾聽到這些話,依舊沉默不言。
當然,在這樣的場合,以她現在的身份和修為,本就不該強出頭不是嗎?
見此,季長老眼底暗了暗,終是拉著季烆出去了。
從始至終,少女都沒有開口留人。
季烆的臉色不自覺暗淡了幾分,他生得俊美,如玉般通透,因此,臉上的青紫越發顯眼。
修士體魄強大,恢復能力也很強,這些皮肉傷通常很快便會消散。但這一次,乘風沒有留手,季烆也未曾上藥,那片青紫才沒徹底消失。
若是曾經,少女看到他的傷,早便擔心的跑了過來。
臨出門前,他還是忍不住回頭,說:“嫋嫋,我不會放棄的。”他是錯了一次,但他們不該就這樣結束了。
乘嫋沒有任何回應。
她隻是別開了頭,看上去是那般的冷漠。可在背過身的剎那,季烆卻隱約看見了少女交握在一起的手指。
她捏得很緊。
那是她緊張或擔心時才有的表現。
季烆陰鬱的心忽然亮了一分。
……
“梅掌門,怎麼還不走?”
季家人離開後,梅望雪等人還未動。耀火長老皺眉,尤其是看到站在後面的文喜,他臉色更加不好。
梅望雪像是沒察覺到耀火長老的不滿,聞言,便道:“文喜,還不快來向帝女請罪。”
不等眾人反應,身後,文喜上前兩步,砰得跪在了乘嫋面前道:“是我對不起殿下,任憑殿下處置。”
說著,又是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她用力極大,額上立時便破了皮,滲出了血。
“誰稀罕處罰你?”耀火長老冷笑,“如你這等忘恩負義之徒,還是莫要出現在嫋嫋面前為好。梅掌門,你今日把她帶來是何意?”
梅望雪嘆道:“我知這孽徒犯下大錯,罪不可赦。但不管罰不罰,都得親自向殿下賠罪,所以才帶了她來。”
文喜伏首在地:“我知對不起殿下,不求殿下原諒,隻求殿下不要因此難過。為此,文喜甘做任何事。”
聲音微啞,卻字字清晰,毫無遮擋。
短短幾日,她瘦了整整一圈,伏在地上,身體越顯清瘦脆弱。在冰冷寬闊的地上,顯得那般瘦小。
任憑所有人打量,她沒有任何躲避,坦然接受所有的異樣目光和懲罰。
一旁,乘風腳步微抬,下意識想要上前。
乘宏眸光閃動。
“文姑娘。”乘嫋上前,走到了文喜身前,第一次,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我隻有一事不明,想要問你。”
聞言,文喜身體一顫。
她埋著頭,看不到少女的神色,但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再無曾經的溫暖和欣賞,陌生又疏離。
撐在地上手指蜷縮了一下。
她以為少女是想要問她為何會喜歡上季烆,為何要騙她。結果,卻聽少女說:“我原以為,在你心裡,我才是最重要的。原是我想錯了。”
少女聲音溫和輕柔,文喜卻如遭雷擊。
不等她開口,少女繼續道:“懲罰便不必了。我早說過,當初救你,是我身為帝女的責任,並不求你的回報。你也不是我皇室的人,輪不到我來罰你。”
話落,便聽一聲鍾響傳遍整座樓。
“拍賣會開始了,請回吧。”
“送客。”
……
文喜慘白著臉出了門。
當事情敗露後,她想過殿下會討厭她,也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這一天,她才發現高估了自己。
此刻,她已經顧不上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了。
“罷,事已至此,你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去了那荒唐的心思,從此謹守本心。”梅望雪輕嘆道,“若真覺對不住,便好好修煉。隻有修為高了,來日,若帝女遇到困難,你才能有能力相助。”
“隻要你誠心悔過,帝女終會原諒你。”
“師尊……是這樣嗎?”文喜抬頭看他,眼裡淚光閃閃,滿懷期望,“殿下會原諒我嗎?”
梅望雪沒回答,隻道:“阿喜,在你心裡,季烆與帝女誰更重要?在取得原諒之前,你首先要問明自己的心。”
“他們二人,孰輕孰重?”梅望雪輕柔地拍了拍文喜的肩膀,聲音溫和,“為師希望你能想清楚。”
……
把人送走之後,耀火長老臉色卻是凝重了幾分。
“今日不知能否順利。”皇室雖對萬年血芝志在必得,但若是有人攪亂,故意哄抬價格,便不會傷筋動骨,怕是也要大出血。
不是買不起,隻是不值,難免心痛。
皇室雖有私下產業,但大頭卻是來自各地、各世家宗門上交的稅收。看著每年收入多,但支出也多。他們要負責的是天下子民,但凡哪方有難,皇室都必須管。
而皇室能得到多少稅收,全看九胥大比時的表現。
這是當年元祖定下的規定。
未免養出一群屍位素餐、無功受祿的廢物,也為了震懾天下修士,元祖定下了九胥大比。
皇室在大比上戰績越好,得到的稅收自然更多。
若能全攬第一,那便能收到十成稅收。反之,若全墊了底,那便一無所有。
而至今,皇室已有三千年未曾奪得第一了。如此,收入自然越來越少,可支出並未減少。
近千年來,皇室已是入不敷出。
思及此,耀火長老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聞言,乘宏臉色也不好,他本就不贊成退婚,除了季烆本身優秀,便是看重季家如今之勢。
季家雖不如花家富有,但財力仍然不可小覷。
他張嘴正要說不如便收下季家送來的靈石,然還未開口,便聽少女柔柔輕笑:“長老不必擔心,我今日出門時,喜鵲叫,今日必定順順利利。”
“堂堂修士,怎作凡人之言?”乘宏冷聲訓斥,“若不是為你,今日豈會這般為難?”
“行了,嫋嫋又沒做錯什麼,你訓她作甚?”耀火長老瞪了乘宏一眼,“一棵萬年血芝而已,我皇室還買得起!”
少女垂著頭,不復方才的高興,似極為失落沮喪。
腦海裡回天珠道:“你到底為什麼要多廢這麼多功夫?直接把萬年血芝用了不行嗎,何必繞一個大圈子。”
“你不怕出意外?”回天珠著急,“要不我們現在去把它用了吧。”
“你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回天珠不滿,“你是我主人啊,我怎麼不擔心?”
聞言,乘嫋勾了勾唇,不緊不慢地回:“放心吧,不會有意外。是我的東西,誰也搶不走。”
……
六層,另一間屋裡。
季長老看向面前的人,問:“事情都辦好了?”
“回長老,都照應好了。待到萬年血芝開拍,他們都會參與競價。”
聞言,季長老心裡的氣散去,終於露出了笑意:“很好。告訴他們,價格抬得越高越好,不用顧忌。”
“是!”
不收他們的靈石又如何?待萬年血芝拍出了可怕的天價,他不信皇室會用半副身家來換這一棵靈芝。
便是願意,怕是也要傷筋動骨。
屆時,還不是需要他們季家的幫忙?
既然他們不給面子,那便別怪他們無情了。
……
七層,與乘氏相對環形的一間屋。
藺霜羿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眼打坐。
姬赤野道:“我瞧著很多人都想要萬年血芝,皇室說不定拿不下。屆時,萬年血芝落在了其他人手中,那小帝女便完了。你就不擔心?”
他擔心什麼?
藺霜羿眼睛都沒睜開,隻道:“那東西隻會是她的。”若是皇室買不起,他出錢買了便是。
他今日本就是為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