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疼,還是不想怪罪季烆?
“都是肉體凡胎,怎會不疼?”藺霜羿淡淡瞥了季烆一眼,“比試已結束,便是尋常人,也不能隨意動手。何況,你們還有婚約。”
“季烆,你莫不是忘了乘嫋是你的未婚妻?”
他平鋪直敘,似乎未有任何誇大,卻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嘲諷。未婚妻三個字,毫無溫度,帶著一片肅冷。
季烆動了動唇,卻發不出聲音。
藺霜羿壓下心裡不合時宜的煩躁,扔下這句話,便移開了視線,對乘嫋道:“我帶你回去。”話音未落,他也沒等乘嫋回應,拉著她便直接轉身走了。
看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季烆心裡突然湧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憤怒。他拼盡全身靈力,不顧靈脈受傷的風險,用盡全力衝擊困住他的枷鎖。
氣血翻湧,胸腔劇痛。
在最後一刻,喉間的桎梏終於破了一道口子,季烆咽下那口血。
“嫋嫋!”他喊了一聲,音量很高,清晰的傳到了前方,“我已經找到解除同命蠱的法子了。”
前方,藺霜羿腳步未頓,神色如常的祭出了無暇劍,道:“要回去嗎?”
這話有些不明不白。
是要她回去見季烆,還是……跟他回去?
乘嫋感受著手腕上傳來的力道,不重,不會傷到她,卻比季烆方才的禁錮還要嚴密。
她垂頭悄悄翹起嘴角,忽地閉上眼朝男人的方向一倒。
藺霜羿心頭一緊,立時伸手接住了她。女子溫熱的身體盡數落入了他的懷中,心跳立時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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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嫋嫋!”
這時,方才一直觀望不敢輕舉妄動的乘宿等人瞳孔緊縮,當即急忙衝了過來。
乘嫋把身體完全沉入了男人的懷中,隔著薄薄的衣衫,仿若肌膚相貼。屬於另一人的溫度清晰的傳入了身體。
“劍君,我好累啊,好想睡覺……”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完全消失。
藺霜羿垂頭,才發現懷裡的姑娘竟已睡了過去。她完全的靠在他懷中,是她主動靠進來的。
靈力近乎枯竭,她的確急需好好休息。
她的頭靠在他的肩窩,溫熱的呼吸灑在脖頸,帶起一陣陣戰慄。心尖像是發了酥,痒得不可思議。
她的臉那般軟嫩柔滑。
藺霜羿隻覺口幹舌燥。
恰時,乘宿等人趕到,看見昏睡的乘嫋,忙道:“多謝劍君幫忙,我們現在便帶嫋嫋回去養傷。”
他伸手要去把人接過來。
藺霜羿卻下意識躲開了他的手,他微微垂眸,環住女孩的力道收緊,淡聲道:“她傷勢不輕,傷了元氣和筋脈,最好有大乘期修士為她疏通。”
“這……我們家沒有大乘期。”聽到這話,耀火長老為難。
“無礙。”藺霜羿抱著乘嫋上了無暇劍,面上無波無瀾,眉間仍然一片清冷,“我與乘嫋到底有一段緣分,我會為她療傷。”
耀火長老喜道:“那便有勞劍君了。”
他沒多想,隻以為藺霜羿說的一段緣分是指與乘嫋的半師之緣。聽到藺霜羿主動開口要為乘嫋療傷,自然高興。
乘宿比他想得更深一些,目光在藺霜羿緊抱著乘嫋的手上一掃而過,須臾,溫聲笑道:“那便多謝劍君了。待嫋嫋醒來,定要她向您致謝。”
聲音不算低,能讓圍觀的人都聽見。
藺霜羿看了他一眼,片刻,淡淡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他心神一動,無暇劍立刻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不過瞬息,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耀火長老忍不住感慨:“一直以為劍君面冷,而今才知是我狹隘了,劍君原是一個熱心人。”
乘宿:“……”
當著其他人的面,他不好明說些什麼,隻道:“回頭必要準備厚禮,以謝劍君之恩。”
“烆兒,你怎麼了?”
“季師兄吐血了!”
“帝女受傷暈倒,季少主這也是受了傷吧。”
“瞧這情形,傷勢怕是不輕。”
正這時,身後傳來驚呼。乘宿回頭,果然便瞧見季烆單膝跪倒在地,面色慘白,一絲鮮明血線沿著唇角落下。
他正死死地看著無暇劍消失的方向,神色陰沉如墨。
一旁,季家人臉色也都不好,季家老祖再也無法維持方才的淡然,眸光明明暗暗,令人心生寒意。
乘宿心頭微沉,面上未曾表露,走上前去,狀似關心的詢問道:“季少主這傷勢不輕,還是盡快請靈醫來看看吧。”
不等季家人回應,他便補充道:“這比試臺上輕重難料,還請諸位莫要怪罪。”
季家人當然沒有理由怪罪。
上了鬥戰臺,受傷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何況,季烆還是輸家。輸家受傷,有什麼奇怪?
“宿尊。”季烆收回看向前方的視線,直視乘宿,再一次強調,“我已經尋到解決同命蠱的法子了。”
他沒有說自己身上最嚴重的傷並非乘嫋所致,更不會說,這傷乃是他的師尊賜予他的。
當然,便是說了,想來也無多少人相信。
況且他也不想說。
乘宿聞言,面上露出了溫和的笑意:“那的確是好消息。既如此,我們便等著季少主成功解開同命蠱了。”
至於再多的,他沒有說。
耀火長老冷哼一聲:“找到法子,那也要解開才是。希望屆時季少主可莫要再心軟了。”
毫不掩飾諷刺。
季父季母聽得不爽,想要反擊,季家老祖卻先開口道:“好了,烆兒傷勢嚴重,先回去療傷吧。”
誰都沒提送季烆去無憂苑,請他的劍君師尊為他療傷。
季烆低垂著頭,沒有拒絕。
他要快點養好傷,隻有如此,才能重新走到乘嫋的面前。
才能……把她搶回來!
決賽還沒有結束,正如他與嫋嫋,也沒有結束!
人群之外,文喜臉色不知何時已失了所有血色。
……
藺霜羿直接帶著乘嫋回了無憂苑。兩人一進去,他便布下了禁制,杜絕了任何人的打擾。
乘嫋睡得很熟。
睡著的她看上去越發乖軟,沒有平常的狡黠,也沒有鬥戰臺上的凌厲威風,隻看著便令人心尖發軟。
藺霜羿輕柔地把她放在了榻上,在榻邊定定看了她一會兒,一邊運起靈力為其疏通筋脈,一邊視線不受控的落在女子柔軟紅潤飽滿的唇瓣上不自覺暗了眸光。
彎腰垂首。
薄唇眼見著便要碰到那兩瓣花蕊,卻在最後一剎那定住,隨後慢慢上移,落在了女孩白淨的額頭上。
很輕,輕到像是羽毛拂過。
隨著溫和的靈力撫慰過受傷的筋脈,女孩明顯睡得更沉了。她秀麗的眉頭舒展開來,便連唇角也微微翹起,像是做了美夢。
夢裡有他嗎?
還是季烆?
本就有了裂痕的元嬰又增添了一道裂紋,劇烈的痛楚立時傳遍全身,藺霜羿額間多了一點汗珠。
這便是無情道破的後果。
他驟然站直,拉開了與乘嫋的距離。
最後又看了一眼,他衣袍一飛,一股溫柔的靈力拂過了乘嫋,讓她睡得更沉。做完這一切,藺霜羿才猝然轉身,大步出了房間。身影一閃,便隱沒在了黑暗之中,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很快,藺霜羿停在了季府的屋頂之上。他目標明確的進了蠱師們所在的地方。
季烆等人也才回府不久。
因著他受傷,蠱師們雖到了季府,但還沒來得及向他匯報。
一眾蠱師正待在院中,等待傳召。
“也不知少主傷得如何?”
“聽說不輕,沒想到帝女下手竟這般重,竟是一點也不顧兩人的情誼。”
“哎,少主輸了比試,怕是心情不好。也不知何時才能傳召我們。”
“應該很快吧,我瞧著少主還是很在乎與帝女的婚約,定也想要快點解開同命蠱。”
“隻要解開同命蠱就能保住這樁婚約了。”
“那也要能解開才行。”一個蠱師忍不住小聲道,“你們覺得少主知道了解蠱之法,會願意用嗎?”
本欲躍下屋頂解決這群蠱師的藺霜羿聞言微頓。
那份礙眼的婚約本就不該存在,也不能存在。得知季家已尋到了解蠱之法,藺霜羿心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阻止解蠱。
他潛進季府,本想抹去這些蠱師的記憶。
乘嫋和季烆的一年之約,他很清楚。隻要拖過一年,便是解了同命蠱,也無用了。如今聽這些蠱師的話,似乎這解蠱之法不一般。
其他蠱師聽到這話,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人道:“應該不會吧?”
“解開同命蠱雖然有兩個法子,一是尋找到五行靈物,這法不會傷害中蠱之人,但怕是無法在一年之內完成。不對,現在也沒有一年了,隻剩下幾個月。”
“便是季家富庶強大,隻幾個月的時間,怕是也無法尋齊五行靈物。”
“所以隻能用第二種。”
“而這第二種解蠱之法,卻是要季少主親自剖開那文喜的丹田,取出藏在金丹中的同命蠱。這法子雖快捷,卻會毀了文喜的修為。你們覺得季少主能下得去手麼?”
一時沒人說話。
事情雖過去了數月,但當初季少主為了那文喜當眾逃婚,又不惜種下同命蠱的情形可還歷歷在目。
季少主當真對文喜隻有恩義,沒有男女之間的憐惜嗎?
隱沒在暗處的藺霜羿收起了靈力,明明暗暗中,俊美的面龐在黑暗中仿若多了一絲詭譎。
半晌,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至始至終,都無人察覺他的到來。當然想來,也無人會想到那高高在上似不染塵埃的無暇劍君,有一日竟會如一個賊一般深夜闖進他人的宅邸。
……
妖族族地。
“你說什麼?”
姬赤野看著半夜突然來尋他的好友,一時以為自己聽岔了,“你要我把解開同命蠱的兩種法子公之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