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紅著眼說:「你再給我服個軟,最後一次了。」
我嗤笑一聲:「哥哥,這話得跪著說,才有說服力。」
然後,席淵真給我跪下了。
高大挺拔的男人,直挺挺跪在我面前時,脊梁也不肯彎下去半分。
他仰起頭看我,繃緊的下颌骨線條異常漂亮。
我曾經趁著酒意,將滾燙的親吻落在那裡,卻被席淵第一時間推開,跌坐在地上。
他輕笑著說:「姜妙,你怎麼這麼惡心?我是你哥哥。」
我緊咬著嘴唇,覺得羞恥,下意識想要逃離,可他又朝我勾了勾手指:
「脫啊,你隻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那時候。
我真覺得,隻要席淵能愛我,我願意一寸寸放低身段,抽去傲骨,把命搭進去也沒什麼要緊。
所以我心甘情願追著席淵,做他的舔狗。
我的夢想,我的天賦,我的事業,什麼都不要了。
我隻要他愛我。
現在他跪在我面前,眼尾發紅地看著我:「妙妙,你再幫哥哥最後一次。」
「拿下這筆合同,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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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鏡子裡倒映出一張妝容精致的臉。
席淵俯下身,替我戴好最後一隻耳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
我在鏡子的倒影裡與他目光相對,輕聲問:「今天過後,我們就去挑婚紗嗎?」
他嘴唇翕動兩下,避開了我的目光,半晌才輕輕點了下頭。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看出了他的敷衍和言不由衷。
隻是心裡還抱著一點天真的希望。
畢竟我已經愛了席淵五年,總幻想他還會對我心軟。
剛坐在酒桌前不久,席淵就開口了:「看你熱的,哥哥幫你把外套脫了,掛起來吧?」
我動作一顫,手裡的酒杯幾乎拿不穩。
針織小外套裡面,我隻穿了一條酒紅色的吊帶長裙,領口本就開得極低,坐下之後,更是暴露得可怕。
席淵親手幫我挑的裙子,他怎麼會不知道?
我死死咬著嘴唇,幾乎就要在席淵越來越冷的目光中妥協時,對面忽然響起一道慵懶的嗓音:「空調溫度開這麼低,我可一點沒覺得她會熱。」
怔了怔,我循聲望去,正對上一雙明亮又灼烈,像有火焰在燃燒的眼睛。
那是一張極為出色的臉,皮膚冷白,眉骨挑高,鼻梁高挺。
嘴唇雖然薄,可唇形十分漂亮,把整張臉的輪廓都襯得深邃起來。
察覺到我在看他,少年勾勾唇角,衝我露出個極燦爛的笑容來:「你好,我叫鍾以年。」
鍾以年。
我一時愣住。
席淵今天想談下來的這筆合同,對面的老板叫鍾衡。
鍾以年,是鍾衡的侄子。
傳聞中,鍾衡一直獨身未育,因此很是寵愛他這個唯一的侄子。
鍾以年也在鍾衡的嬌慣下,開豪車,買名畫,滿身紈绔氣質,隻會花錢,不學無術。
現在坐在我對面,把玩著手裡酒杯的少年,看上去並不像傳聞中那樣頑劣。
甚至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染著兩道水彩顏料的痕跡,還落了一層薄繭。
他也是……學畫畫的嗎?
愣神間,酒局已經開始了。
觥籌交錯之中,席淵冷凝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妙妙,去給鍾總敬杯酒。」
我下意識偏過頭想說點什麼,或者看一眼席淵落在我身上的眼神。
可也就是那一瞬間,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亮起來。
是一條新消息。
來自伏月。
「婚紗我已經挑好了,明天一起過來試試吧?」
我的心一瞬凝結成冰,扯動唇角,半晌才露出個十分慘淡的笑容來。
伏月,那是席淵心頭最珍而重之的一抹白月光。
我拼盡全力想要的,來自席淵的一點點偏愛,隻要她勾勾手指頭,他就肯盡數奉上。
「席淵……」我抖著嘴唇,拼命想壓住聲音裡的顫抖,「你騙我,你要結婚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對不對?」
席淵偏過頭去。
酒席間煙霧繚繞。
隔著一層朦朧的灰白色,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能聽見他沒有情緒的、冷冰冰的聲音:
「姜妙,這是你欠我的。」
是嗎?
從我的位置,到鍾衡坐的主位,不過五步之遙。
這五步的距離,卻好像把我和席淵之間的五年,都走完了。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到底,欠了他什麼呢?
人生中的前十八年,是他替我頂了父母的寵愛。
相識後,也是他一直在享受我卑微的討好。
這個疑問我思考了五年,如今依舊沒有答案。
「等等。」
我在鍾衡前面站定,剛要舉起酒杯,原本在一旁埋頭幹飯的鍾以年,忽然起身擋在鍾衡身前,笑嘻嘻地說:
「我叔叔醉了,不能再喝了,這杯酒我就替他吧?」
我眼睜睜看著他從我手中接過酒杯,仰頭把酒喝幹淨。
鍾以年並沒有立刻把杯子還給我,反而笑得更燦爛了:「不好意思,我忘了這是你的杯子。那就算你敬過了,好不好?」
不等我回答,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又壓低嗓音道:「別喝了,你臉很紅,回去坐著吧。」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額角還粘著一縷湿發。
這已經是他今晚第二次替我解圍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席淵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邊,眼神沉暗,臉色十分難看。
一陣突如其來的報復的快感,讓我搖搖頭,重新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倒滿酒,跟鍾以年手裡的空杯子碰了碰:
「謝謝小少爺替我解圍,還是我敬你吧。」
我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他阻攔不成,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別叫我小少爺成不?我叫鍾以年。」
「……鍾以年。」
他湿漉漉的眼底像有光忽然亮起:「你真的喝太多了,趕緊回去吧。」
又往我身後看了一眼,原本翹起的唇角忽然平了,「等下,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2
我做夢也沒想到。
最後不是鍾以年送我回家,而是我跟他回了家。
不僅如此,我還把他給睡了。
酒局過後,鍾衡謝絕了席淵接下來的行程邀請,擺手示意自己要回家了。
席淵問起合同的事,他不置可否,隻用目光往我身上淡淡一掃:「席總,你有個好妹妹啊。」
就是這句話,把我徹底推進了地獄。
鍾衡走後,席淵說要給我醒酒,去倒了杯冰水過來。
我喝下去後,腿軟得站都站不穩。
他抱著我,一步步走到燈光昏暗的停車場,把我放在柔軟的車後座上。
又在我冷凝又沉痛的目光注視下,拿走了我的手機。
「席淵……」因為沒有力氣,我隻能喃喃道,「你連最後一點生路都不給我嗎?」
「妙妙,鍾衡喜歡你,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席淵和我都沒預料到,鍾衡早已經坐別人的車走了。
停在這裡的那輛車,是留給鍾以年的。
被攬進一個彌漫著清冽香氣的懷抱時,我的手已經軟得抓不住他的衣角。
「……鍾總。」
「是鍾以年。」少年好聲好氣地糾正了我一句,接著皺眉低頭,「你醉成這樣,我送你回家吧?」
昏暗的車燈照下來,我想到剛才酒局上,席淵眼中一閃而逝的沉怒,忽然下定了決心。
「我不要回家。」我撲在他懷裡,用牙齒解開了一顆襯衫扣子,「我要跟你回去。」
司機把車開到樓下,鍾以年一路抱著我回了家。
他低頭親了親我的鼻尖:「不要反悔。」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
我蓄意勾引,鍾以年也並非純情小男孩。
情到濃時,我抬眼看了看身上的少年。
即便在這種時候,他身上依舊有種清冽好聞的氣息,頭發被汗水染得湿漉漉的,呼吸微微急促,也並不讓人覺得油膩,或者厭煩。
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鍾以年動作一頓,垂下眼看過來。
對上我的目光時,他眼神微微一暗,接著俯身吻在我的眼睛上。
「別皺著眉,別想那麼多。」他在我耳畔呢喃,「這種事,你隻要享受就好。」
我睫毛顫了顫,終於閉上眼睛。
結束後,已近深夜。
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下床,卻因為腿軟一個踉跄,腳踝骨磕在了床角。
「嘶——」
劇烈又尖銳的痛令我皺起眉頭,沒忍住冷哼一聲。
原本躺在床上的鍾以年立刻緊張地坐起來:「怎麼了?姐姐,你沒事吧?」
格外親昵的稱呼,由他好聽的嗓音說出來,令我微微一怔。
昏暗的燈光照著他那張俊俏的臉,嘴唇也是豔紅的。
赤裸的胸膛上,還有我剛才擦上去的口紅印。
我愣怔片刻才回過神,搖頭道:「沒事,撞到骨頭了。」
鍾以年跳下床,俯身過來看我的腳踝,指腹輕輕擦過那一小塊撞出的紅痕。
「姐姐當心一點。」
溫涼的氣息吹在傷口上,我垂眼望去,鍾以年發頂有一個旋兒,旁邊幾撮頭發翹著,顯出幾分活潑的孩子氣來。
他這樣年輕,又這樣精力旺盛。
站在他面前的我,也不過隻有 24 歲,卻已經被襯得幾乎毫無生氣。
我這一生所有的精力,似乎都消耗在與席淵這場漫長無結果的愛恨糾纏中。
我發愣間,他已經重新站直了身子,一雙眼睛直直望著我,瞳孔裡漸漸有光芒亮起。
「我喝醉了……」
想到今天原本的目的,我試圖給自己一系列放浪的勾引行為,找個合理的借口,卻在剛開口之後,就被鍾以年截住了話頭。
在我愕然的目光中,他忽然往前湊了湊,撲進我懷中,把臉埋在我胸口蹭了蹭。
「姐姐是喝醉了。」他仰頭看著我,眼睛裡好像落進去細碎的星星,「但我卻一直很清醒。」
清醒。
我微微有些恍惚。
這話,我跟席淵也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