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汗毛都炸了!
我極力冷靜下來,攏住衣襟衝他冷笑。
「你和淑儀大長公主在床上鬼混的時候,就是這樣借酒裝瘋的嗎?」
「為了能把人送進宮,顧大人付出的也真不少。」
「看樣子在榻上很賣力,這才讓我鳏居多年的姑母為你死心塌地。」
「夏卿卿!」顧唯安此人能做不能說,被我戳中之後瞬間暴怒,「激怒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什麼好處。」我冷笑,「我隻是嫌你髒,嫌你惡心,嫌你上不得臺面。」
「你這輩子都別想和江斐比!」
顧唯安愣住了,他眼睛赤紅,竟然抬手扇了我一耳光。
「夏卿卿,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
「你們這些賤女人,都一樣!」
然後怒氣衝衝地走了。
他那一巴掌力氣極大,我被扇得狠狠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發黑,連嘴角都溢出血來。
宮女聞聲嚇得趕緊來扶我,又急著喚太醫。
這一世我不在匈奴,這才知道宮內竟然是何種光景。
恐怕那時送我去和親的都不是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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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悄無聲息已經掌控了內廷的顧唯安。
看他這囂張跋扈的模樣,誰還能制得住他?
26
我被徹底禁足了。
眼看婚期越來越近,三天後就是婚期。
江斐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就在我六神無主的時候,深夜突然有顆石子敲在我的窗棂上。
我一個激靈。
難道是江斐?
我滿懷希冀打開窗。
卻是一隻雀兒,腿上竟然還綁了個小竹筒。
我打開那竹筒,赫然是江斐的字跡。
他說:「卿卿,勤王軍已到城外,切記保護好自己。」
那一瞬間,我如同絕處逢生。
抱著那隻雀兒幾乎掉下淚來。
不料在此時突然覺得手上一暖,那雀兒憤怒地抬起屁股,朝我嘰嘰喳喳叫了一陣,抬起屁股跑了。
我:「……」
27
大婚那天一切都是混亂的。
一切都沒按照所謂的吉時,宮內一直有人在不間斷地來回奔跑,我身邊的人去四處打聽,終於知道勤王的軍隊已經到了城外。
堂堂大夏,豈是控制住京畿重地就能號令天下的?
顧唯安也未免太心急,太把自己和匈奴的合約當回事了。
那群狼子野心的蠻夷,都是喂不飽的狼!
難怪最近顧唯安都沒空找我麻煩了。
我簡直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牢不可破的金絲籠終於破了一個口。
可我沒想到,我會被顧唯安用劍架在脖子上拉上了城牆。
我終於第一次見到兵臨城下是什麼樣的場景。
各色旗子高高飄揚,千軍萬馬陳兵城下,威風凜凜的樣子。
顧唯安和他的軍隊被打得隻能龜縮在城內,別提多憋屈了。
我的視線突然停在了為首的一人身上,隨即狂喜湧上。
江斐?
他果然沒事!
顧唯安也注意到了,他狀若瘋虎地大叫起來。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殺了她!」
他在我耳邊聲色俱厲。
「你很得意是吧,姓江的帶著勤王軍到了城外,你以為他就能贏?」
「做夢!」
「大夏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可我卻隻聽出來了色厲內荏。
「那可真不錯。」
如果不是被他挾制住,我簡直想誠心誠意地給他鼓個掌。
「顧將軍,這天下沒人欠你。」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
他緊緊盯著我,眼珠紅得充血。
一柄長箭不知從何處射來,擦著我的臉過去,穿透了顧唯安的眼眶,將他像生生釘死在了城牆上。
他難以置信地伸手想伸手摸自己的眼睛,手隻抬到一半就重重跌下,帶著他不可一世的野心斷了氣。
一個人從旁邊衝出,正拉住了險些掉下去的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喬裝打扮的江斐。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忍不住又伸頭看了看外面那個大義凜然的「江斐」:「那又是誰?」
「是替身。」
他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番,確認沒什麼事後才松了口氣。
聽說顧唯安準備帶你上城牆,我急瘋了,想方設法才混進來,顧唯安的吃食中也被我們下了藥,不然剛才射死他絕不可能那麼容易。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可是勤王大功……」
「大功哪有你重要。」
江斐瘦了很多,他將我死死地摟入懷裡。
良久問我。
「卿卿,你可還好?」
我抽了抽鼻子,終於無法忍受,「你先去沐浴,身上的味實在是太衝了。」
江斐:「……」
臨走前我回過頭看了一眼。
卻見到有條髒破的手帕從顧唯安的屍身上掉出來,那個邊角,正是一朵我曾見過無數次的花。
我突然想起來,那是我兒時的信手塗鴉。
28
直到回宮之後,我才知道父皇已經跟上輩子一樣駕崩了。
極其不光彩地死在女人肚皮上。
顧唯安壓下了父皇的死訊ƭũ⁶。
我們進去的時候,江南美人正趴在床邊哭得梨花帶雨。
「陛下駕崩了!」
我不再客氣。
徑直讓人把還在惺惺作態的女人從床邊拎下跪好。
江南美人嚇得尖叫起來,「你不能殺我,我肚子裡還有龍嗣!」
我還沒說話,元初倒是先冷笑起來。
「龍嗣?」
「姓顧的野種才對吧。」
他徑直抽出身邊的佩劍,揪住江南美人的頭發,不顧她的掙扎哭喊,直接捅了她一個透心涼。
江南美人睜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來,她發不出聲,隻能從喉嚨裡發出赫赫的氣聲……
元初還不解氣,徑直把她的腹部剖開,把那帶血的嬰兒挖出來,緊接著將那還會動的胎兒朝地上用力一掼。
我嚇了一跳,不忍心再看,別開頭去。
「元……陛下?」
元初卻轉臉對我微笑。
「阿姊,欺負你的人,我都替你殺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鮮血順著他手裡的劍一滴滴往下滑落,不多時就積出來一攤小血窪。
我終於反應過來為何他上輩子對江斐如此深惡痛絕。
他以為那女人肚子裡的野種是江斐的。
元初動了真怒,江南美人身邊的宮人們自然都脫不開身。
一個個嚴刑拷打之下,終於有人招供。
父皇之所以沉迷江南美人,是因為用了迷惑神智的香和丹藥。
到最後他下達的一切昏聩指令,都是被顧氏賊人所操控。
顧氏滿門抄斬。
當年江家發生的一切,再度重演。
可依舊沒人承認,究竟是誰把我推下了千鯉池。
其實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父皇到底有沒有想過用我去換平安,隨著江南美人的封口,都已經無所謂了。
我沉默地看著這個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頭一次感覺到了徹骨的涼意。
29
但是江斐的麻煩還是不能不找的。
江斐來見我的時候,我陰陽怪氣。
「江大人為何來此?」
「你不是娶了匈奴公主了嗎?」
「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江斐態度誠懇,立正挨打。
「來向公主請罪。」
「臣在送匈奴使節回王庭的時候,發現顧家和匈奴疑似有勾連,又得知宇文公主準備在出關後強行留下臣,所以……」
我:「……所以你在關內詐死?」
江斐承認得十分坦蕩,「匈奴公主因為此事和顧唯安險些翻臉,臣當然要將計就計,讓她以為是顧唯安想求娶公主,所以不惜動手殺了情敵。」
哪門子的情敵……真是無恥的好不要臉。
「不對,脫身後你去了哪裡,」我警覺地盯著他,「為什麼匈奴最後退兵了,你到底還瞞了我什麼事?」
江斐嘆氣,握住我的手指間是薄薄的筆繭。
「因為天下真的要反了。」
「臣費盡千辛萬苦,四處栽贓,這才好不容易將隱藏在幕後的顧氏挖出來,給天下人一個靶子。」
「至於匈奴,臣把顧氏的樁子一一挖出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他們覺得顧唯安是在企圖瓮中捉鱉。」
「這個局臣盡心竭力,卻討不得公主半句誇獎不說,甚至還嫌臣身上髒臭。」
很委屈的樣子。
如果是旁人,大抵我會覺得他在吹牛。
但這是上輩子一力挑起了大夏江山的江斐。
上一世因為父皇身死,江家被嫁禍,順勢被所謂的世家大族們甩了一身汙水,他們倒是接連從泥濘中脫身,卻推倒了那根唯一的頂梁柱。
而這根頂梁柱現在跪在我身前。
和上一世一樣說他愛我。
埋首在胸前的時候,我聽見江斐一聲聲喚我。
「卿卿——。」
「怎麼?」
我忍不住問他。
他低聲喟嘆。
「最初是見色起意。」他的手指扣上了我的,「可越到後來,越深陷其中,直至不可自拔。」
「我平生事事順暢,卻唯獨你牽腸掛肚。」
「卿卿,我愛你。」
如果說這句話的時候不要在我頸側咬一口,我可能就真信了。
這個登徒浪子!
30
元初不情不願賜婚,卻給了十裡紅妝。
末了還當朝警告江斐。
「若是敢對朕皇姐不好,提頭來見!」
大婚當夜,我坐在床上,雙手下意識絞緊。
上輩子我恨極了他,新婚之夜,我們兩人可謂不歡而散。
這一世,天子親自賜婚。
元初拉了整個翰林院的年輕翰林來出題文試就不說了。
最離譜的是,我皇弟竟然找了外祖家的小堂弟,十六歲就上戰場的小湯將軍前來堵門。
我覺得他是不想讓我出嫁了!
江斐進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醺然酒氣,我本能地想躲,卻還是努力忍住了。
我聽見喜娘們在竊竊私語,聽見外面的賓客在開懷大笑。
被撩起喜帕的那一瞬間,我抬頭正看見他亮得像狼的眼,裡面寫滿了驚豔。
他說。
「卿卿,我終於娶到你了。」
鋪天蓋地的吻壓下,我幾乎招架不住。
更可怕的是,他喝了酒,我本能地覺得今晚必不能善了。
他,他竟然還拉著我看那種圖!
「卿卿……卿卿……」
他一聲聲喚著求著,我根本抵抗不了。
後來才知道,郎君半分醉,演到你流淚。
我這一松口。
他之前給我的那支毛筆,比上輩子更過分!
我哭得都啞了他都不肯停。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那支筆了!
31
嫁入江家之後。
一日,我在江斐書房內看見了一樣有些眼熟的物事。
這不是……我那日在河上放的小河燈嗎?
我震驚地看著那盞燈,完全不知道江斐是如何在河上成千上萬盞河燈中找出我那一個又把它撈回來的。
我去質問江斐,卻又被這位最年輕的首輔大人抓住,在書房好好紅袖添香了一番,添得我腰酥腿軟,卻還要被他抓著吟詩弄詞。
我討厭毛筆!
是了,他這輩子是清正首輔,不是禍國奸臣了。
昏昏沉沉間,我聽見他在我耳邊低笑。
「卿卿,跟我一起念。」
「念什麼?」
「願與君朝朝暮暮——」
(全文完)