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麼做到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
「回府吧,別讓我爹知道就好。」
我讓小鶯給村民發了先前許諾的銀兩,再讓僕從們收了屋內的東西,轟轟蕩蕩回到金碧輝煌的府宅。
這座四進的宅院並非家,阿爹膝下隻有我一女,阿娘故去後他也沒有再娶,一心做生意賺錢。
得知我生性愛遊玩,便在各地都買了宅子,隻盼我去的時候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阿爹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那晚我便發起了高燒。
恍恍惚惚憶起以前許多事。
我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準確來說,這是我書寫的一個世界。
所以勾勒男主時便按著自己最喜歡的樣子來。
沒想到因為一些意外,死後來到了這裡,並和天道達成協議——
隻要我在男主失憶的那段時間內,獲得他的情感,填補空白的劇情,就讓我爹接著當天下首富。
失敗則家財散盡。
這等於拿捏住了我的命脈,沒感情可以,沒錢不行!
原文中的女主是相府嫡女洛宓,京城第一美人,與男主自幼訂下婚約。
相傳她落水後性情大變,不僅能歌善舞,還能作出「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等上好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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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劇情,男主會因為救她而墜河失憶,這也是洛宓對男主產生好感的轉折點。
男主歸來後,相處中發現了洛宓的才華橫溢不輸於自己,二者引為知音,婚後琴瑟和鳴。
關於他失憶的那段時間,劇情中隻是一筆帶過。
沒錯,這個冤種男主便是宋晏洲。
我一直關注著他,看著他從稚嫩少年郎成為玉樹臨風的新科探花。
本以為這隻不過是個輕松的任務,到頭來還是免不了傷心一場。
8
醒來時看到紫檀木榻邊有個人影,我以為那是宋晏洲,下意識便想靠過去。
「吾兒啊!你糊塗呀!」
太陽光線從外邊照射進來,顯露出阿爹那張圓圓憨厚的大臉。
「阿爹?」
我眨了眨眼問他:「您怎麼到這來了?」
阿爹怒其不爭地冷哼了一聲:「還不是聽聞你為了一個男子居然糟踐自己的身體!」
我:「???」
什麼糟踐?阿爹你聽的是什麼添油加醋的版本!
我看向不遠處低頭站著的小鶯,果然瞧見了她一臉心虛的模樣。
我急忙否認:「沒有沒有,昨天回來時忘了披衣裳,才感染的風寒。」
可阿爹絲毫不聽我的解釋,他摸了摸下巴,又朝我臉上比畫了兩下,悲痛萬分:「瘦了呀!吾兒何時受過這般苦!」
「……」
若不是這段時日天天吃宋晏洲燉的醬豬肘子,我差點就信了。
阿爹沒有怪罪我胡來,反而安慰我說:「滿滿,世界上男子多的是,我錢百萬的女兒,想嫁誰便嫁誰!」
「嫁皇子行不行?」
「滿滿,阿爹有沒有與你說過,做人要腳踏實地,乖,咱不想這種不切實際的事。」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排在末尾,哪怕我爹是皇商,也不可能左右皇子們的主意。
還好,我不喜歡皇子。
9
我在家中頹廢地待了些時日。
天天躺在榻上看話本,或是讓小鶯去打聽城國公府和相府的事情。
我可以克制住不去打擾宋晏洲,卻還是貪婪地想知道關於他的消息。
阿爹得知後坐不住了,領著數十位面貌姣好俊美非凡的男子們進了院內。
他們整齊地站成一排,殷切地注視著我,膽大的已經開始拋媚眼。
這十人各有特點,唯一的共同之處便是都長得極其出色,眉眼處和某人還有些相似。
「吾兒,你看看可有合眼的,選來留下侍奉你。」
這莫不是要玩什麼替身梗?
我聽後大驚失色:「使不得使不得!阿爹我不想選!」
我爹卻恍然大悟地說道:「是爹考慮得不夠周全,你已經不是小娃娃了,不用做選擇。」
他擺了擺手:「都留下吧。」
就在此時,下人突然來報說,有位公子來訪,遞了帖子正在門口等待。
10
阿爹接過帖子查看,眉頭緩緩皺起:
「城國公府?這是來幹什麼?咱家平日裡跟他們又無交情……算了,帶他進來吧。」
啪!
釉青色的雲紋茶盞從我手中脫落,摔成了許多碎片。
我卻無暇顧及,緊張地抬起頭問:「可是姓宋的那家城國公府?」
「除了這也沒別家了。」
糟糕,這人不會這麼巧是宋晏洲吧。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那阿爹你先招待著,有外男在女兒就先回避了。」
就在我提起裙擺溜之大吉的時候,那十人裡先前拋媚眼的男子突然扯住了我的袖口。
他上挑的瑞鳳眼含著戲謔,嗓音一聽就是個唱曲兒的好料子:
「恕楚青逾矩,小姐,那我們這些內男怎麼辦?」
我試圖拽回自己的衣袖,沒拽動,放棄掙扎。
「一起走吧。」
比起和宋晏洲撞見,還不如讓他們跟上,後面再打發走便是。
我此時腦海裡全都是關於宋晏洲的想法。
來的人會是他嗎?
他上門莫不是來討說法的?
可是他都有佳人在側了,怎麼還會想起自己這個「糟糠妻」?
我內心說不出來是擔憂還是期待。
在回廊拐角處,我遠遠地看到小廝引著一人往院內走。
青年身穿藍袍,長身玉立,腰佩玉飾。
正是本人心心念念的宋晏洲。
他似乎憔悴了許多,膚色蒼白,俊秀眉眼間滿是疲倦,周身氣息比起之前又多了幾分沉穩。
我,有點心疼,但不多。
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又往回邁。
我繞著躲到屏風後,想偷聽他們在說什麼。
原來宋晏洲是來找阿爹談生意的,準確來說,他是在代表三皇子拉攏錢家。
當今聖上年紀老邁,太子遲遲不立,幾位成年皇子鬥得不可開交。
阿爹並不想卷入其中,打著啞語裝糊塗拒絕了。
宋晏洲似乎早有所料,溫和地說:
「過段時日皇宮內要舉辦一場賞花宴,聖上會給捐贈賑災銀的富商們賜下親筆墨寶,還望您能攜妻女到場。」
「好說好說。」
能用銀兩解決的事情,對阿爹來說都不是事,便爽朗地應下了。
辦完了正事,宋晏洲卻開始躊躇,他低垂著眸子,忐忑問道:「錢老爺,子期有個疑問,可勞煩您解答一番?」
「哦?何事?」
「貴府上可有個喚作阿蠻的女子?」
阿爹放下茶盞,思索了一下,肯定地搖了搖頭:「沒有,敢問這阿蠻是宋二公子何人?」
宋晏洲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他摸著腰間繡得歪歪扭扭的荷包,眼裡是濃濃化不開的眷戀。
「阿蠻是吾妻。」
「可吾如今卻不知她的去向。」
11
我驚得跳起,卻不小心撞倒了面前的屏風,好在有人及時擋在了我身前,這才沒出事故。
楚青被砸到,疼得哼了一聲。
目睹一切的阿爹、宋晏洲:「……」
阿爹訕笑,拱手道:「小女頑劣,小女頑劣,宋二公子見笑了。」
宋晏洲沒瞧見人,隻是覺得那露出來的半邊身形有些熟悉。
良好的教養讓他打圓場:「無礙,子期倒是覺得錢小姐天真爛漫。」
我:「……」
謝邀,已經社死,有沒有連夜去火星的機票?
我故意扯粗嗓子,攬著楚青的腰讓他擋在前邊,以防被宋晏洲認出來,大步跨向門外。
「走走走,阿青,我們接著去玩捉迷藏,打擾了打擾了。」
楚青挑了挑眉,倒是沒有拆我的臺,因為我往他的手裡塞了幾塊沉甸甸的銀子。
宋晏洲還在尋阿蠻,這是我未曾料到的事情。
我原本堅定遠離的心,忽然有些動搖了起來。
12
心煩意亂了兩日,我決定帶著小鶯出門逛一逛。
沒有什麼是買買買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多買幾次!
作為天下首富,京城這條最繁華的街道上,許多店鋪外都掛了一個大大的「錢」字。
我走進賣首飾的蒹葭閣,便看到一個綠衣丫鬟正舉著一對紅寶石瑪瑙臂釧驚嘆。
可那對臂釧,是阿爹之前給我訂做的及笄禮。
怎麼會出現在別人手上?
那丫鬟對著身旁的「公子」道:「小……少爺,掌櫃說這是店裡最貴重好看的首飾了。」
「就要這個吧。」
那公子的聲音清冷,生得一副女相,粉面桃腮,耳垂上還有耳洞,明顯是女扮男裝。
櫃臺後的掌櫃面露苦相,欲言又止。
「慢著——」
我的貼身婢女小鶯已經忍不住了。
她動作利落地衝上前,從丫鬟手裡搶回了那對臂釧,冷哼道:「這是我家小姐的東西。」
那「公子」不悅地皺起了秀氣的眉頭:
「你這丫鬟好生無禮,明明是我先來的,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怎麼成你家小姐的東西了?」
我點了點頭,順著她的話說:「就是!小鶯,你太衝動了,該賞!」
「公子」:「???」
「若論先來後到,這本就是我先前定做的。」
「在下實在喜歡這對臂釧,這位小姐讓與我可好?我願出兩倍價格。」
「當然……不行。」
見我沒有退讓的模樣,綠衣丫鬟開始替主子朝掌櫃施加壓力。
「我家主子可是丞相府嫡女!你們不要不識抬舉!」
掌櫃的抹了抹額間的汗,小心翼翼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想要不要屈服於權貴:「這……」
好家伙,相府嫡女那不就是女主嗎?
電光石火間,我盯著她那張豔若桃花的臉龐,下意識喊道:「洛宓?」
「公子」驚訝地瞪圓了眼:「你認得我?」
「既然你知道了,為何還不拱手相讓?」
「不好意思。」我惡劣地朝她微微一笑,丟出枚令牌,「這店鋪是我家開的,就、不、讓!」
洛宓的臉色逐漸鐵青。
13
劇情的力量是強大的,當我想遠離,就會出現在主角的怪圈裡。
我沒想到,替阿爹去天下第一樓收賬本時又遇到了女主。
洛宓長得確實出挑,哪怕女扮男裝也掩蓋不了其殊色,吸引了許多目光。
她坐在二樓靠湖邊的窗位,時不時看向樓下和窗外,翹首以盼不知道在等待著誰的到來。
我抿著茶沒出聲,打算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吃瓜群眾。
然而下個瞬間卻看到,三皇子攜著宋晏洲出現在樓內。
兩人步伐齊整地坐到了洛宓的對面,開始把酒言歡。
不知她說了什麼,宋晏洲忽然笑了,笑得十分開懷,仿佛脫掉了某種枷鎖。
他和我在一起時,也鮮少會笑得這麼開心。
我心裡拈酸,靜靜地看著他遞給洛宓一塊羊脂玉佩後,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好哇,定情信物都整上了?
許是我的視線太過於炙熱明顯,令他如芒在背。
宋晏洲不經意間側過頭,溫潤的眼神與我對視上。
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震驚和狂喜,是最直接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