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錦溪知道自己成功惡心到了她,繼續道:
“老爺,同樣的話我說過不止一次,但我不介意再多說幾回,好提醒老爺記住,我已不是當家主母,管家權不是在婆母那邊,您有事,應當去找婆母商議,而不是來找我的麻煩。”
暖爐上燒著的茶水開了,咕嘟咕嘟冒著騰騰熱氣。
翠兒提起茶壺要上前添茶,墨錦溪抬手讓她先退下。
“老爺與婆母都曾說過,我這個做後娘的,做不好母親,既然如此,你們更應該周家上下一心,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別讓我摻和了。”
墨錦溪不斷拿他們之前說過的話,來堵周青遠的嘴,那叫一堵一個準。
多行不義必自斃,就是這麼個道理。
既然都說後娘當不好母親,她幹脆就不當,多省事。
周青遠愕然地看著軟榻上的女人,她身上穿著藕色的小袄,一頭青絲松散地挽在腦後,平添幾分嬌媚。
他似乎已有許久沒看她穿橘色衣裳,就連屋子裡都沒了橘色的陳設物件。
周青遠皺了皺眉,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就眼下的周府而言,確實少不得墨氏。
內心糾結良久,周青遠認命般嘆了口氣:“你到底要怎樣,才願意管兩個孩子?你一直這麼鬧,總歸是想要什麼的,對吧?”
在周青遠看來,墨錦溪做到這個份上,無非是想要他低頭,對她好聲好氣說話,或是要別的什麼。
墨氏沒進門時,也沒覺得府上沒有這個人會怎麼,才短短一年時間,府裡竟離不開她。
母親那邊,光是看賬本就焦頭爛額,無暇管別的事。
除開賬目的事,周府還出了大大小小雞毛蒜皮的小事,事情雖小,但讓人頭疼,就更沒人有時間管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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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兩個孩子的親爹,周青遠本人,多時候都有翰林院的差事要忙,哪裡能時時盯著周夢欣和周耀柏有沒有好好學習課業與六藝?
說到底,隻能是墨錦溪來做這件事。
墨錦溪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镯,這枚玉镯成色極佳,乃是上好的陽綠镯子,價值不菲。
光是這枚镯子,就能把周家上下的宅邸,乃至僕從全買下來,她想要什麼?周青遠給的起麼?
拿短處說人痛處,容易把人惹急眼,墨錦溪照舊還是那套說辭。
“老爺又說胡話了不是?我都說了,我一個沒生養過的,又是身份敏感的後娘,不好輕易管教你發妻留下的孩子。”
她嘖嘖搖頭嘆了口氣,將自己的無奈,表現地淋漓盡致。
“我大公無私地將人管嚴了,難免落人話柄,被人說成沒將原配留下的孩子放在心尖尖上,虐待了孩子,如此罪名,我萬萬不敢受,老爺說是也不是?”
墨錦溪說罷,自己先笑了。
此事並非假設,而是板上釘釘發生過的。
她這一年來,嚴加管教尹天瑤留下的兩個孩子,將他們教得在同輩公子小姐裡樣樣拔尖,其中花了多少功夫?
到頭來有一個人感謝她了麼?沒有,反而是受了不少的白眼。
屋裡陰陽怪氣的味太衝,周青遠被墨錦溪接連冷嘲熱諷的話,激得血氣翻湧。
可是想到兒子今日懈怠學業成那般模樣,周青遠隻要顧念兒子的前程,就隻能服軟。
“府裡的下人最喜嚼舌根,夫人何須和他們計較?”
為了勸墨錦溪,周青遠用上自己平生最為溫和的語氣。
墨錦溪打量著他,心裡覺得好笑得緊。
這人能如此求她,無非因為他隻有一個嫡子罷了。
上輩子她是看著周耀柏長大的,知道他雖頑劣,但天資的確聰穎。
周青遠心裡對這個嫡子格外重視,加上他對光耀門楣的執念,他很看重對周耀柏的培養。
“我不和下人計較,是你們與我計較。”墨錦溪坐在窗前,窗外的光明晃晃的,她背著光,讓人瞧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唯獨她的語氣,冷得讓人有些發寒。
凝視著周青遠逐漸瞪大的瞳孔,墨錦溪無比慶幸,自己重生在這個時間節點上。
嫁進周府一年,在一切還沒有變得更壞的時候。
墨錦溪午夜夢回,常常陰暗地想,她不僅可以名正言順地膈應這些人,且她身體還沒有熬壞,她可以慢慢一個個收拾周府所有害過她,喝過她的血的人!
周青遠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惡意中傷墨錦溪的話,都盡數還到自己身上。
那些言語,就如無形的巴掌,重重甩在他臉上,將他的臉打得火辣辣的。
人就算再厚臉皮,要一句一句去推翻自己之前譏諷過他人的話來求得原諒,也是艱難。
墨錦溪好整以暇欣賞著周青遠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臉色,覺得看夠了,才作罷。
她喜歡貓捉老鼠的遊戲,眼下還不適宜把人逼得太急。
墨錦溪將手攏進手捂裡,衝周青遠莞爾一笑:“老爺日理萬機,不得空闲管孩子,我雖說是後娘,但也算娘,哪能真的什麼都不管。”
周青遠被墨錦溪懟地沒了脾氣,本以為讓她松口是沒指望了,所以對方忽然答應,周青遠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後娘不後娘……嗯?”
男人驚疑不定地抬起頭,心裡驚喜,又怕自己是聽錯了。
到底是‘求’了墨錦溪多次,讓周青遠不自覺有些忐忑起來。
墨錦溪懶懶地支著下顎:“我盡一盡後娘的本分,去管一管兩個孩子不是不行,但話說前頭,我隻管兩個孩子教習一事,別的一概不管。”
她能管兩個孩子教育的事,已讓周青遠求之不得,沒有不點頭的。
等他點頭,墨錦溪才接著往下講。
“教導孩子也有前提,從今往後,我不想再聽見誰人指責我對孩子太過嚴厲,誰指責,就讓誰來教。哪怕是罰哪個孩子抄幾遍經書,也不得有異議,半個字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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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學得不好,她放鞭炮都來不及
墨錦溪笑眯眯地提著要求,眼裡可沒有半點笑意。
她著重咬牙切齒地提什麼抄寫經書一事,便是故意諷刺周青遠。
周青遠不是個傻的,哪裡聽不出來她是在諷刺自個之前因為她讓周夢欣抄經書不滿的事兒。
可為了孩子的教育大事,周青遠心裡再不痛快,也隻能忍下來。
“就依你說的辦,之後府裡我也會吩咐下去,讓他們都管好自己的嘴,管教兩個孩子的事,就交給夫人了。”
周青遠說罷,竟然正兒八經地對墨錦溪拱手一揖。
墨錦溪挑了挑眉,淡淡道:“好說。”
好歹是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八年的人,周青遠什麼性子,她再了解不過。
隻要能夠達到利益最大化,他很能忍。
眼下他為達目的對你恭敬有禮,不妨礙你失去利用價值後被卸磨殺驢。
過河拆橋的把戲嘛,在周府是家常便飯。
無論周夢欣和周耀柏不都有樣學樣?
“老爺真令人不齒,多少難聽的話都說了,居然還好意思讓您去管他的嫡子嫡女,您說得對,幹您什麼事呢?”
周青遠前腳剛走,翠兒就在背後吐槽他臉皮厚。
“是不幹我的事,但有時候面上還是得做戲。”墨錦溪穿好鞋襪下了軟榻,將湯婆子擱在一旁的桌上。
“夫人要午睡了麼?奴婢這就去把床鋪好。”翠兒說話的功夫,人已經走到床榻前去。
“不,我這就往大少爺書房走一趟。”
錦溪把頭發散下來,坐到銅鏡前,招手讓玉兒幫自己梳頭。
“去,去哪兒?”翠兒鋪床的動作僵在半空。
玉兒恨不得捂住翠兒的大嘴巴:“你少說幾句,夫人要去哪還要和你交代?”
墨錦溪知道,玉兒是擔心翠兒說話沒個把門,傷了她的心,隻是笑笑讓她無需在意。
“你們都別擔心,我不是從前那個傻子,不會讓自己吃虧。”
她如此殷勤地著急著要去周耀柏那,當然不是想好好培養這個孩子。
周耀柏學得好,和她沒關系,學得不好,她放鞭炮都來不及!
上輩子她到底因何而死,她可不會忘記。
她煞費苦心將周耀柏養大,教出一鳴驚人的周家公子,最後呢?周耀柏非但沒感謝她,還裝病,要她的心頭肉作為藥引。
她不會再在他身上犯下同樣的錯誤,別說是栽培,任何讓他變得更好的事,墨錦溪都不會做。
周青遠放心地將孩子交給她,她自然要給他回禮。
作為周家下一代,周耀柏被養廢,周家的前程,就算是完了。
墨錦溪‘招搖過市’,來到周耀柏的書房,原以為這孩子在偷懶,沒想到推開書房的門,就見他正在書童的監督下念書。
瞧見跪坐在一旁研墨的竹青,墨錦溪愣了愣。
上輩子竹青莫名失蹤,她再沒見過這號人,說起來,竹青還是她親自挑了給周耀柏的,他做事妥帖,平時她不在,都是他監督著大少爺。
“母親?”
“夫人。”
周耀柏心不在焉地翻著論語,看見墨錦溪來,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