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雪垂頭,沒有出聲為自己辯解。
“神魂印記並非不能去除。”藺霜羿忽然道。
這話一出,三長老和四長老都眼睛一亮,大長老二長老年長一些,性格向來穩重沉靜,隻目光微閃,倒是沉得住氣。
唯有梅望雪忽然抬頭,反應與他平常相比,稍微大了一些:“劍君可是說真的?”
他面帶焦急,眉目間隱有興奮激動:“若能有法子去除這神魂印記,那便太好了!想來,很快便查到有用的消息。”
藺霜羿視線在他臉上停頓了半瞬,須臾,面色淡淡點了頭。
“本君會把這法子傳下去。最多一個月,”藺霜羿聲音沁涼如霜,“一個月後,本君要知道盤龍教的總部所在。”
不等梅望雪說話,三長老便撫掌大笑道:“有這去除這神魂印記的法子,說不定還用不到一個月便能有好消息!掌門,你說是吧?”
梅望雪扯了扯唇角,揚起一抹笑,點頭道:“多虧劍君相助,這次我會加派更多人手,定能得到好消息。”
藺霜羿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隻讓梅望雪得到消息立刻通知他,便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劍君這是想要管宗門之事了嗎?”四長老看著那道冷淡的身影消失,不由道,“我瞧著劍君這次對盤龍教很是重視,竟然還特意過問,這實在不像是他的性子。”
“不過劍君若願意管事,那可是大好事。”
無暇劍君之名傳遍天下,在宗門中更是如雷貫耳,威望極高,門下弟子無人不崇拜他。也就是藺霜羿對俗務不感興趣,否則,當年這掌門之位是該落在他身上的。
大長老卻忽然道:“我倒是覺得劍君今日前來,應是另有因由。”
“大長老的意思是?”
“你們忘了,劍君與帝女中了情人咒。”大長老看了梅望雪一眼,輕聲道,“劍君今日來,應是為了那位帝女。當日在長靈山,盤龍教便是為了那位帝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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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大乘期都派了出來,足以可見盤龍教想殺帝女之心多重。”
三長老沒想太多,聞言便道:“那劍君對帝女挺上心。不過,我記得劍君中的是子咒吧?”
眾所周知,中情人咒母咒的人才會對中子咒之人生出痴狂愛戀。
子咒本身其實對中咒之人無甚影響。
梅望雪低垂著頭,眸色晦暗不明。
不過不等其他人回答,三長老已經自己想通了,“哦對了,我忘了,劍君唯一的弟子季烆可是帝女的未婚夫。”
“平日裡看不太出,但劍君對唯一的弟子還是挺上心的。”說到這,三長老嘆口氣,很是遺憾,“可惜劍君不再收徒,否則,我也得讓我家小輩去試試。”
四長老也點頭:“是啊,可惜了。”
誰不想家中小輩能拜在名師之下呢?思及此,便是他們這般地位,也不由有些羨慕季家。
混元峰正殿中,眾人的議論自是傳不到藺霜羿耳中。他也並不關心這些事,交代了正事後,他出了混元峰,卻沒回無暇峰,而是又出了昆侖,去了妖族族地尋姬赤野。
“稀奇,你竟然舍得離開你的窩,主動來我這?”見到他,姬赤野很是驚訝,誇張地感嘆了起來,“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
雖有些誇張,但也是事實。
平常基本都是姬赤野主動去無暇峰,藺霜羿很少出門,更何況還是主動來妖族。算起來,這幾次來這裡,全都是為了同一個人。
思及此,不等藺霜羿開口,姬赤野便道:“你今日來,不會又是為了那小帝女吧?”
藺霜羿沒應聲,但也沒反駁。
姬赤野也算了解他,立刻就明白了:“還真是為了她?”藺霜羿已經傳音給他說了小島之事,所以姬赤野是知道此去他們一無所獲。
“你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你,定然會繼續查。”
他以為藺霜羿來此是為了說情人咒一事,“這事你不用特意跑一趟,我什麼時候賴過賬?”
姬赤野是鳥族之長,執掌天下鳥雀,消息最是靈通。便是昆侖等底蘊深厚的大宗門和世家也比不得他。
所以這些年來,藺霜羿想要找什麼東西,查什麼事,向來都是找他。當然,親兄弟還明算賬。
姬赤野從不做白工。
“幫我查一下盤龍教。”藺霜羿微頓須臾,卻道,“再加兩件天階上品法器。”
兩件天階上品法器,便是藺霜羿是煉器大師,想要煉制出來也得花不少時間和心思。
盤龍教的確是九胥毒瘤,當日在長靈山還差點殺了昆侖弟子。但這與藺霜羿關系不太大。
作為太上長老,他隻要在昆侖查清楚後,出手便可。這些年來,又不是沒有邪修邪、教殺害昆侖弟子,藺霜羿可從未因此來尋過他。
可現在,藺霜羿竟然為了此事特意來妖族尋他,還開出了這個昂貴的價格。
結合之前的事,不難猜到他此行是為了誰。
姬赤野頓了頓。
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抬眸,目光定定地看向藺霜羿,微微蹙眉,忽然道:“無暇,你對那小帝女是不是太過在意了一些?”
這問題猝不及防,藺霜羿心頭忽然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神思有一瞬間的空白。
第47章
這個問題, 藺霜羿沒有認真想過,或者應該說他有意無意的忽視了。或許有人看出了這點不對勁,但因著他的身份, 在外, 無人會不長眼的來問他這種問題。
畢竟天下皆知, 乘嫋是他弟子的未婚妻子。
直到現在, 姬赤野毫不留情地指了出來,讓他不得不直接面對。
不知為甚,藺霜羿的喉嚨又莫名有些發幹, 凸起的喉結上下快速動了動, 須臾,他回道:“乘嫋是季烆的未婚妻子。季烆到底是我的弟子。”
無論這個弟子是因何收下,總之師徒名分已定,他自不會置之不理。
姬赤野眉心卻是擰得更緊了兩分。
藺霜羿沒有反駁他的問題, 這般說,反而是變相承認了他對乘嫋的在意。
因為季烆?
可兩人相交多年,姬赤野可沒看出自己這好兄弟對膝下唯一的弟子有多麼重視在意。凡是該給的都給,但也僅止於此。
師徒之間的感情其實很是淡薄,全靠名分撐著。
藺霜羿對徒弟都不怎麼上心,還會因為徒弟, 去在意關注弟子的未婚妻?這話騙騙其他人還行。
姬赤野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輕笑道:“也對, 乘嫋到底是季烆兩情相悅的未婚妻子, 不是旁人。”
兩情相悅的未婚妻。
藺霜羿莫名覺得這話有點刺耳, 但明明他自己也說了差不多的話,唇角不自覺拉平。
“時辰不早了, 我先回無暇峰了。”他語速比平常快了幾分,“有什麼消息,你直接傳音給我便可。”
姬赤野很幹脆的點了頭:“好,但有消息,我即刻通知你。”
沒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仿佛真的信了藺霜羿給出的理由。
藺霜羿嗯了一聲,頓了頓,轉身走了。
姬赤野沒留他。
隻看著他快速離去的背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雖然他經常調侃藺霜羿,細數著無情道的不好,但也隻是說說罷了。
因為他知道,藺霜羿道心堅固,是不會因他的話動搖的。況且道途已選,私心裡,姬赤野是一點也不希望兄弟被破了道,那不是什麼好事。
輕則修為有損,重則道心渙散,道途斷絕。
何況乘嫋隻是中了情人咒,芳心早有所屬,身上已有婚約,並非真心喜歡無暇。思及此,姬赤野有些後悔方才衝動之下問出了那個問題。
該死,他剛才就不應該多嘴!
等藺霜羿離開,姬赤野沉下臉色,直接吩咐了下去:“再派一些鳥雀去各處搜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地方,任何與衛九幽有關的消息!”
還是早些把那害人的情人咒解開吧。
*
藺霜羿一路回了無暇峰,並未在外停留。但在踏進小院時,腳步又倏然頓住。
清冷的月光如水一般柔柔灑下,恰好落在了院中女子的身上,映亮了那張精致俏麗的面龐。
即便她穿著打扮很簡單,不復白日裡的漂亮繁復,卻無損半點靚麗風採。
甚至比平常更美了幾分。
“劍君?”聽到腳步聲,女子抬眸看來,見到站在院門口的藺霜羿,那雙清亮的眼睛微微睜大,“您這是從外回來?”
藺霜羿:“嗯。”
他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停留了一瞬,耳邊莫名又響起了不久前姬赤野問他的問題——他是不是對乘嫋太在意了點?
若無人提出便罷,而今,藺霜羿卻隻能正視這個問題。
他收回目光,視線微微偏移,淡聲問:“沒有修煉?”以乘嫋的刻苦,此時該在屋裡靜心修行,而非獨自站在院中,似乎什麼也沒有做。
……是在等他嗎?
月色如水,院中很是安靜。
整座無暇峰都透著一股靜謐安寧。
這亦是事實。
乘嫋在無暇峰住了這麼久,可以說是她這短暫一生中最安寧放心的時光。無人能打擾她,也不用提著心,考慮許多事。
她甚至可以在此很安心的睡覺。
因為隻要藺霜羿在,便沒有人敢來無暇峰放肆。
哪怕此時此刻情人咒沒有發揮作用,看到不遠處長身玉立的劍君,乘嫋也不自禁露出了一抹笑:“想出來透透氣。”
事實上,是她先是聽了乘進和萬長然的匯報,即便面上平靜,但心裡還是難免生了一些火。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她向來能極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心知生氣也沒用,如今最重要的是提升修為,隻有這般,才能做很多事。
所以乘嫋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然而……
重新閉上眼的瞬間,不知為何,藺霜羿的臉忽而從腦海中冒了出來。若是白日便罷,晚上情人咒分明已經失效了?
她為何會突然想到藺霜羿?
這讓乘嫋莫名有點說不清的在意。
心緒微微有點煩亂。
在屋裡坐了好一會兒,眼看著暫時無法靜心,她索性便出來了。她也沒騙藺霜羿,的確是來院裡透透氣。
一時沉默。
幾息後,藺霜羿道:“接下來半月,我要閉關煉器。”
微頓須臾,他還是繼續道:“沒有急事,你莫要進靜室。”也就是說,這半月他不會再如此前那般陪著她。
若無意外,他們或許半月也不能見,隻能隔著房門。
說完,藺霜羿便認真看著乘嫋,心裡想著,若她哭了,他該怎麼做?這一次,他心意已定,是絕不能再順著她來的。
姬赤野的提醒,讓他不得不正面這份不對勁。
活至現在,乘嫋是第一個與他走得這般近的人。便是姬赤野,也沒有這份親近。他是修煉無情道,但又不是真無情,自然會在意身邊親近的人。
若這回是姬赤野中了咒,他也會如此。
再加上佛珠碎裂,導致七情六欲不受控,才讓他對乘嫋多生了這點在意。但是這不利於無情道修煉,於他於她都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