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母親的被子,掏出帶來的小包裹。
「紅兒,這錢是父親給的,你拿著買一副上好的棺材再帶人將棺材抬過來。」
我掏出銀兩,讓紅兒去買棺材,等紅兒走遠我這才將被子打開。
還沒完全打開,母親的頭顱便滾了出來。
雙目緊閉,毫無血色。
我早已麻木的心,看到這情況還是鼻子酸澀,直衝腦門。
「母親,女兒來送你最後一程。」
我拿出小包裹裡的針線,將母親的頭顱攬在懷中,細細將頭顱縫上。
天氣極冷,母親身上的血早已凍成了冰,我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縫合好。
冷風呼嘯,到處是殘肢斷臂,還有血肉腐爛完隻剩下的骨頭。
很奇怪,平素膽小的我竟一點不害怕,我的心跟著我手上的針線,一點點變得堅硬,寒冷。
若真的有鬼神,那我的母親定然會護著我,所以我不怕。
我買了一小塊地將母親安葬,地很小,但是勝在依山傍水。
我看著母親的墓碑,深呼吸一口,這裡,是自由的空氣。
母親盼了好久的自由,我不能留戀的自由。
在買紙錢的時候,我特意留了個心眼,打聽了一點關於三皇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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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母親一直住在丞相府,偏安一隅,從未關心過外面的事,自然是不清楚三皇子的身份。
別說三皇子,相府外面的人,我全都不清楚。
不過我不在意。
我志不在相府外。
三皇子,全名叫裴瀟清,他曾經很受皇帝的看重,直到不知為何瞎了。
我想到了那雙不染塵埃的眸子,心中閃過一抹可惜。
瞎了啊……
等一切擺平回去的時候,便看到朱勝彤站在我院子的門口。
她一身華服與身後破爛的房子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尤其是,我的院門上的牌匾,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一角,隨風晃動。
她看著我買的東西,有一瞬間的怒意,隨後又飛速壓下。
接著我便知道了,她為何而來。
她告訴我,我要嫁人了,不過有點殘疾,與我說話的時候,她一直有意無意看著我手上的紙錢,說了沒幾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甚至沒有說,那個殘疾人是什麼身份。
「五小姐,三皇子瞎了,夫人要你嫁的是個殘疾,不會是要你嫁給三皇子吧?」
一旁的紅兒見朱勝彤走了,這才開口,帶著幾分驚訝。
「不會的,誰敢喊三皇子殘疾,況且,我與他的身份,雲泥之別。」
我摸著一沓紙錢,淡淡開口。
就算是不清楚朝堂的事,我也知道三皇子意味著什麼。
且不說三皇子隻是瞎了,光三皇子這個身份,就能讓人趨之若鹜,怎會輪到我這個死了姨娘的庶女?
我還是有這個覺悟的。
回到院子裡,我抬眼看了看周圍,這裡到處充滿了我與母親的歡聲笑語。
而如今,歡聲笑語不在,隻剩下西北風的呼號,宛如鬼泣。
我讓紅兒去打聽那個殘疾到底是誰,紅兒回來的時候,滿臉慌張。
她告訴我,那個人是朱勝彤的遠房表弟,雙腿殘廢,但是娶了五任老婆,皆不得善終。
街坊傳言,那五個媳婦皆是被婆婆欺侮,然後被活活打死。
至於誰打的,這坊間可就有兩個版本。
一個說是那惡婆婆,還有說是那殘廢。
我聞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不管是誰,能死了五個媳婦的家庭,能是什麼好歸宿。
朱勝彤,從來沒有把別人當過人。
她不過是被我嚇到了,急著將我嫁出去,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之前所謂的養在她的名下,以及修繕這個院子,不過是她隨口放的屁罷了。
可是朱勝彤,這次你打錯算盤了。
10
我沒想到那麼快見到了那個殘疾,他坐在輪椅上,看著我露出的笑讓我汗毛直豎。
「五小姐果真如表姐所說,生得貌美。」
他看著我,說的第一句話讓我知道他的身份。
朱勝彤原來是他的表姐。
他那惡心的眼神,像是釘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了一眼,隨後便轉過頭,看著朱勝彤甜甜一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親看著好就好。」
朱勝彤聽著一愣,隨即跟著笑了起來,心中卻是暗忖:
這走不得路的都不在意,本來想惡心一下她,要是不願意就扣個忤逆父母的罪名,沒想到這般容易。
不過也是,到底是不諳世事的姑娘,不知道守活寡意味著什麼。
而那殘廢的母親聽到我的話,也跟著笑著說道:
「你來我家,我定然會把你當女兒一般對待的。」
我低著頭,無比溫順。
心中卻是冷笑,這樣的話,不知道前面五個兒媳婦有沒有那個榮幸聽到過。
我花錢打探到那個殘廢是因為吃喝嫖賭,欠了賭債才被人打癱瘓的,甚至都到了不能人道的地步。
之前流連花叢到如今隻能想想,這個殘廢早就心理變態了。
我離開朱勝彤住的地方的時候,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那惡心的目光終是消失了。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在院子裡給母親燒了一夜的紙錢。
那燒完的灰燼隨著風到處飛舞,飛到我不知道的遠方。
如果母親能收到這些紙錢,應該不會再是個財迷了。
母親很愛錢,我便燒好多好多錢給她。
一直燒到了天露出魚肚白。
我不知道母親能不能收到,但是我知道,我該行動了。
且不說我根本不想嫁,就是嫁過去,那裡估計也是死人坑。
天降大雪,道路被阻,那殘廢也留在了相府。
好像是母親知道我要做什麼,她幫了我。
天冷,自然是要用到炭火,等到天黑的時候,我將自己用的炭火拿出來一份,朝著那殘廢的房間走去。
我當著那殘廢的面,貼心地又加了幾塊,將炭火燒得紅紅的。
那殘廢見我這般,也是感動得說要一輩子對我好。
我聞言,笑著將窗戶關起,貼心說,別凍著了,隨後便走出了門,裝作回去的樣子。
四下無人的時候,我又繞回來,悄悄用雪將窗戶縫隙堵住。
我根本不怕這樣會被發現,隻要推開這窗戶,這些雪都會掉在地上,無聲無息。
我做完這一切離開的時候,暗處走出一人將我在窗外留下的腳印,貼心地消除。
這一夜,我睡得極其安穩,直到聽到府中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我的兒啊!!」
11
那個殘廢死了,我知道,因為是我下的手。
每年冬天燒木炭的時候,母親就會嘮叨,燒木炭的時候一定要通風,不然會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我不懂一氧化碳是什麼,但是我記住了母親的話。
燒木炭不通風,會死。
我把窗戶縫都堵住了,他不死誰死。
至於窗戶縫上的雪,要是化了便一了百了,就算不化,推開窗子又能看出什麼?
況且,每年冬天因為燒炭死的,可不在少數。
所以沒有人懷疑到我的身上,包括那殘廢的母親。
不過我也不好過,那殘廢的母親不斷辱罵我,說我克夫。
我聞言,頭低了下來,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嗜血的笑意。
克夫?
接下來,我還要克母,克父,克這相府!
不過因為我前一夜去過那殘廢的房間,父親在母親的撺掇下,罰我跪在雪地,理由是,沒有照顧好未來的夫婿。
我的膝蓋在冰冷的雪上凍得麻木,但是我的心是火熱的,我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雪又下了起來,大到甚至一朵一朵地落下,我的頭發身子很快堆了一層薄雪。
而我也高估了自己的身子,眼前傳來一陣陣黑意。
「三皇子到!」
我聽到一聲嘹亮的通傳,隨後便感覺到有人靠近,我還未轉頭,人便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我好像倒在了一個很熱很熱的地方。
等我醒來的時候,一切變得極為詭異。
紅兒隻是說我是被三皇子的人送來的。
一連幾天,那死了表弟的朱勝彤,居然沒找我麻煩,我雖疑惑,倒也不在意。
畢竟,我要開始接下來的動作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我都跑到朱勝彤那裡,說下雪很冷,母親告訴我她很冷。
我當著朱勝彤的面拿出母親染血的簪花,看到簪花那一剎那,朱勝彤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懼意。
我知道,她認出來那朵簪花是母親斷頭時所戴。
她讓我扔掉簪花,我照做了,但是她不知道我做了好幾朵一模一樣的簪花。
後來這簪花出現在朱勝彤的床頭,鞋子上,梳妝桌前,甚至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裡,就算是燒了,也無濟於事。
那泣血的簪花每出現一次,朱勝彤就驚懼一分。
以至於後來,她是徹夜難眠。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被嚇到了,隻有我知道她究竟怎麼了。
她的房間,我暗中動了手,就在她的香爐中加了一點曼陀羅花粉。我的量控制得極好,好到瞞過了那些大夫。
不過我並不準備現在出手。
畢竟剛死了一個人,若是再死,那就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
我單純地就是想讓她不好過。
讓她夜不能寐。
這種精神的折磨遠比一刀殺了更為痛快。
我自然也沒有忘記,那個用我母親的頭換下來手指的姐姐,江蘭。
不過我沒找她的時候,她倒是找上了我。
「啪」
我還未開口,她便狠狠甩來了一巴掌,警告我以後不要去找她的母親。
江蘭不傻,她知道她的生母朱勝彤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隔三差五去給她「請安」的緣故。
「可是我害怕啊姐姐,母親死掉的時候,那雙眼睛你看到沒有?它們每夜每夜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挨了一巴掌,臉頰傳來的痛意甚至帶著幾分麻木。
我睜大眼睛,死死盯著姐姐,就連聲音都刻意低了幾分。
「你別拿這一套唬我!」
江蘭對上我與母親相似的眸子,硬生生咽了一口口水後,又給了我一腳,神情狠戾,隨後又衝上來,就像小時候她每次打我的樣子。
「姐姐別打,我不去便是……」
我見她來勢洶洶,也知道現在不適合嘴硬,於是我趕忙佯裝軟弱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