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裡的茶有些涼了,齊夫人蹙眉轉手把茶倒在花幾上的花盆裡頭,讓人去沏新茶來。
屋內火爐裡炭火燒得正旺,屋裡暖烘烘的,將雪天的寒氣擋在外頭。
李嬤嬤等了許久見老夫人沒發話,心裡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小姐還在病中,老奴這就回去先照顧小姐。”李嬤嬤咬咬牙,隻得識趣地行禮告退。
齊夫人這才放下茶盞,露出溫和的笑。
“你是大小姐身邊得力的人,回去好生照顧著吧,需要什麼藥,就讓人來和我說一聲。”
聽齊夫人這話,李嬤嬤心中一哽,暗罵老夫人重男輕女也太沒邊。
今日受委屈的若是大少爺,她還能坐得住?
無非看大小姐是女娃,就算病了,老夫人也懶得折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嬤嬤,怎麼樣?”
跟著李嬤嬤來的婢女見她出來,趕忙湊上來問。
屋外寒風習習,李嬤嬤心跟著涼了半截。
李嬤嬤看了眼落下來的門簾,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她知道老夫人歷來是個重男輕女的,但沒想到大小姐病成這樣,老夫人都不做聲。
“老夫人不管,老爺是大小姐的親爹,總不能看著孩子受苦不管,不讓墨氏吃點苦頭,我咽不下這口氣。”
忙了一日,周青遠傍晚從翰林院回來,沒來得及歇上一口氣,就被李嬤嬤堵住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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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豈有此理,她身為主母,苛待欣姐兒,她說是她拿嫁妝添的份例,之後不再給就罷了,居然連給孩子的東西都收回去,搏了好名又將東西拿走,好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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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要想在這上頭捏她的錯處,是不成了
周青遠對待周夢欣與周耀柏,雖說是更偏袒兒子,但也容不得別人作踐女兒。
在翰林院當值一天本來累的很,被氣了一遭,反而精神了。
“老爺說的是!請老爺給小姐做主,不然小姐的病,不是白受了?今後府裡的人,又怎麼看待大小姐?”
李嬤嬤觀察周青遠的身側,看他的反應,知道有指望,心情豁然開朗,生怕周青遠反悔似的,提醒他周夢欣病重,不能讓女兒白白吃苦。
周青遠對墨錦溪這幾日的作風,本就極度不滿,哪裡能忍她接連作踐自己的女兒。
“你回去照顧好小姐,我不會讓那賤人好過!”
男人說罷拂袖離去。
周青遠沒有直接去找墨錦溪,而是先找了齊夫人。
“母親!您看了幾日的賬,是不是已經找到那醜婦貪了賬上錢財的證據?”
之前周青遠還拿捏不準,那麼經過這幾天墨錦溪的反常行為,他認定墨錦溪在賬上必有貓膩。
如此想著,周青遠接著道:“也許她做了假賬,要不兒子去庫房取所有賬目來一一比對。”
齊夫人光是份例一年的賬就夠頭疼,聽兒子說要取所有賬來,嚇得白了臉。
“賬不會有假,你拿來給母親看的賬,就是從庫房拿出來的,上頭蓋的是府裡的印,不會有差錯。”齊夫人將周青遠勸住,思襯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的顧慮為娘不是沒想到,所以對賬的時候格外用心,一筆賬都要算上幾遍,原本份例銀子一分沒少,多出來的,確確實實是她自己拿嫁妝給的補貼。”
齊夫人怕賬算得不準要復查,所以在過目時事無巨細,這麼費精神,就是為了確定結果有沒有誤,結果是賬完全對得上。
所以在李嬤嬤來求她時,她算計著墨錦溪的嫁妝,當然不會為了周夢欣,去為難墨錦溪了。
“怎麼可能!您難道沒看見她最近的做派?哪點像是真心拿出錢來補貼我們的樣子?”
周青遠愣住了,那個醜婦,竟然真的拿自己的嫁妝,補貼周府上下的份例。
“母親知道你不願相信,但賬目明明白白擺在那,要想在這上頭捏她的錯處,是不成了。”
齊夫人泄了氣,她何嘗不想挫墨錦溪的氣焰,但之前她在府裡言行舉止,根本挑不出毛病。賬管得更是叫一個漂亮,就沒讓齊夫人操過心。
周青遠一掌拍在案幾上,恨得咬牙切齒。
“賬管得好,是她身為主母該做的,她帶來那些嫁妝,本也應該添給周府,我們不開口,她自己懂得拿出來,是她識趣,她一個毀了臉的女人,出身又低,能嫁到周家已是高攀。”
周府上下,別說是齊夫人母子,就連府裡的下人,暗地裡也瞧不上墨錦溪。
在周府所有人眼裡,墨錦溪嫁給周青遠,簡直是徹頭徹尾的高攀。
“她而今不樂意,我們得想辦法,讓她把錢吐出來,府裡不可能養吃白食的醜女!”
周青遠指腹摩挲著桌案邊緣的花紋,想到女兒受的委屈,心頭火越燒越旺。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齊夫人也有自己的花花腸子,靜默一瞬緊接著開口,“不如還是把管家權給她,我們再說說好話,她指定願意繼續往賬上添錢。”
齊夫人打得好算盤,隻想著幾句話,就將墨錦溪打發了。
不過在上輩子,這一招確實百用不膩。
周青遠還琢磨著,怎樣讓墨錦溪不好過,聞言黑了臉。
“那怎麼成!”
要讓墨錦溪把嫁妝吐出來不假,但要是就這麼把管家權給了墨錦溪,豈不是讓她得意?
周青遠心裡煩躁的很,覺得管家權就不應該還。
從墨錦溪接連幾天作妖看來,她不可能再拿嫁妝出來給周府用,管家權給她,也不過就這樣過下去。
“母親您別忘了,她昨天在欣姐兒屋裡怎麼說的,我們把管家權給她,隻怕還得求她接手,她也不會再往賬上添錢,如此,還不如給您繼續掌著中饋。”
要周青遠在墨錦溪面前低頭,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可是堂堂探花郎,隻能是墨錦溪討好他!
齊夫人把湯婆子摁在腿上,頭疼地支著額頭嘆了口氣。
“你的想法母親明白,但周府事多繁雜,後宅的事我管不來,既然有一個人能接手,做什麼不給她做?”
在墨錦溪之前,府裡的事是尹天瑤管著,齊夫人丟開中饋權之後,過得不要太快活。
缺什麼了,張口就成,別的什麼都不用管。
“母親何必自謙,兒子未娶妻之前,府裡的事,不就是您在管?”
周青遠不解地看向齊夫人,不明白,她為何百般推辭?
齊夫人一噎,頭一回對兒子有些無語。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沒管過後宅,當然不知道裡頭有多少事。
“你看。”齊夫人指了指已經收在盒子裡的賬本,“光是算一年的賬,我就算了這麼多天,管家?我是不成了。我上了年紀,沒有精力再去操持這些事。”
齊夫人擺了擺手,別說周青遠,她這幾天算賬算得那是心煩意亂。
到昨晚看最後一筆賬時,齊夫人甚至想,不添錢就不添錢,好歹讓墨錦溪繼續管賬。
否則她這一把年紀,每天都要管這些,還有幾年可以活?
齊夫人一再推脫,周青遠靜默一瞬,想起從前齊夫人管家的光景。
早年就是因為齊夫人不善管家,導致周府賬上一直沒什麼錢。
周青遠眼底閃過一抹不耐,頓時覺得,齊夫人也是個沒用的,就連管家這樣的事都做不好。
當初父親若非庶出,也不會娶母親作為夫人。
推己及人的,周青遠想到自己‘逼不得已’娶的醜女,更覺得心煩。
“也罷,就依母親說的。”
權衡良久,周青遠還是松了口。
一來,齊夫人管家能力一般,她不願意,周青遠不能逼著,二來,他不想看見墨錦溪佔著主母的位置,卻什麼都不做。
“唉,就是嘛,你能想通就好。”齊夫人長舒了一口氣,心想,今晚就把管家的玉印送回墨氏那裡去。
什麼賬本,她是一眼都不想看!
“管家權可以給她,但她針對欣姐兒,讓欣姐兒在人前難堪,鬧得孩子大哭加重病情一事,必須得算清楚。”
周青遠冷哼一聲,用這個理由來罰她,他就不信墨錦溪還有什麼說辭。
“欣姐兒那不是已經請了大夫,不如就算了吧。”齊夫人擔心一折騰,墨錦溪不肯接管家權,立刻支支吾吾打起了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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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年來的付出,喂了狗?
周青遠被齊夫人不爭氣的樣子氣得夠嗆,他哪裡能不知道母親那點心思。
掌中饋就讓她怕成這樣?自己的母親竟這樣無能!
“母親這話什麼意思?欣姐兒高燒一夜,從前她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您是她的祖母啊,居然說算了?兒子怎麼不知,您居然還怕起那個醜婦來。”
周青遠一時氣急,說的話,不免難聽。
齊夫人被說中痛處,更傷心兒子居然斥責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
“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對你百般用心教育,盼你成才,你就是這麼回報自己的母親?”
陳嬤嬤察覺兩位主子氣氛不對,打發屋裡其他的下人退下去,隻自己留下伺候。
“二位主子稍安勿躁,為一個墨氏爭執成這樣,不值得,還是為大小姐主持公道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