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了好一會,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死死貼著人家的唇不肯放,連忙往後撤,卻被江斐扣住頭,接了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他聲音有些嘶啞。
「卿卿,別怕。」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悄無聲息帶我上了岸。
我被凍得發抖,他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我裹上,倒是露出了自己肩寬腰窄的好身材。
雖然上輩子已經不知見過多少次,可我不知為什麼還是有些臉熱。
……還有些口幹。
企圖行刺我的侍衛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全都斷了氣。
他們在行刺前就已經服下了毒藥,打的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主意。
我靠在江斐懷裡,瑟瑟發抖。
江斐的臉色卻很難看。
他著人把兩具屍體仔細檢查了一遍,卻在他們身上的隱秘處找到了一個花形圖案。
正是那帕子上的圖案!
有一張龐大的網已經悄無聲息地覆蓋在我的頭頂,我隻覺得遍體生寒。
13
我遇襲一事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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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震怒。
江斐倒是得了特旨,可以每天進宮來見。
我雖沒什麼大礙,卻還是著了風寒,一日三頓被嬤嬤捏著鼻子催促灌那勞什子苦藥,簡直苦不堪言。
人前他端莊穩重朝我行禮。
「殿下,近日可好。」
……明明昨日才見。
人後把嬤嬤才打發出去,這登徒子竟然就端起藥碗想要喂我,一副多年公狐狸成精的模樣。
「卿卿,可不能諱疾忌醫。」
我才不理他。
「我才不要喝,苦死了!」
「真不喝?」
他問我。
「不喝!」
我態度堅定。
然後就被他捏住下颌,困在椅子和他的兩臂之間。
我怕了,「我……我喝還不行嗎?」
「壞孩子要接受懲罰。」
然後他竟然自己將藥含入口中,然後俯身慢條斯理地一口口將藥喂給我,壓迫性的男性氣息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他上輩子總是溫柔體貼,罕少露出這種強攻擊性的一面。
「卿卿,呼吸。」
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緊張過度忘記喘氣。
他一口口喂完,末了再親親我的唇角。
「卿卿真甜。」
氣死我了!
14
不出我的意料。
行刺的最後結果也不過是處死了幾個替罪羊而已。
真正隱藏在暗處的那些人依舊潛伏在水底。
元初日日來看我。
我一直以為他隻是受人蒙蔽才憎恨江斐,不想打探之下大吃一驚。
他對江斐隻能用恨之入骨來形容。
這樣一來也難怪了。
江斐死後,元初親自下旨抄斬江家滿門。
江家三百口人鋃鐺入獄,受盡酷刑。
那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菜市口原本已經被大雪覆蓋,可我得到消息趕到的時候,滿地積雪都被江家人的鮮血染成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褐色。
他的父親江其端曾官至大學士,號稱天下文宗,他的母親是江南大家閨秀,溫柔典雅,可他們的頭顱現在都滾落在泥裡任人踐踏,死不瞑目。
周圍的人笑得那麼大聲。
是啊,誰不愛看曾經高不可攀的世家貴胄落入泥裡。
我阻止不及,隻見劊子手高高舉起刀,砍下了最小的小侄兒的頭。
那個會抱著我的膝蓋撒嬌的奶團子就這麼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更讓人心寒的是。
江家滿門的屍身,就這麼在城牆外掛了半個月,暴曬雨淋,何其悽慘。
那麼多姻親故舊,竟然連一個敢替他們收屍的都沒有。
最後還是我讓人替他們收了屍,另擇他地安葬,權當全了一段夫妻情分。
他們後來告訴我。
江斐的屍身,元初不讓人收撿,被扔在亂葬崗,被野狗啃食,最後連屍骨都不全。
曾經的江左名門最出類拔萃的風流人物,最後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大病一場,很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
無數個深夜夢回,昏昏沉沉間仿佛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親吻,他的擁抱。
可無論怎樣,他都不願對我開口說話。
後來無意中聽宮女提起。
「去世的人在夢裡不要和現世的人說話呀,會對現世的人不好的。」
那一瞬間我心如刀絞。
江斐死去的第三年,我終於意識到,他是真的已經離開我了。
我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發。
「阿初,我問你,你為什麼覺得江大人是壞人呢?」
我知元初的心性,江斐更是他的座師。
他沒理由對江斐如此記恨。
可元初的臉色卻一點點沉下來。
「阿姊,你知道那新進宮的江南美人嗎?」
我點了點頭。
「那是江黨進貢上來給父皇的。」
他抓著我的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恨意。
「父皇被那個妖女迷了心智,身體越來越差,已經半個月不曾上朝了。」
「阿姊,你不能被他騙了!」
我悚然而驚。
「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元初低下頭,聲音悶悶的。
「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此事,江斐狼子野心,一心隻想圖謀我大夏江山!」
「父皇已經這樣了,我不能眼睜睜看你掉入火坑。」
元初離開時落下了一條錦帕。
我令人撿起來準備送回去。
卻在那上面看見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花卉紋樣。
我如墮冰窟。
難道陷害江斐的人竟然不是姑母,而是皇弟?
他口口聲聲要保護我,為什麼卻一心想讓我死?
15
匈奴的宇文公主來「探病」了。
上來第一句話就是。
「哦,你還活著呢?我都準備好給你吊唁了。」
「聽說你為了得到江斐的心,不惜跳水?」
她嘖嘖贊嘆,很驚訝的樣子。
「早知道你蠢,想不到你蠢到連自己都殺不死哎。」
宇文公主向來跋扈,在王廷向來都是逆我者死,被她親手抽死的奴隸不知凡幾。
匈奴強盛,連帶著她竟然都撒潑到我面前來了!
「讓江斐用命護著你,」她對我的惡意毫不掩飾,「要不是你的身份,就憑你也配?」
「配不配那得江斐說了算。」我指了指桌上的兔子燈,衝她矜持微笑。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她嗤之以鼻。
「不就是個破燈殼嗎?一股子窮酸氣,也就你們漢人愛搞這些。」
「不是哦,」我繼續矜持微笑。
「那日江斐約我看燈,你知道在我們漢人的傳統裡,上元節是青年男女定情的節日嗎?」
「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好不好看?」
盯著那盞兔子燈,宇文公主的臉色看起來像生吃了一桶人黃。
她嘖了一聲,三分鄙夷,七分嫉妒。
「你們漢人女子就這點柔弱手段嗎?肩不能挑手不能扛,連匹馬都上不去,掉到水裡都差點淹死。」
她豎起一根小拇指,很不屑的樣子。
「連我們草原女人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我衝她矜持地笑了笑,「是啊,那他怎麼沒送給你呀?」
宇文公主氣急敗壞。
「你們整天搞這些沒用的東西,怪不得打不贏我們。」
「你們那些孬種兵將都是廢物,被我們殺得片甲不留!」
我故意很驚訝的樣子。
「可是……衍之他三元及第哎,是正統文官不是武將,他真的跟你談古論今,你聽得懂嗎?」
「聽說你們草原人不通教化,對了,你該不會不認字吧?」
「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會是個文盲吧?」
宇文公主說不過我,氣得咬牙切齒。
「他才不喜歡你!」
「那你去問他喜歡誰。」
江斐和上輩子一模一樣,我根本不擔心他有二心。
末了她轉了轉眼珠子,突然笑出聲來。
「沒關系,他遲早是我的。」
「送你一份禮物,祝你早日康復。」
她嘻嘻笑著,親手將一支鑲著寶石的金簪遞到我手裡。
鮮紅的寶石灼痛了我的眼睛。
那赫然是上輩子我拿來捅穿自己喉嚨的那隻!
「你的父皇會把江斐賜婚給我,我會帶他回草原。」
「至於你。」
「跟你那些柔弱的手段一起跟著你們的大夏一起腐爛吧。」
16
父皇終於松了口,同意我和江斐的婚事。
但是在此之前。
江斐需要先送匈奴使節返回塞北王廷。
臨走前一天,江斐來向我辭行。
我跟他說了宇文公主來示威一事,江斐聽得忍笑。
「你就這麼氣她?」
「不然呢?」我理直氣壯,「我說的哪句話不對嗎?」
「是是是,我的卿卿做什麼都對。」
「所以我送燈給你,不給她。」
我不知為何,自從知道他要去塞北的消息時眼皮就一直在跳。
重生一世,由不得我不信那些冥冥中的東西。
我特意去求了平安符,叮囑他一定要貼身戴著,又覺得不放心,想伸手給他戴上。
我絮絮說了好一會,他卻一直默不作聲,我有些迷茫地抬頭去看,正撞進他滿是笑意的眼睛。
被他這種目光看著,我從背脊下方都開始一寸寸發麻。
「怎、怎麼了?」
「卿卿,你很擔心我嗎?」
他一步步逼近,Ŧŭ₋我一步步後退。
侍女剛才就已經被我打發下去了。
他壓低了聲音,「卿卿那麼不放心我,要不要我寬衣解帶給你好好檢查?」
說著竟然當真伸手去解衣襟,我嚇得趕緊伸手去捂眼睛,不料卻被他反握住,一根根指頭摩挲下來,整個人倒先紅了半邊。
「你放開!」
「卿卿,我心悅你。」他抓住我的手,低頭溫柔地在我的手指上親吻。
我紅著臉扭過頭去不看他,手心卻突然被放上了一個杆狀的東西。
我下意識低頭,發現這東西我非但認識,甚至還很熟悉。
想及他上輩子用這毛筆究竟對我做了什麼,我簡直羞不可耐。
「我才不要!」
「你要。」
他不知何時已經欺近我,呼吸幾乎已經到了我的耳側。
他輕聲說,「卿卿,這支筆你收好,筆杆中空,我往裡面放了一張紙條,若是我不在時出了變故,你記得打開看。」
我悚然一驚。
「會發生什麼事?」
「有人刻意支開我離京,塞北恐有變故。」
我忍不住問他。
「你此去塞北……會不會有危險?」
江斐卻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末了輕聲笑起來。
「有你這句話,我就算是死了也甘願了。」
他伸手替我理了理鬢發,「別怕,一切有我,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可他離京後不久就斷了消息。
有人說他遇見了強梁,有人說他出了不測……
竟是完全聯系不上了!
17
偏偏這時匈奴進犯!
一夜之間連下邊境十八城。
偏偏這時父皇不知中了什麼邪,成天和那江南美人胡天胡地。
非但用上了虎狼之藥,甚至索性連朝都不上了!
他日益消瘦,精神卻健旺得離奇,說是服了什麼「紅丸」,連太醫都不肯見。
可我看他眼神飄忽,走路搖晃,分明不是什麼吉象。
到後來他甚至連我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