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姬赤野恍然大悟,又不由唏噓感嘆,“看來這情人咒雖厲害,但也不能完全左右一個人的感情。到底是兩情相悅,便是中了咒,心裡也難免對真正的心愛之人有所惦念。”
“想來這也正常,畢竟他們在問情臺上……”
“廢話那麼多作甚?他們有多相愛,與你有何關系?”不等他說完,藺霜羿已經冷冷打斷他的話,“走了。”
話音未落,無暇劍已經出鞘,藺霜羿身形一動,便已到了無暇劍上。霎時,劍如閃電一般衝了出去。
速度之快,姬赤野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
隻覺一道白影疾速從眼前掠過,藺霜羿就上了天。
姬赤野頓時顧不上想東想西,也忙祭出了法器追了上去。
兩道靈光如疾風朝山下掠去。
“咦,那不是乘嫋和季烆嗎?”姬赤野眼尖,從昆侖外門上方飛過時,低頭,便看見了站在一起的乘嫋和季烆,順口問,“無暇,正好瞧見了,要不要叫上小帝女一起?”
藺霜羿修為比姬赤野更高。
早在姬赤野之前,他已經先一步看到了下方相對而立的兩人。
自上向下看,那一對年輕男女靠得極近,兩人之間隻隔了半步不到的距離。藺霜羿隻掃了一眼,心中莫名生了一股子煩悶。
許是佛珠碎裂,七情六欲重回的原因,情緒波動不易控制,比之平常強烈了幾分。
少女清甜熟悉的聲音順著風傳了過來。
他聽見她柔聲輕喚:“阿烆。”
阿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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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中了情人咒,仍然親密如初。
“不用,我們先去探明情況。若屬實,”藺霜羿收回視線,腳下無暇劍忽然加速,極快離開了昆侖,“再帶她一起過去便是。”
姬赤野說:“那洞府位於東海,此去至少也需要一天才能回來,那小帝女這般長時間見不到你,怕是要哭。”
少女眸含水光的模樣忽而浮現在眼前。
藺霜羿喉結動了動,說:“若此次能尋到解開情人咒的法子,她不會哭。”到那時,沒了對他生出的迫不得已的‘愛意’,能毫無顧忌的與心愛之人雙宿雙棲,她隻會高興才是。
手腕上那塊灼紅又疼了一下,刺得藺霜羿微蹙眉心。但他沒有為傷處治療,隻垂眸看了一眼那塊刺眼的紅,便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視線。
一點小疼罷了,他當然能夠忍耐。
……
如姬赤野所說,別了季烆,回到無暇峰的乘嫋,在遍尋藺霜羿不得時,眼眶果真紅了。
若是以往,瞧見她紅了眼睛,藺霜羿必會及時出現。
但這一次乘嫋眼中的淚都快掉下來了,那人也沒有現身。她去了佛堂,又去了靜室,甚至還進了藺霜羿的臥室,卻都沒見到想見的那個人。
尋了小童來問,得到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劍君的行蹤,他們哪裡敢過問?當然,藺霜羿行事,也不會與童子交代。
“劍君當真沒有留話?”
乘嫋不死心又問了一次。
倒不是她自視甚高,而是這些日來,因著情人咒的原因,她白日裡喜歡粘著藺霜羿,一旦與他分開,便忍不住難過。
所以藺霜羿但凡要去哪裡,隻要超過半個時辰,定然會告知她一聲。
小童搖頭:“殿下,我們真的不知道。劍君也未曾留下任何話。想來,他是臨時有事出門了吧。”
另一個童子也點頭道:“這是常事。劍君行事隨心所欲,以往也常是如此。”
“殿下不用擔心,以劍君的修為,無人能傷得到他。”
兩小童也知道乘嫋中了情人咒,對劍君生了痴狂愛意,這些日來,他們更是日日見證,所以便都寬慰她。
乘嫋扯了扯唇角,輕聲道:“我明白的。”
她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淚,看上去似乎被勸慰好了。兩小童見此,也便放了心,又安慰了她兩句,便離開了。
乘嫋沒有再哭。
藺霜羿不在,她沒必要哭。隻心裡煩躁得很,甚至心裡發著狠,想著等她修到了大乘期,一定要把人捆在身邊,沒有她的命令,哪裡也不能去。
可等到到了大乘期,藺霜羿都已經隕落了。
一想到此,乘嫋心情更糟糕了。
本來方才做好了一件正事,她心情還不錯,而今,卻是被破壞得幹幹淨淨。即便理智上知道這隻是情人咒的影響,但感情上,她竟一時控制不了。
乘嫋獨自去了靜室。
她盤腿坐在獨屬於她的那個蒲團上,深吸口氣,準備閉眼修煉。可屋裡少了一個人,她一時難以靜心。
半晌,乘嫋泄氣的睜開眼睛。
強行修煉,隻會適得其反。想了想,她幹脆處理起了正事。
乘嫋拿出傳音石,聯系了乘進,詢問調查進度。其實才過了一日,便是速度再快,能得到的線索怕是也有限。
事實也如她所想。
乘進道:“曾祖已經著手調查近百年來天災之事,資料已經全都收集好,不過要全部清查,恐需要幾日。”
意料之中。
乘嫋問:“少君那邊如何?”
她沒再喚乘風哥哥。
她現在心情不好,沒心情演戲。
乘進回:“少君被曾祖關入了思過堂,並派了人堅守,暫時沒有什麼動靜。他身邊跟隨的宮人和侍衛也一並被關進了靈牢,由耀火長老親自審問,暫無消息。”
乘風身份特殊,自然也是特殊對待。審問他身邊親隨,不是小事,事關重大,未免消息泄露,引來麻煩和恐慌,保守極嚴。
乘進的身份在族中不低,但也沒資格進去。因此,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又是意料之中。
乘風既然敢承認,要麼他的確沒有‘動手’,要麼早已掃好了尾巴。
乘嫋又囑咐了幾句,便意興闌珊的結束了這場傳音。結束後,她看著空曠靜謐的靜室怔了一會兒,隨即煩躁的呼了口氣,又聯系了多寶樓明面上的樓主萬長然。
自那場拍賣會後,多寶樓名聲大震,前來投效的人多了數倍,短短時日規模便擴大了不少。
如今九胥五十四城,都已有了多寶樓分店。雖暫時還比不得花家商行等,但已不容小覷。
比起族裡的牽一發而動全身,多寶樓的行動便順暢方便多了。
萬長然甚至已經查到了盤龍教的兩處分部。隻不過未免打草驚蛇,又想要放長線釣大魚,所以暫時還未行動。
“殿下,接下來如何打算?”
乘嫋眸光狠戾一閃而過,冷聲道:“不用等了,直接把這兩處分部銷毀。能捉到活口最好,捉不到,一個不留!”
“不過,”乘嫋冷冷勾動唇角,眸如寒冰,“記住了,要把這份功勞送給昆侖。最好是記在昆侖掌門所在的混元峰下。”
時至如今,即便沒尋到證據,乘嫋仍然對梅望雪保留懷疑。
她今日特地引季烆去外門,故意選在文喜平日常待的地方,最終目的便是意在此人。
背後之人似乎特別想拆散她和季烆,或者說是撮合文喜與季烆?為什麼?是為了季家之勢,削弱皇族之力,還是文喜有何特殊之處?
也或者,是兩者皆有?
而今,她中了情人咒一事傳出,那些人暫時殺不了她,想來會有別的手段。如此,她不如順水推舟。
“殿下英明!”
萬長然立時明白了乘嫋的意思,笑了一聲,幹脆應是。
乘嫋翹起唇角,繼續吩咐:“繼續深查文喜的生平,包括與她有關的所有親人朋友。”
十年前,文喜是為給生病的母親採藥,才上了山,闖進了獸潮。結果,不僅自己險象環生,待回去後,生病的母親也已故去。
文母及笄後嫁於青梅竹馬的丈夫,夫妻恩愛,日子算是美滿。但好景不長,文父在一次打獵時,不幸遇到一隻築基妖獸,最終死於獸口。
彼時,文母已懷了身孕,氣怒傷心之下,早產生下了女兒,多年來與女兒相依為命。因辛苦操勞,又鬱結於心,終積成惡疾。
她的出身和早逝丈夫都能查到,從資料上看,沒有任何不對勁。她的一生如許許多多的村婦一般,無甚出奇。
唯一的不同,便是生了一個天賦卓絕的女兒。
兩個凡人結合,生下的孩子有靈根不算太出奇。但怪就怪在,文喜那般好天賦,怎得在及笄後才被發現?
說了這事後,萬長然又交代了一下多寶樓的情況。說起正事,乘嫋倒是沒再想著藺霜羿,不知不覺便是兩個時辰過去了。
直到萬長然問:“殿下,您今日不修煉嗎?”
這些時日,乘嫋都是晚上處理這些事。萬長然也都習慣了。他是知道殿下入了無暇峰,正專心跟著無暇劍君修煉。
這般好機會,無人會浪費。
再加上情人咒的影響,殿下與劍君白日裡堪稱形影不離。
所以白日裡收到乘嫋的消息,萬長然頗有些疑惑。眼瞧著時間過去了這麼久,萬長然便忍不住問了。
乘嫋倏然一頓。
眼前又浮現出了那道颀長挺拔的身影,頓時一陣心煩意亂。但她不欲讓人察覺自己的心事,即便是下屬和心腹也不成。
“無礙,正好有些空闲時間。”她沒有多解釋,自然的換了話題,“對了,萬叔,你派人查一查各地近年來發生的天災數量、地方和情況,包括死於天災的人,統計一下數據。”
“說起此事,”萬長然似乎想起什麼,立刻說,“三日前,有一個凡人來投效,他家鄉正是遭了風災。”
按理,便是修士來投效,除非修為在元嬰以上,否則也是見不到‘樓主’的。何況還是凡人。
這一回萬長然之所以知道這個凡人,是因此人極為聰明,雖是凡人,但學識淵博,足智多謀,而且體質特殊。
雖無靈根,不能修煉,卻擁有‘不死之身’。他的自愈能力極佳,甚至不下大乘,隻要還有一口氣,無論受多麼重的傷,他都可以自愈。
也因此,他才從天災中活了下來。
萬長然道:“此人名喚鳳長青,剛及弱冠,他說他覺得那場風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但他沒有證據,去報了官,也沒有查出所以然。他想要查明真相,為鄉親討一個公道,但勢單力薄,所以便來投效了多寶樓。”
因那場‘知恩圖報’,多寶樓在外名聲極好,尤其受中下層修士和凡人的追捧喜歡。
鳳長青的體質實在稀罕,而鳳長青表示,隻要多寶樓能幫他查明災禍的真相,他願意割肉放血任他們研究取用。
倒是一個線索。
乘嫋心情好了一點,說:“務必保護好此人,從他入手,或許能有線索。”
鳳長青的家鄉在北州鳳霞城轄下的一個小縣城,地處偏僻,此地年年都有風災,每年都有不少人死於風災。
所以官衙才認為鳳長青是接受不了親人朋友的死亡,在無理取鬧。
但正因如此,才更好動手腳不是嗎?
以及,那些人又是否知道鳳長青的特殊體質?知道有人逃脫?
兩人又圍繞此事討論了許久,直到所有事都說完了,才結束了這場交談。乘嫋抬頭朝窗外看去,已是未時了。
藺霜羿還未回來。
……
與此同時,藺霜羿與姬赤野已經順利到了東海。
衛九幽留下的那個洞府正在東海的一處無人小島之上,兩人斂去聲息,飛至於此。在此之前,姬赤野便加了一道結界,未免有其他人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