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遠說著違心之言,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尹天瑤。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尹天瑤假死後,他一個月隻能見上發妻兩回。
加上墨錦溪樣貌醜陋,周青遠對著她這副尊容,難受的很,對發妻就更加懷念,時時刻刻念著發妻的好。
墨氏既然松口讓阿瑤入府也是好事,他能夠時時見著阿瑤,便滿足了。
“你辦事素來穩妥,你覺得哪座院子合適,就讓人收拾哪座院子出來,給她住著吧。”
周青遠說罷得意地看了墨錦溪一眼,心想他如此大方地誇贊了她,墨氏心裡想來很高興。
“那女子究竟叫什麼名字?夫君怎扭扭捏捏不說,莫非她的身份見不得人?”墨錦溪扯了扯嘴角,譏诮地看著他。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意,周青遠被墨錦溪的話驚得心頭一跳,好在他想到應對之法時,已經將阿瑤的新名字一並想好。
“夫人說的哪裡話,她是孤女,家中沒有親人,身世實在可憐,我一時有些悵然而已,她的名字,叫於心曳。”
周青遠提起尹天瑤,神情不自覺跟著柔和下來。
‘不得已’與尹天瑤分開後,周青遠才意識到,自己深愛著發妻,他房中確實有幾房姨娘,但地位不能和發妻相比。
發妻對他的意義,終究是和別人不同。
況且她是真心愛著他,才會為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離開周府,成為他的外室,隻為讓他娶一個有錢的續弦,能幫他在仕途上打點。
這樣深情的女子,他怎能辜負?
心曳、心曳,我心搖曳,這名字取得肉麻,墨錦溪惡寒地暗地裡翻了個白眼,虧周青遠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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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錦溪皮笑肉不笑地頷首道:“真是個好名字。”
尹天瑤入府一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墨錦溪回去,就點了自己院裡幾個可靠的嬤嬤,去收拾院子。
幾位嬤嬤都是跟著墨錦溪陪嫁過來的,夫人嫁到府裡一年沒子嗣,老爺就要納妾,這是什麼事?
“夫人確定要將老爺那屋旁邊的院子收拾出來,給新姨娘?”林嬤嬤實在心疼自家主子,小姐出嫁之前是墨家的掌上明珠,嫁到周府,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就收拾那間,快去吧,我不在乎,你們也別為我傷心,沒必要。”
墨錦溪安撫好嬤嬤的情緒,便催促她們快去收拾。
把尹天瑤安排在周青遠院子隔壁,怎麼會是壞事,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們兩個離得遠,就沒好戲可看了。
她就是要營造自己疏於防範的形象與處境,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才會肆無忌憚。
嬤嬤們離開後,隻剩玉兒陪著墨錦溪站在廊下。
經過一番折騰,天已經黑了下來,昏暗的院子裡,行燈還未安置好,隻有廊下的燈籠發出微弱的光。偌大的院子,顯得蒼涼無比。
“夫人,我們今日碰見的那女子,就是老爺原本病逝的發妻,對吧?”
墨錦溪回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面色復雜的玉兒,笑道:“你很聰明。”
玉兒從來都比翠兒聰明,但是就是這樣聰明的人,上輩子被她的愚蠢拖累死。
“夫人最近舉止反常,對老爺態度大變,奴婢就在您跟前伺候,這點事都看不明白,像什麼樣子?”
玉兒想笑,可她心裡裝著對夫人的心疼,沉甸甸的,壓得她笑不出來。
她其實一開始覺得,是自己多心,直到主子煞費苦心地邀幾位姨娘出府聽戲,玉兒就隱隱覺得不對。
後來夫人恰巧崴了腳,腳疼得厲害,馬車恰巧就在巷角那戶人家門前停下,老爺恰巧和那個女人走出來,玉兒就什麼都知道了。
“你心思通透,知道這些也沒什麼,就是別告訴翠兒,她心裡藏不住事。”
墨錦溪呼出一口白氣,手怕冷地縮回鬥篷裡。
“回去吧,這涼的很。”墨錦溪打了個哆嗦,拉著玉兒的手,往屋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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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尹天瑤以妾室身份入府
“很累吧。”玉兒的聲音沉沉的,她的聲音跟有魔力似的,往墨錦溪雙腿上灌了鉛,沉地讓人走不動。
墨錦溪定定地站在原地良久,深吸了口氣後,回眸對她展顏一笑:“都過去了,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我不會在這籠子裡待一輩子,所以不用傷心。”
她說罷,不由分說地,拉著玉兒大步向前走去。
於心曳進府的事定下後,墨錦溪連著幾日往庫房跑,還拿出了置辦新姨娘院裡用度的銀子,來添東西。
納妾一事,其實不必主母事事操心,但墨錦溪表現得很重視,到了事必躬親的地步。
起初周青遠還覺得墨錦溪是做樣子,結果幾日下來墨氏沒有絲毫懈怠,讓周青遠有些納悶。
那日長街一別,尹天瑤就提心吊膽地等在宅子裡。
五日後,大清早,尹天瑤聽見院子外頭吹吹打打,驚奇地披了衣服起身,還以為是京城裡哪戶人家有喜事,結果自家的門被敲響了。
“姨娘,奴婢是周府主母身邊的貼身丫鬟,奉命前來接姨娘回府,與老爺行納妾禮,府上一切都已齊備,姨娘請上轎。”
玉兒說罷別開轎簾,示意尹天瑤上轎。
“納妾?你在說什麼?我可是……我豈能入府為妾!”
尹天瑤震驚之餘被氣得不輕,這幾日夫君沒來看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的抬她進周府,是要她去做妾?
荒唐!真是荒唐!
墨錦溪這賤人,是存心折辱她?
納妾一事,墨錦溪為了不讓周青遠和尹天瑤提前通氣,想了些法子將人絆住,加上他自個做賊心虛,不敢輕舉妄動,所有事,尹天瑤一概不知情。
“你這話好生奇怪,入府做姨娘不比做見不得光的外室體面?還是老爺說你是孤女,夫人才同意你入府,不然沒名沒分過一輩子,不丟人?”
玉兒說話合理但不留情面,尹天瑤被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奈何不能發作。
夫君疼惜她,不會舍得讓她入府做妾,看來是墨錦溪那賤人從中作梗。
她在外當外室本就憋屈的很,但這座宅子裡,好歹隻有她這一個女主人,可如今回周府,她的身份倒成了受制於人的妾室!
“於姑娘,大家都在看著呢,到底是要繼續當外室,還是入府做姨娘,你自己選。”
玉兒站在花轎前等著,也不急。
他們這邊吹吹打打的動靜不小,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路人。
尹天瑤覺得難堪,忙抬袖掩面,鑽進轎子。
她如今的處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在外和周青遠不清不楚的事,已經被發現,為了不落人口實,她隻能進府。
玉兒冷眼看著她坐上花轎,放下轎簾,讓轎夫起轎。
跟著花轎的人稀稀拉拉,吹吹打打不過數人,一看就知是誰人納妾的陣仗。
抬尹天瑤的花轎是水紅色,處處點明轎子裡坐的是位姨娘。
尹天瑤曾經以正妻身份聘進周府,此刻擠在窄小的花轎裡,恨得在轎子內壁上刮出幾道指甲印來。
“這位姑娘,不知我入府一事是如何安排的?”尹天瑤沉住氣,決定先探探虛實。
“府上主母大度,不計較你的外室身份,已經讓人給你收拾出來一座幹淨院子,就在老爺院子邊上,是挨著的,待會你進府,就先到院子去梳妝,頭面喜服,夫人都備好了。”
想到轎子裡這位的真實身份,玉兒不禁冷笑。
本是原配夫人,如今卻不得不以妾室的身份入府,滋味不好受吧?
她既然和周青遠合謀來害夫人,一切就都是她活該。
“她如此好心?”尹天瑤愕然,一時不防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畢竟無論多大度的女子,也不會把妾室安排在自己丈夫院子隔壁。
玉兒面若寒霜地斜了花轎一眼,不冷不淡道:“夫人待人寬和,從來如此。”
尹天瑤聞言不屑一笑,墨錦溪待人寬和?真是笑話。
那賤人是如何苛待她的女兒,當她不知情麼?不管墨氏安的什麼心,她還怕不成?
花轎一路抬到周府後門,玉兒收了冷眼,肅然將人帶到主子安排的院子。
院子裡簡單地貼著大紅喜字,屋裡早早備好喜服。
墨錦溪差了身邊得力的嬤嬤,來為尹天瑤梳妝,穿戴好,又安排人將她引到花廳。
透過蓋頭,尹天瑤能模糊看見花廳的布置。
屋檐下掛著水紅長綢,布置簡單,但納妾的規制,大抵如此。
恰恰是這合乎禮制的布置,讓尹天瑤氣得不輕,她可是周青遠的發妻,墨錦溪卻安排人以納妾的規格,將她迎進門,於她而言是天大的羞辱。
尹天瑤步入花廳,隔著蓋頭映入眼簾的是周青遠與墨錦溪並坐在首位上的身影,當即眼前一黑,虧得喜娘扶著才站穩。
“那日在長街上沒能好好看你,今日細細瞧著,於妹妹真是纖柔若柳,別說老爺,就是我都要動心了。這身粉色的喜服,多配於妹妹。”墨錦溪莞爾一笑,很是大方地誇贊她。
心裡有鬼的人聽著這番話,隻會覺得尷尬。
為了氣尹天瑤,墨錦溪特意將最後一句的語氣咬得重些。
察覺尹天瑤身形晃了晃,墨錦溪滿意地笑了。
“老爺,先挑蓋頭吧。”墨錦溪笑著抬手示意,翠兒就捧著挑蓋頭的秤杆上前。
納妾和娶妻不同,娶妻揭蓋頭需在洞房,但納妾不一樣,要在敬茶前,且無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