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我這十年來幹的事,為了能活下去,我容易嗎?
5
婆婆整日離不開湯藥,在蕭弘飛衣冠冢下葬後,就命我過去侍奉在床前。
有時候想喝七分熱的茶,有時候想吃放了三塊冰糖的湯藥。
我沒有上床睡覺的資格,隻能在她榻前打地鋪,時刻替她端盤倒水。
深夜不知道有多少次,我被她一腳踹醒,隻因為她想吐痰。
她很享受這種將兒媳婦當成奴隸的滋味,每次看我低眉順眼的樣子,眼中都能閃過一絲快意。
她一邊咳嗽,一邊說道:「杜氏,我今日不適,你去替我抄幾卷經書。」
我不敢多說,隻好跪在林氏的床前,抄寫經書。
抄一遍下來,那些字壓根不能看。
林氏看著我的字,氣不打一處來:「這就是你們江南女子寫出來的字嗎?」
我很無辜地說道:「婆婆,我寫的字多端正啊,是您患了重病,看不清楚字了。」
說著我將幾本做了手腳的書冊,都遞到林氏面前:「您看這上頭的字,不是與我的字一樣端正嗎?」
林氏不願意相信我做的手腳:「怎麼可能……大膽杜氏,居然敢蒙蔽我!你這個毒婦!」
「我怎麼會是毒婦呢?」我一臉無辜,「婆婆,如今您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我的,若我真是毒婦,早就給您的藥裡下毒了,您還至於活到現在嗎?」
說完我還眨了眨眼睛,一副單純無辜的變態兇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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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很快就被我嚇得暈了過去。
老年人精神狀態確實不怎麼樣,都不打聲招呼就睡著了。
我讓丫鬟盡快換走了面前的書冊以及抄好的佛經,順帶喚來了府中三小姐。
三小姐一臉蠻橫,絲毫沒有書中窈窕淑女的痕跡。
她斜著眼看我,語氣跋扈:「喊我過來做什麼?我娘要你服侍,又不是要我!」
三小姐的話剛說完,林氏就在裡頭清醒過來並且大喊:「熙兒!熙兒是你嗎?你快些進來,杜氏是毒婦!」
「你居然敢害我娘!」三小姐瞪大了眼睛,此時顧不得別的,慌忙闖入房中。
林氏立刻指著我:「熙兒你小心些,這毒婦在我的藥裡下毒!你快進宮去請太醫,替我好好醫治!」
蕭玉熙一把將我推開,命人看住我,並且拿了牌子入宮,在宮鑰落下之前,把太醫帶到房中。
太醫一番診斷,皺起眉來。
林氏大喜:「太醫!是不是這個毒婦在我湯中下毒?你快回去稟告太後,治這毒婦死罪!」
太醫:「您所用的,個個都是好藥,不僅能醫治您身上的陳年舊疾,還能替您強身健體。」
太醫的話說完,林氏的臉一變:「不可能,她方才還恐嚇我,非說歪歪扭扭的字是直的!」
林氏說完順手拿出剛才我放在枕邊的書冊,翻開的一瞬間愣住了。
上面的字變正了。
我在一旁抹淚:「太醫您就別怪老夫人了,她所服用的藥都是我帶來的嫁妝中上好的藥材,您若是不信,可以一一開箱。至於這字……我也不知道老夫人為何說字是歪的。」
太醫的神色變幻莫測。
他又把了把脈後,面色凝重,將我與蕭玉熙喊出去:
「老夫人恐怕是得了癔症,所以才會懷疑身邊人要害自己,幻想出許多不存在的東西……」
蕭玉熙愣住了,這才忙不迭看向我:「是不是你下的藥?」
「小姑子這話說的……我夫君已經不在了,若是連你們都不信我!我杜語嫣,就不必活了!」
說完我一扭頭,直接跳進不到一米的荷花池中。
6
林氏得了癔症,開始喝一些苦不堪言的湯藥。
因為害怕我下毒,所有湯藥都由蕭玉熙過手。甚至連採買,都是蕭玉熙的貼身婢女去的。
整個過程中我完全插不上手,隻能出錢。
那些湯藥一下肚,整個人隻會變得更加昏昏欲睡。林氏整日躺在床上,甚至都沒精力來折騰我。
我擺了張桌子,在蕭府門口,拿著毛筆不Ṱū́₊停地抄寫經書,但凡路過一個人,我就要哭著說一遍:
「婆婆得了癔症,我這個做兒媳的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抄經書祈福。」
一整日下來,一遍經文我都沒寫完。
但全京城都知道了,林氏得了癔症,而我是個頂頂孝順的兒媳,在侯府門口抄經書祈福,哭得不成樣。
就連太後聽了也為此動容,特意接見我,還送來一座貞節牌坊。
是藥三分毒。
後來,一ƭũ̂³場風寒帶走了林氏,我更是在棺材面前哭得泣不成聲,比死了親媽的蕭玉熙還能哭。
哭得越響,我的名聲越好。
沒人說是我克死了林氏,太後賜下來的貞節牌坊還掛在房中呢。
林氏一走,家中的財政大權便落到我手中。
7
蕭玉熙看我不順眼,可如今整個侯府上下由我把持著,她不得不從。
我特意從太後宮裡,請來了三位管教嬤嬤。
蕭玉熙在房中掙扎著:「放我出去!我才不要學什麼禮儀!我要出去玩!」
她年紀雖小,但力氣極大,三個宮裡來的嬤嬤都壓制不住她。
眼看著蕭玉熙將三位嬤嬤打了一頓,又離開蕭府之後,我無奈地衝她們搖搖頭。
我:「還請嬤嬤們見諒,小妹自幼頑劣,但若是多加調教,定能夠走上正路。」
一邊說我還奉上厚禮,三位嬤嬤收下禮物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繼續替我管教蕭玉熙。
可她怎麼服管?
我誇贊蕭玉熙,說她上天入地無人能比,蕭玉熙還真以為自己牛逼哄哄。雖然看不起我,但很受得起我的誇贊。
她更是變本加厲,變得不聽任何人的話,一根鞭子行走天下。
於是蕭玉熙囂張跋扈的名聲便傳到了宮裡,隨後傳遍了京城。
而我隻不過是個嘔心瀝血,想要將小姑子扳回正道的可憐長嫂罷了。
學堂?笑話,家裡可是有宮裡來的嬤嬤上門輔導,哪裡還需要什麼讀書識字?
8
後來蕭玉熙到了出嫁的年紀,我替她找了好幾門親事,她都看不上。
要麼嫌棄家中沒錢,要麼嫌棄對方不夠帥,到最後還怨恨上了我,覺得我有好的藏著掖著不給她看。
最後,她自己選了蕭弘飛一個死了老婆的手下,給人做了填房。
她夫君仕途原本不暢,但是娶了侯府嫡女之後,心潮澎湃,打算在朝堂上做出一番作為。
可蕭玉熙早就被我養得大手大腳,眼看著自己消費降級,蕭玉熙就各種吹枕邊風,引誘她夫君走上貪墨之路。
第一次被發現,蕭玉熙來尋我,求我撈她夫君出來。於是我抱著遺物,哭哭啼啼地找上了蕭弘飛的兄弟們,不費真金白銀,光靠嘴皮子上下一碰,搬出蕭弘飛,再扯點他們兄弟之前的情誼,把蕭玉熙的夫君撈了出來。
幾次三番,他們夫妻二人越發大膽,畢竟每次都有我兜底。
三個月前,科舉一事將這位兄弟做過的事牽連出來,夫妻二人一同鋃鐺入獄。
而這一次,就連當今丞相,都沒辦法將他們保出來。
而此時,蕭玉熙正站在我面前,蕭弘飛還真把他妹給撈出來了。
隻撈了妹妹,沒撈妹夫。
蕭玉熙:「杜語嫣,你憑什麼不認我哥?這一看就是我哥!趕緊把蕭家的一切都交出來!」
此時的她灰頭土臉,眼中卻是對我財產滿滿的欲望。
我一拍桌子:「你們真是膽大妄為!不僅要扮成我亡夫,如今還要扮作我還在天牢中的小姑子!你們扮人之前難道不知道先打聽打聽嗎?」
蕭玉熙冷笑一聲:「我哥有的是手段將我撈出來,你若是趕緊乖乖地把財寶都交出來,我就讓我哥給你留一具全屍!」
「你真是蕭玉熙?」我沉著一張臉,上下打量著她。
一直沒說話的蕭弘飛冷哼一聲:「杜氏,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把戲,如今已經有人能證明我身份,你快些將蕭家的地契交出來!」
蕭玉熙自己也說道:「就是本姑娘,如假包換!
「我可是堂堂侯府嫡女!拿回我們蕭家的地契,是天經地義的事!」
話音剛落,門外猛地闖入一群官兵。
他們出現的一瞬間,蕭弘飛立刻跳上房梁躲了起來。
我裝出一副柔弱的模樣:「幾位官老爺,你們趕緊把這天牢中的重犯帶走吧,剛才你們也聽見了,她說自己就是蕭氏。
「也不知道這天牢中的重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到了大人面前,你們可要替小女子做主啊!」
為首的官兵衝我一拜:「杜夫人放心,此事我們大人會明察的!來人,將蕭氏帶走!」
官兵們將蕭玉熙扣在地上,不顧她的哭喊直接將人扣走。
等人一走,我慢悠悠地說道:「老伯,沒想到你身子這麼矯健啊,可以從我家的房梁上下來了嗎?」
我刻意強調我家這兩個字,蕭弘飛從房梁上跳下,突然伸手要掐我脖子:「隻要你死……」
我當即打了個響指,原本空空的院子裡突然蹿出來一群黑衣人。
不到五秒鍾的時間,蕭弘飛就被幾把長劍抵著,跪在地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不會以為,我一個死了丈夫的獨門寡婦,什麼都沒準備吧?」
9
自打在我這受了恥辱之後,蕭弘飛銷聲匿跡了好幾日。
他不來,我樂得自在。
眼看著就到蕭弘清秋後問斬的日子,我畫上一個美美的寡婦妝,再穿上一身素衣,哭哭啼啼地來到菜市場口。
看著我的到來,幾個與我相熟之人都勸我:
「杜氏,這些年你也不容易,蕭賊死了,大伙都知道與你無關。」
「等會兒頭落下來的場面,還是別看了,怪嚇人的。」
「杜氏啊,唉,真是個苦命人啊。」
我謝了他們的好意,拿著手帕擦去不存在的眼淚。
我今天來,就是要彰顯我的脆弱,更是想要親眼見到蕭弘清死在我面前。
10
蕭弘清是府裡的另類,在蕭弘飛失蹤之後,他勤勤懇懇讀書,面對我時,禮數齊全。
即便是林氏生前在他面前瘋狂抹黑我,他對待我從未改變。
到了成親的年紀都不願意娶妻,他在官場有一席之地,每每與同僚把酒言歡,總沉默著拿著酒杯看往家的方向。
更是在酒醉之後,呢喃地喊出我的名字。
聽起來,是不是一本美好的叔嫂文學故事的開篇?
沒人知道,蕭弘清有龍陽之好,他身邊的書童小廝換了又換,不知道被他玩死了幾個。他不僅好男色,還更喜歡歲數小的。
別人都以為他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寡婦很上心,實際上我隻是他的擋箭牌罷了。
在他若有若無的暗示下,所有人都以為我和他早有一腿。
在書中,原主被汙蔑與蕭弘清有私,潔白無瑕的麗娘,自然比我有貞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