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霜羿不由側頭看向旁邊的女子。
卻見她也正開心地看著下方,像是迫不及待要下去與自己的未婚夫和朋友匯合。藺霜羿唇角抿直:“無礙,本君既說了送你,便送到底。我與你一起下去。”
說著,無暇劍調轉方向,忽然急速下衝。
帝都有規矩,又布有法陣,無論身份地位如何,無特殊情況,皆不能在城裡御劍飛行。違令者,不但會受到法陣反噬,還必將被重罰。
藺霜羿也不能壞了這份規矩。
不過瞬息,兩人便落了地,正好落在了眾人前方。他本就生得俊美無雙,氣質出眾,今日又著了一身白衣,雪白的衣袂隨風飛揚,周身靈光閃動,襯得他猶如仙人降臨。
風頭直接蓋過了季烆與夜露白。
方一現身,便吸引了無數目光。不過藺霜羿深居簡出,見過他的人極少,倒是沒有被認出來。
季烆等人自然更早看到了他們,急忙上前欲要行禮,被藺霜羿揮手阻止了。
他淡聲道:“進城吧。”
在場他最大,眾人自不會違逆他,便先安靜地入了城。大家都知道無暇劍君最喜清靜,不喜嘈雜,因此一時間無人敢說話。
季烆數次想要與乘嫋說話,但礙於師尊在前,又恰好擋在中間,隻能暫時壓下。
有了上次教訓,夜露白也很是安分。
明明數十人一起行走,卻安靜異常,氣氛莫名沉凝。乘嫋仿佛沒察覺到這份僵滯,臉上仍舊帶著輕悅的笑容。
季家和夜家在帝都都有自己的府邸,入城之後,便各自回府。
乘嫋也要隨乘氏一行人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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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前,她恭敬地向藺霜羿行了一禮道了一聲謝:“今日有勞劍君了,多謝劍君送我一程。”
藺霜羿不喜聽她道謝。
仿佛兩人關系很是疏遠,隻有客氣疏離。
“小事,不用謝。”
他言簡意赅。
乘嫋卻道:“於劍君而言是小事,於我卻是攸關性命的大事。不得不謝。”
旁邊人都看著,藺霜羿隻能忍著不耐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又笑著客氣了兩句,乘嫋便告辭了。
昆侖在帝都也有自己的宅邸,於情於理,藺霜羿都沒有理由住進皇宮。除非乘嫋主動開口,然而直到最後,她也沒開口邀他一同回宮。
藺霜羿心裡又堵了一口氣。
不是中了情人咒嗎?
衛九幽算什麼咒術大師,莫不是名不副實!
季烆雖與季家一起回,但他乃昆侖弟子,此次參比也是代表昆侖。
最後,藺霜羿隻能與季烆一同回了昆侖的宅邸。
在他們之前,掌門梅望雪已經親自帶著此回參加大比的弟子到了。聽聞無暇劍君親臨,忙帶人上前迎接。
不過藺霜羿心情一般,隻隨口說了幾句話,便回了分給自己的院子——這院子最是華麗精致,此前是梅望雪住著。但藺霜羿修為和地位最高,梅望雪自然便讓了出來。
有事弟子服其勞,雖則藺霜羿獨來獨往慣了,並不需要弟子伺候。但師尊在此,作為弟子也不能走。季烆便也跟著住了下來。
這還是師徒二人第一次同住。
兩人都是少言寡語之人,師徒二人也無甚客戶所,其他伺候的下人更不敢發出動靜,一時間,院子裡安靜得嚇人。
藺霜羿進了屋。
季烆倒是習慣了藺霜羿這般態度,他心裡一直惦記著乘嫋。
方才好不容易再見,卻沒有說上一句話,心裡便生了迫切。想了想,便召了一個下人過來,吩咐道:“去買幾包蜜棗糖送到扶鳳殿。”
他倒是想親自去買去送,但他又了解乘嫋,若是親自去,怕是根本進不去皇宮。
扶鳳殿是乘嫋的寢宮。
屋裡,剛要入定的藺霜羿驀然睜開了眼睛。須臾,他起身出了屋。
院裡,季烆正在交代下人該去哪裡買蜜棗糖,聽得開門聲便回頭看去。見是藺霜羿,心下有些奇怪,愣了片刻,忙行禮問道:“師尊可是有事吩咐?”
藺霜羿面色冷沉道:“本君說的話你又忘了?”
“耽於情愛,何成大道?”藺霜羿語氣冷若冰霜,“既然這般有空,那便揮劍十萬次。”
“闲雜人等退下。”
早在他出現時,下人便嚇得腿軟跪在了地上,噤若寒蟬,瑟瑟發抖。聞言,哪裡還敢逗留,全都爭先恐後退了出去。
無暇劍君果真名不虛傳,隻憑氣勢便讓人不敢直視。
實在太嚇人了一些!
待到退了出去,走了好遠,才有人小聲問:“那還要去買蜜棗糖嗎?”
“還買什麼?沒看見劍君生氣了嘛!”
“不錯,劍君訓斥季少主不能耽於情愛,明顯是不贊成季少主為此分心。”
“對對對,還是莫要惹得劍君不喜。”
眾人一想也對,便再不敢提買蜜棗糖之事。
院內。
“開始吧。”
藺霜羿淡聲開口。
說罷,他站在原地,沒動,似乎要親自監督弟子完成這十萬次揮劍。
揮劍十萬次,便是季烆的速度,怕是也要至少一日才能完成。但這是師尊之命,季烆自不能違抗。
他隻能躬身應了一聲好,祭出了斬天劍。
霎時間,劍影重重,劍勢如虹。
便是藺霜羿再挑剔,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弟子的優秀。作為師尊,他該感到欣慰和高興,然此刻,看著面前豐神俊朗的季烆,他卻隻覺礙眼無比。
他不自覺磨了磨指尖,仿佛在留戀那份獨屬於女子的柔潤溫軟。
……
文喜這次也來了。
雖則她現在沒了掌門親傳弟子的身份,隻是外門雜役,但在金丹期中,她實力最強,自然有資格參加大比。
修士之間,到底最重要的是修為。
這些日子以來,她除了勤學苦修,便是下山做功德。
幾個月的苦修效果斐然,文喜雖未進階,但周身靈息越發凝實,已是半步元嬰,修為和身法都大有長進。
若無意外,必然闖進金丹前三,有極大可能奪冠。
梅望雪膝下弟子數位,包括文喜在內,此次參加九胥大比的共有四位。他是個極負責任的師尊,雖作為掌門事務繁多,但對於弟子的教導從未懈怠。
把四個弟子召來細細囑咐了許多,又一一查過每個弟子的情況,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了,梅望雪才放下心來道:“此次大比與上一屆相比競爭更大,你們下去之後,都不能懈怠。凡有疑問,及時來問為師。”
“不過也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們還年輕,便是這屆不成,還有下回,不用太著急。”梅望雪語重心長道,“修行也是修心,修煉之人最忌急功近利,你們隻要盡自己最大努力即可。無論是何結果,為師都不會責怪你們。”
幾人自是感動不已,紛紛鄭重應下:“請師尊放心,我們定不會辜負您的一番苦心。”
梅望雪欣慰一笑,又細細給每人指點了一番,便放了他們離開。
“行了,時辰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回去準備吧。”說著,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文喜留下。”
待到其他人離開,梅望雪才道:“可知為師為何要單獨留下你?”
他看著文喜,收了臉上的笑,神色微有些凝重。
文喜心頭一頓,低首道:“弟子不知,請師尊解惑。”
梅望雪輕嘆口氣道:“季烆來了,你是否要去見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為師知道要你放下對季烆的情意不是容易之事,但再難,你也要放在心上。”
“這幾月來,季家廣邀天下蠱師,對於解開同命蠱已有了眉目。想來很快,便會尋到法子。”
文喜反射性的咬緊了唇。
如今她與季烆唯一的聯系便是同命蠱了。一旦解開此蠱,他們因果結清,將再無瓜葛。
心口仿佛起了一把火,她脫口問道:“那情人咒呢?可尋到了解開情人咒的法子?”
梅望雪眼睛微眯,問:“你問這事作甚?阿喜,你要明白,情人咒解與不解,都與你無關。莫再心存妄想。”
是啊。
無論解與不解,季師兄都不會喜歡她。
“師尊放心,弟子明白。”文喜面色發白,她忍著心口刺疼,啞聲道,“弟子不敢有妄想。”
梅望雪道:“你明白便好,怪隻怪你與季烆相識太晚,有緣無份吧。如此也好,棄了這份無望的情愛,專心修煉,這才是正道。”
文喜隻能點頭應是。
“你也不要怪為師多話,為師隻是不想你走岔了路。”梅望雪道,“你與你其他師兄師姐不同,你是戴罪之身,此次大比,絕不能有絲毫分心。”
“弟子怎會怪師尊?除了娘親,師尊便是對弟子最好的人。”文喜忙道,“我知師尊是為了我好。”
梅望雪道:“為師既收了你入門,自然要好好教導你。”
“此次你可有奪冠的把握?”不等文喜回答,梅望雪嘆息道,“怕是難了,為師不比劍君。帝女有劍君親自教導,定然實力大增,你怕是難與其相比。”
說到這,又是一聲長嘆:“是為師耽誤了你。你的天賦和悟性不比帝女差。”
“師尊於弟子恩重如山,在弟子心中,您是這世上最好的師尊,誰也不能與您相比。”文喜猛地跪在地上,無比認真道,“今生能拜在您門下,是弟子此生之大幸!”
這一切都是她的真心話。
師尊自棄,甚至比她被季師兄拒絕還要讓她難受。
文喜握緊了雙手,肅容道:“師尊放心,此次弟子定會奪下金丹第一!”
在感情上,她是輸給了殿下。可在修煉上,她並不認為自己比殿下差。
梅望雪笑了笑,溫聲道:“你有此心甚好,但量力而行即可。便是做不到,也無需愧疚自責。”
所以在師尊心中,她也比不上殿下嗎?
文喜抿唇鄭重道:“師尊便等弟子的好消息吧!”
……
“嫋嫋,為何不邀請劍君在宮中居住?”與藺霜羿分開後,行了一段路,一位長老便忍不住道,“昆侖的宅邸雖大,但也不如宮中華貴舒適。劍君幫了這麼大的忙,該好生招待才是。”
“況且,你不是中了情人咒嗎?”長老直言道,“你舍得與劍君分開?”
當然舍不得。
但她必須忍耐。
她要藺霜羿主動來找她。
乘嫋壓下心裡翻滾的潮湧,輕聲道:“劍君不喜吵鬧,宮中人太多了。”
長老隻能遺憾嘆息,安慰道:“你也不用急,家裡派了不少人去尋解咒之法,總會有好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